gu903();有的人,即便久未见面,但在心中的地位并不会改变半分,过往的记忆随着岁月积淀反而历久弥新,那份少时纯稚而真诚的感情也永不会磨灭。陆宁于温聆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陆宁尚在长乐山时,收到过温聆的信,也告诉过他自己在杭州的地址。可后来遭到变故,陆宁并未去杭州,而是到了京城。三月春闱之前,温聆写信到杭州,却被告知陆宁母亲已经搬走,不知去向。在失去她踪迹的那段时间时,他担心得夜不成眠,偶尔入梦,总是梦见忘波湖边纤婀袅娜的明媚少女,可下一刻,又梦见魑魅魍魉朝她扑过去。
他想找她,可人海茫茫,又如何找得到?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失魂落魄的,甚至病了几日,若非他的母亲鼓励他说,他若能高中,便可带着荣耀去寻她,只怕他连春闱都不想去考。
数月后,总算有陆宁的亲笔信,辗转到了青州,又送到京城,最后终于到了温聆手上。他记得那日正是殿试之日,看着熟悉的笔迹,他欣喜若狂,心里堵了多日的阴霾散了个干净,这般明朗的心境进入殿试,顺利被点为金科状元。
温聆觉得,这个成绩也有陆宁的功劳。
他自进入翰林院后,便一直在京中,可与陆宁却无缘得见。她如今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他一个外男,总不好冒然约她。他曾想同颜府的几位公子攀交,想寻个机会见她,可很快,就有了她和太子殿下的婚约。
那日他在翰林院中誊写抄录,听到同僚们谈起这门婚约,不敢置信之余,亲自去城门口告示处求证。看到那白纸黑字宣之于四海的圣旨,他怔了许久,心头竟似乌云蔽日,胸口堵上了厚重的一堵墙……
诚然,他自认从未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可在得知她要嫁给其他人时,却那般难受。他也不知缘何如此,或许在心头某个隐秘的角落,他对她已有别样的心思。
他素以孔孟礼义之道为圭臬,羞愧于自己的不堪,恰逢翰林院重修书目资料,他夜以继日投身于浩瀚书海中,才得片刻平静。
再后来,太子殿下归京,召见诸翰林学术和修撰,宸元殿中,座上的人面容熟悉,却又透着天生的高贵和威仪,眉目间凛然不可逼视。李晞竟然是太子。
那份婚约便有迹可循了,或许说是早有预谋更为妥当。
他恍然,原来他从来就是多余的那个人。李晞和陆宁,是天生一对,而他连上赛场的资格都没有。
太子殿下不会喜欢他去找陆宁。他很清楚,所以他也没去找她。
觥筹交错的酒桌上,因李晞的身份引起的一阵讨论还未落下,温聆的话又引起一阵喧闹。
“你说什么?陆宁?真的是陆宁?”杨雍声如洪钟的。
几个人正追问,苏棠已经携着一位身姿纤细的白衣公子进了屋。
一身银丝线绣四君子月白色缎面锦袍,腰间系了银边玉带,旁边别了一只名贵的羊脂玉佩,身量虽细弱了些,背脊却挺直如竹,头上束了玉冠,脸还是过去那张脸,却又似乎不大像……
肤色过于细白,如霜似雪,唇色过于嫣红,若灼灼桃花。眉宇间的光芒过于璀璨,明眸善睐,顾盼神飞。
喧闹的厅堂忽然鸦群无声。
陆宁今日这装束,虽是男装却又未曾掩藏这副女子才有的绝世容貌和窈窕身形,乃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她想,桃蹊书院出来的,也该有山长和夫子等人的从容悠然才是,她是男是女有何干系?总之,她是他们的同窗,是他们的堂长。与其扭扭捏捏,不如落落大方。
不负她所料,的确有不少人立刻看出她是女儿身,但这部分人同样有颗七窍玲珑心,即便心头震惊,也不会宣之于口。比如王鄞,他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清明——原来陆宁,就是安宁郡主,已赐婚给太子殿下的安宁郡主。清明之后,又是一番思索,视线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身边的温聆。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人是尤其迟钝的,比如杨雍。
被那张脸震飞了神思,半晌后才回转过来,他瞪大眼睛,走到陆宁跟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真的是堂长!我没眼花吧?”
说完还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激动不能自已,“这一年你都去哪儿了?怎么不去科举?”
苏棠阻拦不及,急忙推了推杨雍,“你让开些,让堂长坐下再聊也不迟。”
王鄞一边朝陆宁点头致意,一边上前拽了杨雍回座位上。
陆宁也朝他笑笑,然后和苏棠双双落座。
苏棠清了清嗓子,道:“除了已外放蜀州的叶伽,还有……额,我请不到的李晞之外,只要在京里的,我可都找来了!大家当年同在一处上课,同逃过课同挨过鞭子,也同吃过馊饭,睡过后山,这一两年没见了,今日齐聚一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暗恋的也赶紧表白……”
她随口胡诌,引得大家哈哈大笑。陆宁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也十分快意。
作为久未露面的神秘人物,很快就成为话题中心。陆宁只说自己志不在科举,又为这一年来的“失踪”喝酒赔罪。
酒过三巡,陆宁的脸然染上桃花色。杨雍感觉自己的眼睛跟有自己的意识似的,不知不觉就粘在她身上了,待回过神,他思忖一番,实在困惑不解,眼风瞟见一旁的王鄞犹自气定神闲地吃菜,唇角似乎有一抹笑意,忍不住低声问道:“王大人,你觉不觉得,堂长长得越来越像女子了?若不是跟她认得这么多年了,我现在看见她肯定会将她认作女子。”
王鄞看他一眼,给他夹了一筷子鲫鱼肚皮肉,“杨兄少喝点酒,多吃点鱼,补脑。”
杨雍未曾多想,吃了一口后,赞道:“味道的确不错。”
“我今儿可是花重金从悦雅楼请来的大厨!悦雅楼知道不?以京中白雪著称的地方!”苏棠乐呵呵的,“我这里离悦雅楼不远,晚些时候咱们一起去那边听听曲儿吧?”
众人都兴奋得很,连声赞同,话题也顺利的从追忆往昔青葱岁月转换到京城里好吃好玩的上面来。
陆宁喝了太多酒,起身去方便,很快,便在游廊上遇到同样离席的温聆。
“温兄,”她微笑着走近他,“好久不见。”
温聆点点头,“后面的园子景致不错,你应该还没逛过。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好。”
虽已至冬季,园中仍有绿树依依。澄碧湖水倒映着苍蓝的天。天中漂浮着绵软的云朵,静谧而悠远。
“温兄高中状元,我还没有当面恭喜过温兄呢!”陆宁朝他笑道。
眼前的温聆也不再是当年温和又带点青涩的少年公子了,男子眸光疏淡,神情颇有些看不出情绪,带了几分翰林清流的克己谨身。
这会儿撇下众人,与陆宁独处时,他的眉目才捡回几分往昔的温柔。
他没有接她的话,问道:“你在颜府可习惯?”
陆宁点头,道:“他们待我都很好。有个姐姐擅长厨艺,总是给我送好吃的,我喜欢得紧。”
温聆笑一声,“你姐姐若是知道你喜欢她的理由,想必要生气了。”
陆宁乐得眉眼飞扬,“才不会,六姐姐不会这样的人。”
两人边走边聊,待走到一处假山处,温聆的脚步停了下来,低声道:“太子待你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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