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垫了两张纸,从卧室的卫生间里出来,迎面撞上了洛沨。
洛沨洗过脸,额前的头发沾着谁,湿哒哒地贴在脸上,他神情落寞,隔着些距离,道,“姐姐不喜欢这样?”
他只是在努力地讨好祝唯罢了,他受着祝唯的恩惠,没有让祝唯主动的道理。
他也的确没有经验,也怕出了差错,不合祝唯的心意……
就像刚才,祝唯突然挣脱,他当时就以为,祝唯挺嫌弃他的。
他患得患失,低落了好一会,还是鼓起勇气追过来,打算直接了断地问她,看她喜欢什么样的方式……他都可以为她做到。
他都可以的。
祝唯红着脸,道,“也不是……你别多想。”
洛沨怎么可能不多想,他道,“还是姐姐觉得这里不合适?”
祝唯觉得自己快丢死人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合适,挺合适的,就是……我还有点不太习惯……”
洛沨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他道,“姐姐是不是很久没有跟人做过了,所以不太喜欢……你老公他平时是怎么待你的,我可以学着点。”
最后几句话,都有点低声下气地让人心疼了。
“不是,洛沨,”祝唯哭笑不得,捂着脸道,“我就是……太久,太久没有,所以,咱们先慢一点来,好不好?”根本不是太久没有,是从来没有!
洛沨若有所思,道,“刚才算太快了吗?”
“……”只是一个吻而已。
唔,这个问题就有点伤祝唯的自尊了。
她硬着头皮,将锅甩到洛沨身上,道,“我没有跟比我小这么多岁的男生的经验……”
洛沨:“……”
行叭,年龄打击,洛沨无可反驳。
他郁闷地说,“可是,我也不可能一下子老给你看啊。”
祝唯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弱点,双掌一拍,合在胸前,道,“对,但是你可以慢慢变老,我不着急的,对了,你下次生日是什么时候?”
洛沨道,“圣诞节前一天,马上就二十了,不比姐姐小太多。”
十几岁的年轻人跟二十几岁的人,听上去相差的有点大。
但同样都是二十几岁的人,就好像没什么问题了。
祝唯双眸明亮,笑出两个动人的梨涡,她道,“那就圣诞节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到时候我们再……”
她抿了抿嘴唇,低下头,道,“到时候再说。”
洛沨道,“也好。”
洛沨送她到楼下,上车之前,祝唯转身抱了一下洛沨,松开后又看了看四周,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看到。
她自己开车回了家,一路心情纠结的死去活来。
洛沨以为她不喜欢,实际上她喜欢的要死,可心理上就是无法适应。
也还好洛沨是那样以为的,否则她真的要囧死了。
回去之后得找棠溪,借点片子看看,好歹她才是金主啊,怎么能什么都不会?怎么能被小她好几岁的小朋友撩的落荒而逃?
圣诞到来之前,祝唯每隔几天都会去看望洛沨,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他家里吃顿晚饭,然后玩一会游戏,或者看一部电影,或者各自玩手机,晚上九点左右,祝唯便自己开车回家。
除却祝唯已婚的事实,两人的交往方式看上去还真有点像刚开始谈恋爱的小情侣。
有一次,看完一部电影,洛沨在沙发上主动地亲吻了她,矜持而斯文,唇分时,他小声地,有些不甘心地说,“姐姐若是喜欢,我可以这样亲你一整天。”
祝唯心都快融化了,伏在洛沨怀里,一条腿勾着,搭在他身上,轻轻地说,“再等一等。”
再等等,等到什么时候,她自己也说不准。
有时候,她也想把婚离掉,毫无负担地和洛沨在一起,可那样要等多久呢?到时候洛沨还这么喜欢她吗?需要她吗?
房间里吹着空调,温度不算太冷,祝唯穿着长裙,下面是薄薄的裸色丝袜,从长裙底下露出漂亮的脚踝。
洛沨一只手握着她的脚踝,又怕她冻着了,又有些迷恋,抚弄着,他不舍地抬起头,道,“姐姐回去之后早点休息,我早上给你打电话。”
“好,”祝唯说,“我明天有个宴会要去,就不来看你了,你在家里也得好好的。”
洛沨松开手,温声说道,“好。”
祝唯从不跟洛沨说,让他复学的事情,也从不提他的工作。
她从心理医生那边了解到,洛沨在家里有从事创作之类的工作,据说沉浸式的工作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他的情绪有好处……诸如此类,她倒是不太关心。
在她心目中,洛沨就是个病人,就该理所当然地在家里休养,她自己赚的钱多,足够养活洛沨了。
宴会是齐家举办的一个商宴,邀请了不少当地的知名企业家和一些文化名人,地址设在了钱江新城那边,离祝唯住的地方有十几公里。
早上洛沨给她打了电话,照例说几句话,哄她起床。
用过早餐,她去楼下跑了个步,回来冲澡,穿着睡衣,弹了会钢琴,没多久齐华英给她打来电话——
“祝唯,晚上的宴会我可能去不了了,要不要帮你另外请一个司机?”
平时这种宴会,他们都是成双出现的,何况这次是齐家自己举办的。
祝唯指尖放在琴键上,开着免提,道,“你家的宴会,你为什么不去?”
齐华英心虚地说,“碰到一点急事,老婆,你帮我挡一下好不好,要是我老爹问起,就说我肠胃炎犯了。”
祝唯不耐烦地说,“随你随你,别叫我老婆。”
齐华英道,“那你怎么过去,谁给你开车?”
祝唯道,“我又不是不会开,再说了,找个助理也行啊。”
“……”
话虽这么说,挂完电话之后,祝唯给洛沨打了个电话,让他给自己当司机。
她开车去接洛沨,带他去了附近的商场,给他选了一套西装,接着两人开车回到祝唯的家中。
洛沨之前来过祝唯住的地方,那次是祝唯的门锁坏了,修好之后也没有请洛沨进门,这次她直接把人带到了家里。
相比于洛沨那套三室的小房间,这边的房子像是一套别墅了,分上下两层,客厅里铺着灰蓝色的大理石地板,旁边有一架钢琴,正是洛沨第一次给祝唯打电话时,她弹琴的地方。
装修很符合祝唯的审美,他来之前大概也能猜到祝唯喜欢什么样的风格了。
一点点性冷淡风,带一点别有风情的浪漫,展示柜上面摆放着一些书籍和画作,还有一些精美的雕塑品和瓷器。
洛沨环顾了一圈,注意到她洗漱台上面,只摆放了一套洗漱用品,房间里也没有明显的男士用品。
祝唯注意着他的目光,道,“之前跟你解释过,我跟他是分居的,他玩他的,我过我的,假扮夫妻而已。”
尽管祝唯之前解释过,但洛沨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的,直到今天见过祝唯住的地方,他才能慢慢地接受起来,好像自己给人当情夫,也不是那么难堪的一件事。
祝唯带他参观了房子,给他看自己种失败了的花花草草,又让他帮自己选一套礼服。
“红色,”洛沨坚持,“我想看你穿红色。”
祝唯嗤道,“我又不是穿给你看的,这件红色太惹眼了,露背露腿的……”
洛沨说,“有匹配的鞋子吗?”
祝唯拿出一双黑色高跟鞋,试穿了一下,她双脚瘦而且很白,脚踝的地方尤其好看,黑色的皮面衬得她的脚极为漂亮。
洛沨继续坚持,“你穿红色礼服一定超级好看,配这双鞋子非常完美。”
夸她好看,祝唯可就不好意思了,她偏偏不依洛沨,道,“这件黄色礼服也好看,有种洋桔梗的浪漫感……”
洛沨只得作罢,他不过是太想看到祝唯穿那条裙子的样子,拗不过祝唯,只得安安分分,半掩着司机的角色。
两人在房间里睡了会午觉,四点钟左右,洛沨换上西装,镜子里的他好像和从前相差无几,是尊贵无忧的洛家大少爷,可撕下伪装,他只是祝唯身边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命运无常,他早已经习惯。
对着镜子,他想象着站在宴会中央,和身穿礼服的祝唯跳舞的情景,一时神往。
“我好了。”祝唯站在楼梯上,朝洛沨说道。
男人视线抬起,定格在一抹鲜艳的红色身影上——
祝唯挽着温柔的发髻,乌亮的头发从额前分开,两侧留出一点卷发,抹着晶莹的红唇,眼帘上搽着淡淡的眼影,荷叶袖盖着圆肩,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子,上面带了串黑珍珠的项链。
红裙勾着她曼妙的身材,她手伏在楼梯上,举止优雅,完美到无可挑剔,只有眼神在对上洛沨时,添了一丝羞赧。
洛沨心脏怦然狂跳,朝楼梯走过去,上了两步台阶,朝祝唯伸手,目光深情,声音微颤,道,“Myprincess,pleaseholdmyhand.”
第27章隔间(三更)
洛沨将车开到目的地,停在一众豪车中间,看着祝唯优雅地拿着包,踩着小高跟下了车,红裙摇曳,从她的风衣外套里露出裙角,一双完美的腿足以令人瞩目。
洛沨随便瞥一眼,周围就有好几道目光扫过来的,难以想象她脱了外套,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里与人碰杯、浅笑盈盈的场景。
洛沨的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从一边车门下来,来到另一边车窗,弯身与他说,“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去别的地方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洛沨“嗯”了声,不放心地说了句,“你少喝点酒,小心着凉,快点进去吧。”
祝唯点头,拿出手机里的电子邀请函,给安保人员看过,这才进了场。
她进去时,回头一瞥,洛沨的车还没开走,车窗摇下来,朝她抬手示意了一下。
祝唯看着天色有点像要下雨,不禁有些担忧洛沨,做了个唇形,示意他早点回去,正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哟,嫂子,您来的挺早的,在跟谁打招呼呢?”
说话的女人叫白凡薇,和她挽着手走在一起的男人叫齐康英,是白的丈夫,也是齐华英的某位堂弟。
祝唯与他们接触的不多,倒是听说了他们夫妻最近投资不顺的事情,相比之下,祝唯新办不到三年的公司,业务进展顺顺利利,还屡屡获奖,收获丰盛。
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齐康英内敛很多,看向祝唯的眼神也多是羡慕,但白凡薇就有点要找茬的意思了,她看着祝唯独身一人,便说,“嫂嫂,华英哥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呀?今晚这么重要的商宴,他该不会丢下你,跟哪个女的勾搭去了吧?”
这么明显的挑衅,连齐康英都有些听不下去,责备地看了他妻子一眼。
白凡薇犹然不觉,脸上带着一抹嘲笑,直勾勾地看着祝唯,想从她脸上看到伤心落寞的神情。
祝唯淡淡地说,“可能是吧。”
白凡薇一愣,接着婊里婊气地说,“嫂嫂也真是可怜,华英哥那性子,一定很让你伤心吧?”
“伤心倒不至于,”祝唯脸上挂着妥贴的笑,声音温和,人畜无害,道,“没有他,我更是乐得自在。”
白凡薇被她的悠闲淡定猛地噎了一下,还想接着争论,却听祝唯说了一声“失陪”,然后拿起酒杯,去找一位名人搭话去了。
两人看样子很聊得来,祝唯谈吐优雅,很有名门之后的风范,白凡薇在旁边看着,懊恼地问齐康英,道,“那老头是谁呀?”
“墨荷,很出名的一位画家,擅长中国古建筑绘画和山水画。”齐康英回答着,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祝唯,从她的肩颈,她的红裙,到她的小腿,那双漂亮的脚。
白凡薇脸色黑了下去,撞了他一下,道,“你看什么呢?”
齐康英没说话,低下头,从祝唯和那位画师旁边离开。
祝唯和墨荷大师一边聊,一边往宴会大厅里面去。
她先是见了齐家家主,有和齐华英的父母打了招呼,问到老齐为什么没来,祝唯便按照“肠胃炎”的说法,回答了他们。
“早不犯晚不犯,这个时候犯肠胃炎,真是气死我了,”齐华英的母亲抱怨了几句,宽慰祝唯道,“你别难过,那小子也不是这么没轻没重的人,这次应该是疼坏了。”
言下之意,是说老齐的“肠胃炎”应该不是借口,他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在外面泡女人。
祝唯附和着,齐母又说,“老齐是个读书人,他本身也不喜欢这种商业场合,来了也没什么用,碍眼。”
祝唯笑了笑,道,“华英只不过是深藏不露,母亲别贬低他了。”
齐母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祝唯拿着酒杯的左手上,若有所思。
那漂亮的手指上本来应该出现一圈婚戒,可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
女人欲言又止,终又无言。
当初这门婚事是他们极力推行的,也没有考虑两家小孩的感受,如今两人貌合神离,对传宗接代的事一推再推,旁人不说,他们自己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她原本是个性格柔软的人,只想着等两人渐渐地想通,日久生情,可如今看到祝唯独身出现在宴会上,穿着一身艳丽夺目的红裙,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有说有笑,她终归有些受不住。
女人,难道不应该内敛温柔,顾家自重吗?
“姐姐,怎么没看到华英哥啊?”老齐最小的一位堂妹出现在祝唯身旁,稚声问她。
祝唯重复回答无数次了,只见小堂妹挤眉弄眼,道,“骗人的吧,什么肠胃炎,高家那位大小姐今天也没来,他们一定是私会去了!”
小堂妹今年才十二岁,怪古灵精怪的,还知道什么是私会。
祝唯挑眉看她,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过请帖,我知道今天都有谁来,你说其他人都来了,就他两没来,你能想到什么?”小堂妹小声地、气嘟嘟地说。
祝唯佯装不知,道,“可能他们俩同时生病了?”
“才怪嘞,嫂子你太单纯了!”小堂妹气得跺脚,道,“反正你提防一点,高家那位,跟华英哥好像是老青梅了!”
祝唯揉了揉她的头,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谢谢妹妹关心。”
小丫头有些脸红,道,“不客气的,嫂嫂。”
小堂妹还想跟祝唯说几句话的,可此时,祝唯身边又有男人靠近,一名男子伸手状似无意地碰了一下祝唯的肩,说有合作的项目想要跟祝唯洽谈。
祝唯没有拒绝,和那男子聊了起来。
男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停在她脖颈上,胸前,连小堂妹看了,都觉得恶心。
可是她个头小小的,哪里说的上话呀,很快就被挤的没影。
她有些着急,懊恼,拿起桌上的红酒杯,闷了一小口。
放下酒杯,她看到了一名气质脱俗的男人,站在一处角落里,沉默着,目光死死地锁在她们这边。
小堂妹脱口而出了两个字——好帅。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觉得自己脸都红了,有些喘不过气。
男人的目光不同于他人,带着凌厉的怒气和隐忍的担忧,光是那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小堂妹昏死过去了。
她看着那人端了杯酒,朝着她这边走过来,不知为何,她觉得那人有些杀气腾腾的,跟宴会的众人有些格格不入,但单论气质吧,他又比所有人更像一个贵族。
她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见那男人在祝唯身边停下,状似无意地将祝唯面前的男人挤开,举起酒杯,道,“临安画师洛沨,久仰祝小姐大名。”
小堂妹目光呆滞,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两个男人要为了她嫂嫂争起来了。
可谁知道,她嫂嫂这个时候突然不说话了,她盯着面前的男人,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