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说完全无辜,毕竟身在其位,玄蛇一脉那么多人,我负有管教之责,只不过……”
游渺停顿了一下,神色从容地直视林岩看过来的视线:“是非对错,林将军总要让我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否则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人记恨上,我怎么想都是有点吃亏的。”
“……”,林岩似有难言之隐,并没有把一切说出来的打算,只不过听游渺说了这些话以后,脸色倒是好了很多。
青檀抱着双臂站在一边,也知道自己这是遭了无妄之灾,他看着林岩,说:“玄蛇一脉的事情,我们比你清楚,你说是什么人招惹到了你,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找出那个人,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也省的你一下要记恨那么多人。”
“不劳两位费心”,林岩并不领情,说到底他今天之所以会跟踪几人,只因偶然在街上碰到游渺,又看到他与邢伋一起,不由得对两人的关系多想了一些,心生警惕就跟了上来。
至于其他的事,林将军觉得不用别人插手,他只靠自己,也可以揪出那个让他痛恨至极的妖族之人。
他看向刑伋,“希望战神大人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第9章
林岩的所作所为,说明他的身上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跟玄蛇一脉有关的。
游渺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这一次,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林岩不惜迁怒于无辜,把他们这一族的人都给怨恨上了。
一个想法凭空出现在脑海里,游渺想到了一种可能,他对邢伋说:“我想去个地方。”
邢伋点了点头,也没问他打算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去。”
“好。”
眼见两人说着就要走,再一次被忽视的青檀愣愣地跟了上去。
不对,这一次是真的不对劲!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刚才的对话没什么毛病吧?他怎么会听出来郎情妾意、夫唱妇随的感觉?
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二把手已经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之中,游渺与邢伋一起走到了大街上。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林府,也就是林岩的住宅,游渺要去印证他的猜想。
林岩身为守城大将军,威名显赫,在连山城的百姓之间有着很高的地位,只需要稍稍一打听,很容易就能知道林府的所在。
跟随百姓的指引,三人来到了林府门外。这个时候天刚刚傍晚,离入夜掌灯,尚有一段时间。
游渺想夜探林府,那样最不容易惊动里面的人,所以他对邢伋说:“我们晚上再进去,趁这个时间,你不如先去城主府,把我们的事情解释清楚,以后也省的徒生误会。”
听到游渺说“我们的事情”,不知怎么的,邢伋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可太喜欢这个说法了。
强制自己不能笑得太诡异,邢伋咳了一声,说:“那你要答应我,一定等我回来再进去。”
游渺回答的又快又坚定:“我答应你。”
等邢伋走后,游渺和青檀在附近随便找了家茶楼坐下。
青檀捏着小小一只茶盅,只顾的上偷偷观察游渺,囫囵吞枣般,一壶上好的茶水就这么白白浪费,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看得一旁的老板暗道可惜,心疼自己那么好的茶叶,偏偏遇到了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年轻人。
游渺低着头饮茶,青檀看着,也跟着抬手,茶盅送到了嘴边,这才发现里面早已经空了。
他放下茶盅,双臂放在桌子上,凑近游渺,开口就说:“我觉得你和邢伋之间不太对劲。”
游渺喝了一口茶水,抿了抿唇,眼中有着浅淡的笑意:“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青檀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到了桌子上,茶楼是风雅之地,老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眉头都皱成了一团,愣是没敢过来劝青檀从桌子上下来。
“你们关系好,这事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们从小就认识,你认识他比认识我还早···但是,他这次出关,你们俩人再见面,我总觉得,总觉得···”
青檀一句话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感受到的东西。
身为情场老手,把两人之中任何一个换成女人,他很容易就能下结论,说这俩人之间肯定有奸情。但是问题是游渺和邢伋都是男人,两个男人,这真的不在他的经验范围之内。
游渺看着青檀憋红了一张脸,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短促地笑了一声。
青檀楞住,这是他跟在游渺身边这么久,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该怎么形容呢?好看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从中看出了羞涩!
“你你你···”心中的震惊难以用话语形容,青檀倏然往后退去,和游渺拉开距离,“突然笑得这么诡异,是要吓死人吗?”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何必要这么为难自己?万一到时候真相又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就是白费力气?”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样?真相又是什么样?”青檀不服输,执意要问个清楚。
可惜游渺并不打算再说下去,“天黑了。”
示意青檀付钱,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径直走出了茶楼。
“哎!”
青檀赶紧从怀里拿出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追了出去,“不是说等邢伋回来一起去吗?”
没有听到回答,他跟着游渺一路走到林府后院的隐蔽处停住。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吃过了晚饭,林府里有仆人走来走去,井井有条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游渺站在墙根下听着里面的动静,冲青檀竖起一根手指,“嘘,等会儿我一个人进去,你在外面守着,看到邢伋过来,告诉他我很快就出来。”
青檀不同意:“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去。”
林岩好歹是连山城的将军,是人族中少有的、跟妖族直接打过交道的人,他的住宅肯定不会像表面上看来的这样,守卫松懈,处处都是破绽。
只不过他的意见没什么作用,游渺留下一句“好好呆着”,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青檀:“······”
林府后院,游渺隐去的身形逐渐凝实,他站在一座石桥上,分辨了方向,朝着花园走过去。
他用的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隐身术,只是转化了体内的妖力,能够保持片刻空灵状态,影响了周遭的空间状态,让人暂时看不到他而已。
这个方法耗费妖力的速度很快,所有并不能时常用。
有几个侍女从花园附近的小院里走出来,她们手中端着木制托盘,上面放置了各式碗碟,看得出来都是些吃食。
“怎么办?小姐又不愿意吃东西了。”
“今天中午也是,小姐明明说了想吃李厨做的蛋羹,但是做好了端过去,她却一口都没有动。”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侍女见众人因为这件事都不太高兴,小声跟其他人说:“只是不吃东西都算是好的了,你们是来得晚,没见过两年前的场面,那个时候,小姐哪里现在这么安静?疯疯癫癫的,桌子椅子盘子,只要是房里有的,统统都扔了出来,压根就不要人靠近,谁来都不行!”
“大公子也不行吗?”
“小姐见了大公子啊,疯病只会更加严重!”
众人闻言纷纷询问:“这是为什么?”
“我跟你们说了之后可别往外传啊”,年纪大的侍女故作神秘,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小姐与一男子苟且,不小心怀了身孕,被大公子得知后,直接关在了房间里,她几次三番想逃走,都被大公子给抓了回来,自那就没有再放出来过。”
干的是伺候人的活,没点定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迟早要惹事的命,年纪稍长的侍女说完就后悔了,听到周围几人此起彼伏地惊呼声,她再三叮嘱:“你们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其他人:“哎呀你放心吧,我们懂规矩,这事就烂在肚子里,怎么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侍女们战战兢兢地离开,游渺从阴影处走出来,院子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一点人声也无。
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侍女刚从里面走出来,他根本就无法想象里面真的住着一个女子。
太安静了,院子里的气氛像断了活水的深潭,潭水渐渐发黑变质,从上面看过去,黑黢黢似怪物张开了骇人巨口,等着将失足的人整个吞没。
“啪嗒”,游渺故意踩到房门前的树枝,突兀的声响在小院里传来,可是近在咫尺的房间里依然没什么动静。
顿了一下,直觉使然,他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有月光顺着大开的房门投进屋内,一名女子背对着亮光躺在床榻上,听到开门声,翻身坐了起来。
“是谁?”
女子微微眯起眼睛,没有看清游渺的长相,但是平日里会来她这里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她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并不包含在其中。
但是她却并不感到惧怕,一方面是她察觉来人身上并无恶意,一方面也是她真的不在乎,什么人都无所谓,即便是要来杀她的人也没事。
情况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如果你是来找林岩的,那就走错方向了,我只是被林家囚禁的一名囚徒罢了。”
林岩身为大将军,得罪人的地方不少,总会有人记仇,想要教训他一顿。
游渺将女子的脸与印象中的那个人对上,“我是来找你的。”
女子微微一愣,抬起自己素白的脸,满心满眼的疑惑,她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再踏出过房门一步,早已和外界断绝了联系,“找我?”
游渺大致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东西不多,但完好无损,大多都在自己该在的位置,没有移动打破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来女子并不像刚才那些侍女口中所说的那样疯癫。
很多摆件下面都落满了灰尘,这就说明,东西是很早就放在这里的,而每天送饭食的那么多侍女,却没有一个人帮忙打扫。
所以说,不管林岩和女子是什么关系,他应该不经常来这里。
主人家的疏忽,是下人们偷闲、随意编排他人的底气。
女子见游渺一直没有说话,便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赤脚踩在地板上,瘦骨嶙峋的脚背昭示着这具隐没在宽大衣物里的身躯该是怎样的瘦弱。
走到近前,女子看清了游渺的相貌,她愣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你……”
游渺:“是我。”
他看到女子眼中有大颗泪水滑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便替她说:“两年前,你被人追捕,危急之中,把孩子交给我带走。”
听到孩子两个字,女子再也忍不住,她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滑坐在地板上,又是哭又是笑,“两年前……”
☆、第10章
女子就是两年前的雨夜逃到黑晶谷,把小崽子塞到游渺怀里的人,也就是游宁的亲生母亲。
她名叫林芊羽,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林岩的妹妹。
游渺看着地上的女子,“能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虽说这两件事情能牵扯到一块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游渺又总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林岩记恨玄蛇一脉,根由恐怕就出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而且说不定还与小崽子有关。
林芊羽抬起右手,将脸颊旁散落的头发笼在耳侧,不答反问:“我的孩子,他···怎么样?”
游渺回想着来时小崽子嘱咐他早点回去的情景,点了点头:“挺好的。”
除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破壳。
这已经快要成为妖皇的心病了,他有时候都难免会怀疑,难不成是因为游宁身上有一半人族血脉,身体素质比不上血脉纯净的族人,才没有办法自己破壳而出?
要不是担心外力干涉会伤害到小崽子,他有好几次都想动手帮忙把蛋壳打碎。
只是挺好,似乎并不能满足林芊羽身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挂念,“他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怎么样,像不像我?”
遍布神秘黑色花纹的蛋壳浮现在脑海,游渺看了林芊羽一眼,咳了一声,面不改色:“这个你以后见到他就知道了。”
林芊羽表情凄楚:“我还能有见到他的那一天吗?”
游渺一脸认真的点头:“会的,只要你想。”
“这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
林芊羽有些激动,她看着游渺,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含泪,满是期冀,“我想看看我的孩子,也想去找他,跟他说,我很努力的生下了他的孩子,不管我哥哥如何反对我和他在一起,我都没有妥协放弃。”
游渺捕捉到了她话中的重点:“他是谁?”
“他吗?”林芊羽停顿了一下,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窗边的梳妆台前坐下,看着外面的夜色,陷入了回忆之中。
两年前,刚满十八岁的林芊羽偷偷从林府跑了出来,她修为浅薄,只能趁着兄长林岩外出巡查的时候,按照多日来观察定下的一条护卫无法发现的小道,也就是后花园角落里的狗洞,钻了出来。
林岩平日里对妹妹的管教比较严格,因此没少招来她的痛骂,此次有机会摆脱,林芊羽就像是飞出牢笼的鸟儿一般,伸展着双臂,在深夜的大街上肆意撒欢儿。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她还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最多因为开心原地蹦两下,然后就赶紧跑开,不会再在原地停留。
这是她多年来和哥哥斗智斗勇积累下来的经验,在家里的时候,不管她躲在哪里,只要发出一点声音来,哥哥总能在一瞬间出现在她的身后,如背后灵一般。
被捉到的次数多了,她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声东击西、瞒天过海等等应对方法,只为能在哥哥寸步不离的监控之下,求得片刻自在悠闲。
一个没怎么出过家门的少女,深夜出门,又是离家出走,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