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之重新出门,佯装着急,走路的步子快了不少。
原来十分钟的路程,以他如今脚程,估计八分钟就能到。但因为路上渐渐遇到一些同赶往贡院的学子,导致景行之得躲着人,动作不好太快。
走着走着,眼见快到贡院,景行之又遇到一伙五人的学子。
景行之知道自己肯定会遭遇意外,就想快速略过这几人,免得自己的命定倒霉殃及池鱼。
但没想到这几人都认识他,还特意停下来,激动地叫住景行之,想要和他打招呼,互相勉励一番。
景兄!
是景兄啊,久仰了!
这五人声音都激动得很,他们最近都看了朝堂的半月官报,还和环水书院的学子们住在一个客栈,耳闻着景行之的出身和为人,以及他被选为山长弟子的几番跌宕起伏,不禁心生结交之意。
景行之都被点名了,只好停下脚步和几人打招呼。
如他所料,说了没两句,墙后面就泼来了一大桶带着馊味的水!
景行之先闻到味道,条件反射就拉着能拉到的人躲开。但他带着两个人躲到一边,又是两桶水泼了过来,将一行人泼得睁不开眼。
一名学子先楞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背上的考箱怕是遭了殃,带着哭音大喊一声:老天爷啊!我的考箱!
第74章
这学子大喊一声后,其他人跟着反应过来,急慌慌地躲避到几步之外,着急地打开考箱查看。
其实不用仔细看,就知道考箱里情况极其不好!他们自个儿都被泼成了落汤鸡,背上背的或者手里提的考箱,想想也知道逃脱不了被水泼湿的下场。
为了防止考试过程中下雨,学子的考箱里都带了整块的雨布。可他们的雨布都只收拢在行囊一侧,没有铺展开来。
有个学子更是家境一般,东西包括干粮都备得不容易,相当于是从口缝里挤出来的。
待这学子看清考箱里湿漉漉的带着味道的干粮,一刹那就眼睛通红,怒气冲天,将袖子一捋,作势就要翻墙过去。
瞎了眼啊!有人过还乱泼水,老子打断你狗腿!一边跳上墙头,一边骂。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被逼成了莽夫。
一人带头,其他也撩起袍角,朝着墙头翻了过去。
而墙里头,泼水的几个男人却是一把丢了脏水桶,朝着另外的墙翻跑过去,他们想要逃跑。
带头的书生气红了眼,他从自己脚上脱下鞋,猛地把带着泥土的布鞋冲着墙内几人丢了过去,怒吼道:不许跑!你们这些贼人大半夜的泼水干什么?!今天一个也别想跑!
就是!我们考箱里的东西都给你们泼湿了,浑身也湿了,我们没法进贡院,你们别想跑!
当朝贡院里规矩严苛,若是让考官大人们瞧见他们湿漉漉地去赶考,还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记上仪容不整,差的考评,直接驳了他们考卷送进考房的权力。
连卷子都送不到阅卷官眼里,考卷做得再好,文采再飞扬,又有何用?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被几桶水毁了,如何叫他们不气?不怒?
可他们翻墙追赶,那些人却也努力在逃,甚至因为熟悉地形和常干体力活,这些人头也不回地跑得飞快,只给暴怒的几个书生留下让他们绝望的背影!
几个书生刚翻过墙,就有主人家的男丁抓着棍棒从屋里跑出来,质问一身狼狈闯进院子里的书生们。
唉!你们做什么的?大晚上,在我家又跑又闹!
眼看追不上了,最先爬上墙头的贫家学子吸了一下鼻子,也不答主人家的问话,低头委屈地道:追不上那些泼水的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袖子蹭了蹭眼角,明显是给气哭。可又没办法,只能自己擦掉眼泪。
隐忍的吸鼻子声一起,家贫书生的朋友们也都心里灰暗一片,觉得这遭真是倒霉透顶,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可哭声刚出来一下,立马又停了,家贫书生瞪大了眼,看着往回的蹿的几个男人。
书生脑子懵了一下,显然想不通这些明明跑了的人,为什么又跑回来了?但他这会儿管不了那么多,只咬着牙又冲了上去。
还敢回来?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抓住几个,送你们进大牢!
书生们又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和形成包围之势的汪庄等人将人围住抓住了五个泼水的人。
院子的主人家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家的院子今天是个什么风水,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吴地农是第一个被抓住的,他已经不年轻了,跑不过专门找来的帮派混子。他被抓住后心里惴惴不安,有些害怕混子们把他交代出来。
他心想,事情怎么和杏娘说的不一样,明明说了泼完水就跑,就算那姓景的带了两个下人也追不上。
可这会儿围上来的人,加上那些书生足有九、十人!他记得出门的时候,姓景的就只带了一个下人!
还有刚刚明明逃走了,却又被追着没办法往回跑,实在怪异。
难道对方已经猜到了他们会动手,这才备下了后手?
吴地农不怎么灵光的脑袋,头一回转得飞快,可这会儿他头脑再快也没用了。他被暴怒书生们逮着拳打脚踹,发泄恨意。
景行之帮着抓了个人,眼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让出位置给几个学子上脚。
景行之退出人群两步,汪庄就走到他身侧,小声道:小景先生,都赶回来了。
见机行事。景行之点点头,快速地轻声回了句。
景行之说完,弯腰打开自己的考箱看了几眼。他考箱里布置得更精细,东西都用裁剪好的油布和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只有水珠积攒在考箱底部。
等景行之再抬眼,昏暗的小巷子里已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抓人和打人动静闹得太大,贡院那边的衙役都跑了过来,更别提从这儿路过的学子都堵在这路口,弄得好不热闹。
了解了景行之等人倒霉被害后,院子里的主人家给书生这边作证在衙役面前证明景行之等人是被暗算了,不是故意形容不整,冒犯贡院肃正之风。
仪容的问题能解决了,可考箱里东西被糟蹋的问题还在。
没用油纸包紧实的干粮不能吃了,换用的衣物也不能用了,墨锭笔管磕碰,还有个学子考箱里的灯油晃荡了出来,考箱里一股子味儿
家贫考生拿着几个脏了的大饼,心痛道:我娘给我做的大饼放在最上面,出发前吃的时候打开了油纸没封紧,还想着到了贡院再吃一个,现在都不能吃了
他身边的朋友叹气一声,劝他道:顾兄,我考箱里灯油倒了,更惨。我们现在且去找找有没有铺面还在卖东西,将坏了不能用的东西补上,说不定还能赶上!
这大半夜的?哪里还有店家!早些年还有小贩在贡院附近售卖东西,可严查作弊后,连小贩都禁了!顾姓学子说着,眼眶又红了,恨恨地对着慢吞吞挪动的吴地农屁股踹了一下。
若不是如此,我们又怎会丢了斯文?他朋友垂头丧气,同样恨恨地看着吴地农等人的背影。
听着这些读书人的话,挨打后流着鼻血的吴地农低着头,无声一笑。
叫你们打我,还不是不能去考试了!
杏娘的主意果然好,还知道那么多乡试的事。吴地农抹了把流着鼻血的鼻子,努力动了动身子,想把自己缩进两个人中间。
可一直没打人的景行之忽然有了动静。
他走向过来处理意外的汉北府衙役,对衙役里一个穿着班头衣服的道:这位大人,学生是环水书院景行之。我们和几位义士抓住的这几个泼水贼人,对着我和几位仁兄的考箱泼水,故意害得学生们不能去参加考试!一定要严查啊!
几个书生闻言,震声道:学生请严查贼人!
gu903();黄班头是个混日子的老资历,觉得景行之的名字有些耳熟,不过想了片刻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