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带疑问的转向肖一游。
肖一游会意:“说来话长。我那时要谈一笔大生意,对方要求在货物里夹带毒品,被我拒绝了,就被关在人家的私牢里了。啧,都关了两个月了,最近突然没人来送饭,可能是那处窝点被端掉了吧……我不进游戏,很大概率会给饿死,进游戏倒是有一线生机。”
“那么你也是自愿的。”林焕沉吟道,“其他人我们不知道情况,就没办法推测了。”
肖一游皱眉思索:“如果看后半句‘不在游戏中死亡便在现实中死亡’呢?我在现世中死亡与否是个概率的问题,而这个人在进游戏之前,应该面临着一个必死的局。”
“就比如我。”
“你?”肖一游微微一惊,少顷脸色沉下来,“还真是……”
林焕患癌的事在游戏刚开始时就向所有玩家公开过,而且在最后一关,他还穿着件病号服,这无异于提醒了大家他在现世中将死的结局。
林焕平淡的说:“你知道我是自愿进的游戏,可其他玩家并不知道,所以,仅凭后半句提示,我有可能成为本轮的攻击目标。”
肖一游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以目前的线索来看,林焕的确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林焕本人倒不甚在意:“刚刚在电梯里,你还看到谁穿着病号服?”
“唔,童言!”
“他?”林焕缓缓摇头,“难怪,一个学龄的孩子怎么会卷入游戏?是这个原因就说得通了。”
肖一游追问:“你觉得第一道门的钥匙所有者是童言?”
“难说。我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算了不要想了。”肖一游柔声打断他,“你歇歇,如果有人找我们的麻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更衣室里再没什么收获,为了寻找门,两人不得不起身去往工厂其他区域。
从更衣室内悄悄潜出,外头是一条宽阔的走廊,走廊两侧有门和岔路,墙壁上的宣传栏里张贴着模糊的照片和脱了色的宣传单。
处处墙皮脱落,一片狼藉。
因担心行踪曝露,林焕和肖一游没有开手电,一路沿着墙边向前蹭。
走了大概一半,肖一游从安全指示灯的微光中,看到正前方墙壁上挂着一张很大的地图。
他略略看了眼,立刻掏出手电:“呵,好像是厂区图。”
林焕一愣:“是么?”
肖一游已经打开了手电,喜道:“没错,从图上看,这个工厂面积很大,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车间的入口外围走廊。”
“嗯。”林焕边听着周围的动静,边轻声叮嘱肖一游,“厂区图大概记一下,尤其是不同区域的连接门的位置。”
“好说。”肖一游回头一笑,“我的记忆力虽不如你,记个地图也绰绰有余了。”
他看了一会儿,手电的光柱在某一位置停住,“……我知道这是间什么工厂了。”
“什么?”林焕好奇问。
“这里写着”肖一游屈指敲敲墙面,“桦国山海集团有限公司五岭肉联厂。”
林焕默了默。
桦国山海集团是真实存在于现世的企业,常年稳坐桦国食品加工业的龙头。其名下的五岭肉联厂在桦国首都郊外,规模十分惊人,产品更是销售全国各地、出口量也不小。可以说,只要是桦国人,除非素食,没有一个没吃过五岭品牌的肉制品,可由于厂区地处偏僻,又是封闭管理,了解五岭肉联厂的就少之又少了。
万万没想到,游戏居然把这么一座神秘又有名气的工厂原封不动的照搬过来,成了个游戏副本?
“肉联厂的话,就好解释我们身上这套工作服了。”
“你了解肉联厂的工作流程吗?”
肖一游手一摊:“实话说,我知道各类肉制品的一百种做法,至于工厂怎么运作,我一点也不了解。”
林焕叹口气:“那么对于我们来讲,这里算是一个全新的环境了。”
肖一游犹豫片刻,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看见林焕在身前快速的比了个微小的手势。
他有意靠过去,轻轻揽着他的腰:“啊,管它呢。咱们两个联手,地狱也能闯上三个来回。”
说时迟,那时快,肖一游左手猛的把林焕带向身后,右手举起,枪口正对准了林焕的背后。
扳机按下一半,灯突然全部亮了!
对面那个人影毫无遮拦的暴露在林、肖二人面前。
“吕婆婆?”肖一游枪口低下半分,语气极为不善。
吕婆婆身高不足一米五五,原本就矮,又两只手伏在地上,致使整个身体贴着地皮,好比一只蓄势待发的硕大老鼠。
她的目标当然是林焕。
就像林、肖之前估计的那样,她认为林焕是系统暗示的第一道门的钥匙主人,她要抢在林焕找到第一道门之前杀死他并夺到钥匙。
若想开尽量多的锁、获得最后一把钥匙的位置线索,当然是下手越早越有利,因此进入游戏不过半小时,她已经做好了杀人准备。
或许她已经得手一次了。肖一游清楚的看见她身上粘的黑红色血迹,那血迹想必存有一段时间了,大部分渗进了她的衣物纤维内,几乎就要干涸——不知是哪位可怜玩家的。
肖一游眉梢挑起凉凉问:“吕婆婆,这么心急啊?”
吕婆婆慢慢翻起眼皮,脑门上的褶子挤在一起,灰暗的唇随之裂开,露出上下两排乱糟糟的牙——就像是脸上的皮肤由下半部缓缓转移去了上半部。
尤为惊悚恶心的是,她那黄褐色的牙缝里竟然还塞着血肉,这么一笑,那场景就连肖一游也受不住。
“再见了老怪物。”肖一游立刻扣动了扳机。
游戏开始以来,有多少玩家活生生的被她吃掉?对付这么一个残忍的家伙,当然不能讲什么仁慈。
意外的是吕婆婆早有准备,她不知怎么一窜,闪电般的脱离了原位,肖一游的子弹居然打在了地上。
吕婆婆再一次撞向林焕,仿佛不要了林焕的命就不能善罢甘休一般。
林焕听得风声,亦有准备。他一拧身,吕婆婆擦肩而过,直接撞向了身后黑暗里的杂物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待肖一游调转枪口,杂物堆那摞满的纸盒砰的被撞散一地,吕婆婆的大口正咬着一个人的胳膊,血色殷然。
那个人惊恐的嚎叫起来:“救……救命!”
颜老?肖一游一愣,条件反射似的按下扳机——啪!
第二枪下去,也不知吕婆婆是否中弹,翻飞的纸屑灰尘之中,转眼只剩下颜老一人抱着胳膊呼痛不止。
肖一游和林焕奔过去,一左一右的把他从垃圾堆里扶出来。
他的伤并无大碍,小臂被吕婆婆咬破了一点皮肉,伤口周围有些青紫。
肖一游为他包扎了,讥讽道:“您老在这趴着做什么,悄无声息的,我们以为以为是只猫呢。”
颜老叫苦不迭:“我就是个过路的,不想掺和到你们大佬的争斗里去,我想躲躲都能被咬上一口,这……”
肖一游俯视着他笑笑:“啊,怎么说得你比林焕还点背似的。”
颜老注意到他的神情莫测,胆怯似的收回牢骚,小声说:“算我运气好点,也难一路好到底嘛。”他一边说,一边向肖一游自然的伸出了手,仿佛要靠着外力才能站得起来。
“岁数大了唉……”颜老暗暗瞥了林焕一眼。
肖一游单手扶起他,正想着借借他的好运气,向他正式的发出一个临时组队邀约,话没出口,但觉浑身剧痛发麻,意识顿时模糊了去。
“肖一游!”察觉肖一游倒地,林焕震惊而茫然的向他的方位摸去。
他感到侧边袭来了股风,下意识的一个侧踢,颜老中招倒地。
“哎哟!”
听得这声惨叫,想也想得出颜老摔的多重。
“你做了什么?”林焕把肖一游护在身后,语气仿佛一把兜头冰渣,又冷又利。
他的确没料到继吕婆婆之后,颜老也是有备而来,他欺自己眼盲,又利用了肖一游对他的兴趣一次偷袭成功,林焕看不到也猜不出他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招式,竟然能一招撂倒了肖一游。
但这次偷袭成功,绝不可能有第二次。
林焕铁着脸步步走来,好像下一刻就会紧紧捏着颜老的脖子,迫他对肖一游有个交代。
颜老彻底被林焕的气势镇住了,他坐在地上,边蹭着后退,边疯了似的把身旁的空纸箱接连的砸向林焕。
他从林焕的神情上看得出,他发怒了,他真的发怒了,后果很严重,自己说不好就要死在这里。
“不是我!别过来!别……别杀我!”
林焕一拳把纸箱打烂,又迈一步:“再问你一次,他怎么了?”
唰!林焕听见身后一串奇快的爬行声由远而近,他辨别着声音,拧身凭感觉一抓,刚好抓着吕婆婆那满头的乱发,再一使力,他把吕婆婆从地上提了起来,直接掼到了想再次偷袭他的颜老身上。
颜老当即被砸了个人仰马翻。
同时,林焕也意识到伤害肖一游的大概是个什么东西。
他感到吕婆婆身上传来一阵电流,他浑身剧痛、发麻,很快在痉挛中失去了意识。
第74章结盟
林焕醒来时头脑发胀,是被倒吊着的。
他感觉吊着他的是一根冰凉的铁索,铁索不知固定在什么上面,带着他不停地向前移动着。
林焕看不到周围情形,只听得耳畔轰然作响,好像是机器运转的声音。
难道是在一条生产线上?
林焕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倒吊在肉联厂的生产线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腰腹使力,双手向上,轻松够到了自己的脚踝。
一摸,是条铁索扣,倒吊生猪那种。
铁扣应该不难打开,可林焕没敢轻易动手,因为他嗅得下面血腥味刺鼻,不知又是什么机关。
视力被剥夺,听觉就分外的敏锐。
血腥味的来源,似乎有些什么在不停的蠕动,与光滑地面接触,发出吧唧、吧唧的轻微声响。
在生产线的轰鸣声中,这些微声响仍然逃不过林焕的耳朵。
他谨慎的倒吊着,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肖一游!”
几乎是同时,前方不远处:“啊,你可算醒了。”
“我们在哪?”林焕试图从肖一游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一点周围环境的信息。
“呃……大概在生猪加工流水线上?”肖一游的声音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显然状况和他差不多。
“周围什么情况?”
“唉。”肖一游叹了口气,“全是机器,没有下脚的地方,你别解开就是了,掉进下面的肉堆里可不是玩的。”
“肉堆?”
“呵,就是你在末世片里常见的那种恶心玩意,不过不是人,是猪。”
肖一游难得还笑得出来。
林焕对他说:“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得尽快离开。”
“是。这是两个车间的链接点,吊着反倒相对安全,马上进入下一个车间了,听我指挥。”
肖一游处在生产线前方,如有危险当先应对,林焕眼盲在后根据指令行动,这样的确稳妥些。
林焕点头:“好,你小心了。”
转眼进入下一个车间,林焕先是挤进了两面胶质的厚帘子之内,机器运转声陡然变得更响更嘈杂,周围显得很空阔,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周围,使人几欲耳聋。
林焕已被封了视觉,可在这间车间,听觉也难用上,肖一游若想发出什么指令,只能靠喊的。
前方,一种奇异的嗡嗡声越来越近。
肖一游大喊:“般……下……钩子!”
林焕:“???”
“……平!”肖一游急切的喊声被机器轰鸣淹没。
林焕:“……”
他呆呆的倒吊着,不知该如何动作了。
料想肖一游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尴尬状况,说到底还是对工厂的车间的生产环境了解不足。
“电锯!”肖一游在远处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林焕这会听清了,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这嗡嗡声可不正是电锯的声音!
如果前方正是一个电锯,它原先是干什么用的?当然是把生猪片为两半!
林焕的心思转的飞快——如何把倒吊的生猪片为两半?
倒吊,锯头当从双脚间入,借由铁钩向前的拉力,从尾椎割裂整条脊椎,直至头骨。
所以只能是纵锯!
林焕立刻领会到了那零碎几字的意思:放平身体,双手拽住后一个倒钩!只要纵锯不高,它定然伤不到林焕!
嗡嗡声就在耳畔,林焕双腿使力,猛的向后荡去,双手刚好摸到了那个倒钩。
可他还是慢了一些,电锯哗的一声,划开了他胸前的衣物,在他皮肤上留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林焕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他再胖上一些,或者反应再慢一些,必然要被现场开膛破肚了。
过了电锯,嘈杂声稍小。
林焕喊:“肖一游,你还好吗?”
等了几秒,却没听到肖一游的回答。
头上的钩子仍在辘辘前行,周围重复的机械音令林焕心底发寒——难道他们已经被分开了,去往两条不同的线路?
正疑惑,吊着林焕的锁扣忽然一松,他毫无准备,径直坠入一个金属箱内。
盖子在他身后砰的合拢,林焕一摸,触手厚实又光滑,好像是块玻璃。
身下是几道粗而圆的金属管,剩余两面是微微发烫的金属板,若要形容,这里就像是个不久前从火上取下来的,还带着余温的金属棺材。
此外,林焕敏锐的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焦臭味道,不知出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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