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耀元和韩南郡走过了几户人家发现都是这样后,两人决定换个策略。
白耀元说道:“问题应该出在这些人家的屋子里面,但是我们不能进去。”
韩南郡咬唇,挣扎片刻后道:“要不然翻进一户人家看看?”
白耀元想了想,“那去村长家。”
韩南郡也赞成。
于是两人在夜色中,朝着易昌家里的方向疾行。
易昌的屋子和村里多数人的屋子都差不多——土墙屋,农家院,红木门,隐约也有谈笑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出来。
如果不是今天下午白耀元和韩南郡从石洞回来之后,格外注意了一下每户人家门口的牌子,他们俩根本都看不出来这会是村长的屋子。
毕竟山脚下王庆作为村长的宅子可是王寨村里最豪华的。
两人悄无声息地从墙外翻进了小院里面。
此时,易家人并没有在院内的,倒是屋内每个厢房里面都灯火通明,但同时,门窗紧锁。
但奇怪的是,他们俩都离屋子不算远了,那屋里说话的声音好像还是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一样,让人听不真切,只是嗡嗡地响着。
白耀元和韩南郡对视一眼后,两人谨慎地靠近了主屋,然后蹲在了墙角下。
白耀元摸了摸自己的手串,准备把木三放出来的时候,韩南郡突然皱眉拉了他一把。
白耀元不解,抬头看着韩南郡。
韩南郡皱眉指了指屋内。
白耀元顺着韩南郡指着的方向,从玻璃窗外看进去后,瞬间表情崩坏。
根本就不需要他和南郡这么谨慎,因为屋子里面的人都闭着眼睛,要么躺在地上,要么坐在椅子上,全都是昏迷的状态。
仔细一瞧,每个人虽然是昏迷着,但是脸上都带着微笑,嘴巴也时不时地会动两下,像是在咂嘴,又像是在说话。
而整个屋内虽然灯火通明,但同时因为桌上点着香烛,每个人身上都萦绕着白烟,那白烟周围还散发着黑气。
而这样本该一片寂静的屋内,却还是有莫名说话的声音响起,隔得很远。
韩南郡觉得自己脖子后面好像被谁吹了一口凉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出单这么多趟,这么诡异的场面还是第一回见。
韩南郡皱眉小声道:“没有鬼影,也没有精魄,干干净净。”
白耀元眯着眼睛又看了一会儿后说道:“是那香烛上面沾了东西,有问题。”
但是虽然知道是香烛有问题,两个人也不敢随意托大,轻易将人叫醒。
常言道,梦中过桥寻鬼路。
人在做梦或者昏迷的时候,偶尔会出现离魂的状态。如果贸然叫醒他们,让他们的魂魄没有缓冲或者回来的机会,很有可能这人再次醒来之后会变得痴傻。
白耀元和韩南郡商量了一下后,决定再看几家,是不是也都是这样。
于是,两人从村长的院子里面翻出来后,顺着村里唯一一条街道,每家每户地看过去——
每户人家都是这样!
昏迷不醒,房间透亮,桌上燃着冒着黑气的香烛,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韩南郡和白耀元的动作很轻,两个人也不敢打草惊蛇,眼下他俩蹲在一个不起眼的水井后,探讨着应该怎么应对。
全村都一副鬼上身或者离魂的样子,这可不好办。
韩南郡说道:“这个状态感觉不像是强制的,倒像是村民自己点了香烛然后主动昏迷的。”
“确实,”白耀元表情难得一见的严肃,“毕竟村委会那边还有一个易英在监视着我们的行为,出门前她还在看综艺,可不是像村里这些人家,香烛都燃了一个多小时去了。”
韩南郡总结道:“这应该就是林聪能收集成功信仰的办法了。给鬼子捏造一个亲神的形象,然后给村民有问题的香烛,通过香烛的燃烧让村民离魂。然后在香烛制造的幻境之中见到自己想见但是已经过世的人,这样便能够让村民们相信,鬼子是有神力的神仙。”
白耀元点头:“现在问题是,这些村民和鬼魄相处多久了?身体离魂多少次了?幻境里面到底有什么?还有那个香烛,是怎么补给的。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韩南郡摸着下巴,“而且村民家的这些香烛,看起来估计最多只能再多燃两个多小时。两个小时后呢?”
白耀元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心里升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拉开南郡的书包,再次展开了林雅山的地图。
“元哥,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白耀元拧眉看着南郡,说道:“小太阳,把罗盘拿出来算算,今天子时后,西坝村的位置是不是鬼门。”
韩南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赶紧从包里拿出了罗盘开始掐算起来。
两人一个拿着手电筒看着地图,一个闭着眼睛摆弄着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
片刻后,韩南郡白着一张脸,缓缓点头,“确实是鬼门,而且下一次西坝村出现鬼门还要再等十年。”
白耀元也在地图上确定了一个地方,“这里是生门。所以村子里现在所有人的离体魂魄应该都在生门这里。”
白耀元和韩南郡眼下都明白林聪要干什么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今夜西坝村在鬼门的位置上,等到十二点,鬼门大开后,村子里这些离魂的活人就是最好的躯壳。
虽然不清楚林聪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这么大费周章地在西坝村洗了这么多村民的脑,那定然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林聪一定在山里,而且就在西坝村附近伺机而动。
现在能破这个局的方法,就是在十二点的时候,白耀元在鬼门位置将门守住,顺便活捉林聪,而韩南郡在生门位置将村民的魂魄唤回并且解除幻象——
正好一阴一阳对应鬼门和生门。
否则,等待他们二人的,就是全村人都被夺舍成为百鬼躯壳的后果。
白耀元垂眸。
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已经摆在他面前了,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开口说要和南郡分开行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更能感受到从进林雅山开始,就横亘在他心头的不安!
此时,韩南郡轻轻握住了白耀元的手,白耀元下意识地就把南郡拥入了怀里。
南郡拍了拍白耀元的背:“你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的,这是一村人的性命。”
白耀元把头埋在南郡的颈窝里,半晌没说话。
南郡继续说道:“我不会有事的,只是去生门叫魂而已,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这个体质呆在鬼门这边,我比较担心。”
白耀元这时才闷闷地回话道:“我地府都去过,守个鬼门而已。”
南郡知道白耀元是在担心自己,语气又放轻松了一些,“还要活捉林聪呢。可得把他捉住啊,等我一会儿从生门回来了,我先抽他一顿……”
“唔……”
南郡故作轻松的话还没说完,双唇就被白耀元死死吻住。
以往白耀元的亲吻都是小心翼翼的,对待南郡就像对待珍宝一般。但眼下,白耀元仿佛就像是要用这种狠厉的亲吻方式去确认什么一般,狠狠地掠夺着南郡的呼吸。
南郡知道白耀元的心情,努力配合着白耀元,让他能够用这样的方式安心。
两人交缠了一会儿,直到南郡的舌头都开始发麻了,白耀元才把他放开。
黑幕沉沉的夜色里,白耀元抬眸看着南郡,耳垂上的朱砂痣仿佛烧起来一般。他抬手擦了擦南郡嘴角边的水渍,然后缓缓开口道:“这里离生门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距离,你在生门把村里人的魂魄都叫回来之后,就过来这边支援我。鬼门一般会开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我等你回来。”
南郡微微笑着,又抱了抱白耀元:“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韩南郡收拾好了东西,手里拿着法鞭,对着白耀元笑着挥挥手,就消失在了山间密林之中。
而此刻,白耀元那双本来就黑沉的双眸,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汪深渊,像是随时都会爆发一般。
……
韩南郡根据白耀元标注出来的地方,又用罗盘修正了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往生门的位置走着。
现在离十二点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了,他得在十二点之前,把村民们叫回来。
还好现在是冬天,林子里面没有什么野兽的声音。再加上南郡自身也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这点儿山路对于他来说,倒是没有什么难度。
于是本来估计应该一个小时左右到的路程,南郡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但是看到远处亮着灯光的护林小屋和地图上生门位置相对的时候,韩南郡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法鞭拿了出来。
白耀元的直觉,有的时候真的准到令人胆颤——竟然能在第一眼看到虎子的时候觉得他不对。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巧合,能让一个护林员的小屋和整座山独独的一个生门位置重合呢?
韩南郡冷静地悄声靠近护林小屋,脑海中不断复盘着虎子出现之后的行为举止。
好像除了那红墨水的事情是他提出来的以外,其余时候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别的话。而白耀元怀疑他也只是觉得他有些矮罢了。
不清楚虎子到底是林聪的帮手,还是另一个被洗脑的人。韩南郡在心里打定主意,准备一会儿直接打晕了虎子,然后再等明天有空了问他即可。
韩南郡靠近了护林小屋,刚刚冒了个头准备看看里面的情形,就愣在了原地——
屋里亮着白炽灯,桌上落着厚厚的灰,床上……躺着一具已经快要腐烂的尸体,尸体周围绕着一层浓郁的黑气!
“你们动作真快呀!”
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韩南郡背后响起,韩南郡瞬间打了个激灵,猛一回头,就看到了白日里那个“虎子”真站在距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笑着看自己。
那头蓬乱的头发和胡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爽利的短发和光洁的脖子。
以及一张明眸皓齿可以称得上是娇俏美艳的脸。
韩南郡沉声皱眉,“你是女的?”
“虎子”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耸了耸肩,“哎呀,忘记系围巾了,这个彩蛋让你这么早就知道了可不太行。”
韩南郡没做声,但握着法鞭的手已经隐隐出汗了。
面前这个人很强,韩南郡几乎不用和她动手就知道。
而且她体质极其特殊,韩南郡明明看不到她肩上的阳火,但却在她的指尖上看到了隐隐的金光。
若她是鬼,那指尖怎么可能有金光?若她是人,怎么可能连阳火都没有?要知道就算是白耀元,他肩上也还是有微弱的阳火在。
“虎子”咯咯笑了两声,在一片漆黑的密林里面显得十分空旷诡异。
“韩南郡,你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是人是鬼?”
南郡冷漠地看着她,“若你要害西坝村那一村的村民,你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了。”
“虎子”勾起唇角,微微歪头看着南郡,“你怎么这么说呢?他们在我和林聪的帮助下很快乐呢!你要不要也看看,你也会很快乐的。”
韩南郡瞬间觉得不对,皱眉赶紧甩了一鞭子朝“虎子”身上去。
“虎子”脸上一直带着笑,饶是鞭子朝着她门面来了也不动如山。
只见她轻轻伸出了右手,韩南郡那鞭子也不知道打到她身上去了没有,眼前的景象就完全变了。
明明是黑夜的林雅山,眼下变成了阳光灿烂的朱雀山。
而明明在他眼前的“虎子”,却变成了林岳!
饶是知道眼下是幻境,韩南郡还是没忍住,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师父是这么真实。他就和曾经无数个无所事事的白天一样,拿着把小凳子,拎着个小桶,坐在真心潭旁边钓着鱼。
嘴里念念叨叨地唱着周杰伦的歌,时不时还狰狞个脸去挠后背上的痒痒。
韩南郡瞬间泪流满面,呜咽出声。
潭边的林岳好像被这压抑的哭声惊动了,转头一看,十分惊讶地说道:“哎呀,我的小南郡怎么哭了啊?师门里的人欺负你了?谁啊?跟师父说,咱们今天晚上就把他的头发都剪光了去!”
韩南郡再也压制不住自己这将近一年的思念和委屈,大声地哭了出来。
林岳自从撒手去了之后,南郡再也没有见过他。
起初的时候,南郡一根一根招魂香地点,经常一等就是半夜,但是林岳的魂魄从来没有回来过。
南郡想过很多种可能,也做过很多次尝试。过年在朱雀山上处理了鬼子的事情后,南郡还专门让白耀元帮忙,都没能在原先林岳住的房间里面招回来他的魂。
韩南郡只是想见见他。想问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钱够不够用,什么时候投胎,为什么都不回来见他。
是不是在怨恨他这个徒弟没用,没能保住他……
韩南郡哭得撕心裂肺,仰着脖子朝天,仿佛要把这一年的委屈和思念都吼出来。
林岳赶紧从真心潭旁边起身,疾步走到了韩南郡身边,给他顺着气,还从荷包里面把手帕拿了出来给他擦眼泪。
“南郡啊,怎么了啊?”林岳皱着眉头,手忙脚乱的。
韩南郡用袖子擦着眼泪,伸手摸了摸林岳的脸,“你是假的,我知道你是假的……”
林岳奇怪,伸手敲了敲南郡的脑袋:“说什么糊涂话呢,什么假的真的?”
韩南郡感受着手下温热的皮肤,看着和自己记忆中无二的脸庞,又使劲擦了擦眼泪,苦笑了一声。
“师父,对不起,”韩南郡后退了两步,和林岳拉开了距离,垂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林雅山里还有一整个村子的人在等我,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而且还有一个人,在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去。
他又疯又狗喜欢作妖,不回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