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带头的大汉向旁边的人说:“五爷,那边有一个小叫花子。”
那个叫五爷的人做过来问:“小叫花子,看到一个人从这跑过吗?”
小乞丐抬手一指:“他往那边跑了。”
五爷往民舍里面望了一眼,指了指前面。然后一行人立刻朝着前面跑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见陆语迟一直没有出来,小乞丐进屋找他。
进去看到陆语迟蹲在厨房灶台后面,小乞丐走过去对他说:“大叔,他们走了!”
陆语迟走出来,见这个孩子对一个陌生人非但不惧怕,反而沉稳淡定。再看这简陋的房子,开口问:“你是这家的孩子吗?家里大人呢?出门没嘱咐你要看好家门吗?”
小乞丐回话:“这不是我家,是我奶娘家。”
陆语迟:“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你怎么在奶娘家里?”
小乞丐:“我叫陈湘,我六岁了。我和奶娘被从家里赶出来了。”
陆语迟听到此,不由得好奇,接着问道:“那你爹娘呢?”
这话一出,陈湘便低下头,小声哼唧着说道:“娘被带走了,爹也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陆语迟赶忙跑到他面前,蹲下身来,拍拍他肩膀说道:“谁把你娘带走了?”
陈湘吸了吸鼻涕,又道:“奶娘说爹把娘输给那些坏人了,他们把娘带走了。”听到此处,大致明白了这孩子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语迟叹了口气,“别哭了。”说这呼啦呼啦孩子的头顶。看到陈湘这样子,不由想起了儿时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也是如此的伤心无助!
陆语迟见摆脱了那些人,也不着急出城,想等到入夜之后再偷偷出城。
到了傍晚时候,奶娘带着儿子回来了。见家里来了陌生人,赶忙盘问陈湘,陆语迟的来历。
陆语迟连忙解释,说自己今日遇到了劫道匪徒。幸亏陈湘帮助,才摆脱掉那帮人。他特意等家里大人回来道声谢,拿出来了些钱递给奶娘,说是作为谢礼。
奶娘看他不像是坏人,就十分客气的招呼用过饭再走。
陆语迟心里高兴极了,他刚才还在想这时候出去肯定是没地方打尖儿。
晚饭时,奶娘对陆语迟诉说了陈湘的身世。其实,这个陈湘是城中有钱人家的三代单传的小少爷。之所以会蹲在这儿讨饭,是因为前不久,他爹把家败了。
陈湘五岁那年,陈老太爷拿出了陈家最后的田产地契,把儿子从赌场赎回来。打发走这群人后,陈老太爷支撑不住,吐血身亡。没过多久,陈老夫人也过世了。陈湘的母亲把家里的下人也都遣散了,只留下了奶娘一个人照顾陈湘。
上个月,赌坊的人又把他母亲带走了,还把陈湘和奶娘赶了出来。说是他父亲把他母亲输了,还欠了堵坊一屁股债跑了。那群人要把这座宅子收走抵债。隔了两日,奶娘跟人打听到,陈湘妈妈上吊自杀了。
奶娘从小看着陈湘长大,不忍心看他流落街头,就把他接回来自己的家里。但是这世道艰难,奶娘孀居多年,家中儿子只比陈湘大三岁。现在都已经开始跟着她在外帮工,实在是无力抚养两个孩子。陈湘还有一个舅舅,在京城一个作坊做长工。于是奶娘托人写了一封书信送去京城给他舅舅,让舅舅来家里接他回去。可陈湘舅舅那边迟迟没有回信。
陈湘毕竟年纪小,也不可能做什么粗重的工作。奶娘给陈湘换上儿子的旧衣服,扮成了小乞丐。每天吃过了早饭,她带着儿子去城西刘地主家里上工,留下了陈湘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门口讨饭。
陆语迟一时感慨,想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奶娘听闻陆语迟要去京城,遍开口相求,请陆语迟帮忙带他一程,将他带去他京城舅舅那里。
陆语迟想了想,不过是带他一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便答应了。他们用过晚饭,趁天没黑,陆语迟带着陈湘就上路了。
京城小爷
陆语迟虽然从小和小荷一起长大,但是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要独自照料一个六岁孩子,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不到一日,他就后悔自己当初这个鲁莽的决定了。
刚出了城没多久,陈湘就走不动了。天也黑了,陆语迟只能背起了陈湘,开始了负重前行。
自此,陈湘的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全都需要陆语迟伺候着。没过两日,陆语迟就忍不了了。但每每想到这孩子可怜的身世,也实在不忍心对他太凶。就这样陆语迟带着这位陈小少爷,又当爹又当妈,屎一把尿一把的伺候着。二人往京城逼近!
陆语迟带着陈湘照常投了驿站。旁晚时分,他们二人正在前堂吃晚饭,就听见有人来询问店家是否见到一位年轻男子投店。他立即警觉!偷瞄了身后的来人,就是当初追赶自己那群人当中一的一人!饭也不能吃了,他带着陈湘即刻就逃!
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追来了。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六岁的孩子。跑是跑不了了,只能找地方先躲起来。就带着陈湘往路旁的小树林钻进去。
陈湘压根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还觉得非常有趣。趴在陆语迟的背上,看着他满头是汗,狼狈不堪的样子,竟然咯咯地笑出声了。那群人当中有人喊了一句:“在那边。”
陆语迟背起陈湘就跑,没跑几步,身子一歪,重心不稳,俩人便滚下来山坡。他眼疾手快,将陈湘护在怀中。二人叽里咕噜滚到山坡下的草丛中。
陆语迟滚落的时候扭伤了右脚,现在正呲牙咧嘴的忍着巨痛。抬头看看陈湘,问道:“少爷,受伤了吗?”
陈湘有点懵,说:“我没事,陆叔你呢?”
陆语迟说:“没事,就是扭到脚了,怕是不能再背着你。往后要自己走路了。”
陈湘天真无邪地说:“那我背您吧。”
这孩子嘴倒是甜!
陆语迟笑了笑,没说话。他心里盘算着,还有一段路程才能进城,如今走不了了,可怎么办?
又等了好一会儿,天微微亮了!
就见远处浩浩荡荡的行来一个商队。
天无绝人之路!陆语迟牵着陈湘,一瘸一拐的朝着商队走过去。
走近一看,商队挂着一面旌旗,写着一个“庄”字。想是这商队的主人姓庄。陆语迟拦住了一个伙计,告知了自己的情况。那人便走到中间的马车边,跟一位少年咬耳朵。
这位少年看着年纪与陆语迟不相上下,眉毛浓重,眼睛不算大却炯炯有神,脸型棱角分明,颇有些粗旷威严。少年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头首肯示意伙计。陆语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搭上了人家的便车,估计这人是把他俩当难民了!时逢乱世,他俩着打扮也像是走投无路的难民!
上路之后,陆语迟跟这个年轻攀谈一番才知道,他是京城庄家的少东家名叫庄赫。庄家是北京城西一个做煤矿和运输生意的人家。现在庄家只有庄赫和奶奶庄老夫人了。
原来这个庄赫自小跟着商队走南闯北,难怪年纪不算大,却人情练达,非常的健谈。庄赫知道陆语迟是帮人忙带着陈湘进京投亲,知道陈湘还真当过叫花子要过饭,身世很是可怜,一路上对他们两个人也诸多照顾。
路上这几日,他们都是同吃同住。
每当要吃饭前,陈湘总是会跟陆语迟说:“陆叔,要净手!”陆语迟都会巴巴地开始伺候陈湘洗手,然后开始喂饭。
终于有一日,庄赫抑制不住好奇问他:“你俩……到底谁是叫花子?”
陆语迟自然知道庄赫的意思,自己也是无奈:“像他这么矜贵的叫花子,我也就见过这一个!谁让我赶上了呢?”
庄赫也是敬佩陆语迟萍水相逢就愿意带着陈湘去找投亲。见他虽然话不多,但是谈吐不俗,便询问他幼年可否进过学堂。当知道陆语迟是师从严近芳后,庄赫竟然无比的惊讶,说严先生可是当年京城中有名的才子,还曾任过帝师!不由得对他既钦佩又羡慕!自己的先生居然在京城有这样的名气,这也是非常出乎陆语迟的预料!
陆语迟这些年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的沉默寡言了。出门在外与人打交道,自然也不能太孤傲。他见庄赫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但为人没什么架子,很是幽默健谈,就有事没事的跟他聊几句,顺便打听点京里的事情。
一路说说笑笑的就到了京城!
说书先生
进城后,庄赫吩咐随从帮陆语迟找个落脚地,还留下了自己家中的地址。告诉陆语迟日后有事尽管来城外西郊庄家找他。两个人就此分别。
庄家的随从带着陆语迟和陈湘就往南城走。一路走着,陆语迟看到如今北京城已经变了样。他离京的时候只有六岁,现在十二年过去了,大街小巷比起原来有了些许苍荒破旧。改朝换代,物是人非!走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不由觉得有些感慨。
走到一家客栈门口。庄家的随从招呼他们进去住下后便离开。
这件客栈名叫新恒客栈。前院是打尖儿的饭馆,后院是七八间屋舍。环境上还是比较不错的,价格也还公道。
伙计孔四九是个机灵的主儿,见是庄家人带来的人态度很是殷勤。他带着陆语迟和陈湘走进了后院东厢第二间客房。这就算是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陆语迟带着陈湘在这客栈的周边溜达了一圈,发现这南城的客栈里龙蛇混杂,什么三教九流都有。这倒是方便他打探打探消息。
第二天一早,陆语迟按照奶娘给的地址找到了陈湘舅舅上工的作坊。到了之后问了管事的人,才知道陈湘舅舅年初就回乡了,已经不在这里做工了。这下陆语迟可就懵了!现在也不能把陈湘再送回奶娘家,又不能把他撇下。这大北京城里,一个六岁孩子举目无亲怎么生活啊?无奈之下只能先把陈湘带回客栈。
回到客栈,与隔壁的邻居碰了个正着。昨天入住的时候,伙计孔四九告诉他隔壁住得是一个姓柳的说书先生,为人幽默风趣,很是随和。陆语迟就上前跟这位先生打招呼,寒暄了几句。这柳重山确实是像伙计说的那样很是健谈。不过几句寒暄后,便自来熟了。他见陆语迟的年纪不大,还带着一个小孩子,便将他们两个人的来路问了个底儿掉。陆语迟见他健谈,也就顺便讨教他现如今京城的情况。他发现这个柳重山多年来走南闯北的说书,知道的事情又多又杂。
没过几天,傍晚时分。陆语迟带着陈湘在前院吃早餐,就见柳重山也过来吃饭,就招呼柳重山和他们坐在一起,他边吃边旁敲侧击地打探起当年舒家的事儿,这位柳先生毕竟混于市井当中,他说的话也是夸张的很!
柳重山:“舒家这事儿当年算是一桩谜案。谁都不知道他家犯了什么事儿,一夜之间就被灭门了。舒家是旗人,在京里是做玉器的大富商。虽然世代经商,也是书香门第,代代都有中举的。传言老佛爷临死前一天下旨办了舒家!大少爷舒宴被囚,不出一月死在狱中!一时间舒家家奴被收押的收押,流放的流放,几个亲信都被处死了。舒家老爷夫人及舒大小姐当天就被处了极刑。在当年可是惊了天的事儿,在京城里疯传一时。大家都纷纷猜测舒家犯了什么天大的事儿,诺大的宅子里连一条活着的狗都没出来!
据说那天傍晚时分,从舒家后门推出来了数十量车。车上码着血淋淋的尸体,直接推到城外西山埋了。自此这座大宅子就空无一人了,再也没人进去过。后来大家都传说这舒家的大宅闹鬼,自那以后谁也不敢进这座宅子了。舒家这事儿过去好多年了,也没人再提起了。可终归是桩疑案,市井当中流言不断。”
陆语迟听了这番话,心都凉了!他万万没想到舒家当年居然是被灭门!父亲究竟惹了什么事儿落得个家破人亡?还留下的遗书还特意嘱咐他,“天可变,语迟可归!”
柳先生鬼鬼祟祟地问:“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舒家?他家出事儿的时候你才多大呀?”
陆语迟支支吾吾地说:“嗨!我这不是来京城的路上碰见了个人,他有一句没一句说给我听,我就好奇问问!”
柳先生说:“这事儿啊,没人说得清了。如今朝廷都完蛋了,当年管事儿的人如今也不在京里了,渐渐的也没人再提了!”
陆语迟有点心灰意冷。这样听起来,大哥死了,姐姐也不在了,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活着的人了。一时间有些没有头绪了,他只能先安顿下来后再想想办法。如今既然回来了,就慢慢打探吧!
卦摊儿开张
这柳重山能知道这么多事儿,跟他终日混在市井有关。陆语迟便开口问:“柳先生,我也想在这南城繁华的地方找点事儿做,您看有什么我能干的吗?”
柳重山知道他曾在西安跟着名师读书多年,说本是可以找个私塾做个教书先生也不错。但是现如今能读得起书的人家太少了,有钱人家都是找名师,他年纪轻轻怕是不好使人信服。柳重山问他:“陆先生研读过五行周易没有?”
陆语迟:“略读过,我老师严先生颇有研究,曾经教过我些许浅显的。”
柳重山:“那不如去搭个小卦摊儿给人测字算卦,你觉得如何?”
陆语迟一听,想来也行。他摆个卦摊儿一来为了生计,这一路带着陈湘,盘缠也快用完了;二来也方便自己打探情况。
次日柳重山就带着他去了茶楼。茶楼老板见他说个外乡人,长得斯斯文文,像是个读过书的人。就让他在茶楼大门口的边上搭起了一个小卦摊。
话说开张第一卦算得是对面戏楼的台柱子沈月楼。
这位唱戏先生沈月楼比陆语迟年长几岁。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她祖籍苏州,幼年跟随养父母进京卖艺。后来拜了京城名角为师,14岁就□□京城。后来师父过世,自己为了报答师父,她帮助其子撑起戏班。现在已经是戏班的台柱子了。
柳先生爱听戏,是戏楼的常客,与沈月楼相识。柳先生便引荐了陆语迟与沈月楼认识。沈月楼虽然是女人,但是自小混在市井,颇有些江湖人的豪迈之气。见陆语迟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还带着一个小孩子,摆了卦摊儿好几天也没开张。这一天闲来无事,就来到陆语迟的卦摊前,让陆语迟给她算上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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