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排的这样妥当,卫韵无话可说。一路上她平复了不少,可一想到那些个粗鄙男人撕她的衣裳,卫韵只觉一阵恶心,她立刻、马上就想脱光了衣裳,狠狠洗洗。
贺子初转身,背对她道了句,“我就在外面,你放心洗。”
“……”他在外面,叫她如何能放心?!
此刻,卫韵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不能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否则岂不是叫那幕后黑手得逞了?!
紫砂观音熏炉内溢出袅袅檀香,贺子初阖眸端坐,净房的水声他听的一清二楚,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猛然起身大步绕过屏风。
水汽氤氲,少女的身子没入水中,墨□□浮,遮住了水下的曼妙美景。
卫韵的小脸已经洗净,恢复了雪嫩精致的模样,可她眼眸赤红,正一遍又一遍的狠狠擦拭肩头,只见雪腻肩头已是一片嫣红,卫韵肌肤生的白,这一抹擦红赫然醒目,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贺子初直接伸手摁住了她,哑声道:“好了。”
这一刻的卫韵没有对闯入净房的男人咆哮,经历了今日这一遭,好像对贺子初的容忍更大了些,“脏!”
她眼中噙泪,试图抽出棉巾,继续擦洗。
贺子初没有允许,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低头,唇在那艳红擦痕上轻轻触碰,随即离开,仿佛不带有任何的/情/欲/,纯粹又虔诚,“谁也没你干净,不用洗了。”
第十三章
青莲和赵三守在门外。
卫家小娘子的遭遇,他二人亦是觉得痛心疾首,那几个蒙面男子分明不是寻常毛贼,看身上佩剑、衣着打扮、武功招式,便可猜出一二。
幕后之人着实残暴至极,竟然这般对待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将,其意图当真歹毒残忍。
可……
主子既然救出了卫小娘子,而且人家还在沐浴,主子待在屋内是不是不太妥当?!
按着辈份,卫小娘子嫁入齐国公府之后,就喊主子一声舅舅了,主子这样子下去会误入歧途的……
青莲和赵三正无声的交换着眼神,二人之间仿佛正“相谈正欢”,为他们家主子的节操操碎了心。
门扉吱呀一声从里被人拉开,贺子初走了出来。素色锦缎上刚刚沾了水渍,袖口微湿,一惯冷硬清隽的面容泛着淡淡的红晕,虽然贺子初极力掩饰,依旧面色阴沉,但青莲和赵三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二人交流了眼神,仿佛达成一致看法:主子的气息不太稳啊。
廊下清风徐徐,男人长身玉立,一手置于身后,半晌沉默。
屋内,卫韵已经梳洗穿戴好。
她面颊滚烫,脑袋嗡嗡响,贺子怎么能……对她做出那种亲密的事?!
即便是父兄也不会与她这般亲近,可不知为何,贺子初的行径好像真的起到作用了,她面色涨红绝非是因为羞涩,而只是本能使然。
脑中里还回荡着贺子初离开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你只有好好活着,才能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这句话更管用!
她不能平白被人欺辱了!
酝酿了稍许情绪,卫韵拉开门扇,就看见贺子初修韧挺拔的背影,几乎就在她看向他时,男人恰好转身,目光与她不期然对视。
卫韵心头一颤,立刻移开视线,她半敛眸,不知如何面对贺子初。
她到底还小,稚嫩纯净的像一张白纸,不像早已修炼成精的贺子初,相比卫韵的窘迫无措,男人面上却是一片镇定,仿佛刚才任何事都没有发生,他手中不知从哪里取了幂篱,迈出两步靠近了卫韵,给她戴上。
雪色薄纱隔开了两人的视线,但依旧可见彼此轮廓。不过,即便只是了隔着薄纱,卫韵也觉得自己好像是盖上了一层“遮羞布”,她顿时觉得尴尬缓解了不少。
“多谢侯爷。”卫韵盈盈一福,模样乖巧,倒是和今日扇了贺子初两巴掌的烈性少女截然不同了。
“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贺子初声线柔和,他亲手给卫韵戴好了幂篱的那只手虚揽她的后背,并没有碰触到她的身子
,但占/有/欲/着实明显,仿佛是雄狮护着自己地盘上的美味,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赵三和青莲简直不敢直视。
主子再这样下去,英明还会在么?!是不是温柔的太过明显了?!
卫韵没有拒绝,贺子初不久之前在净房对她说过,一会就让她知道一切答案。她数次被害,今天差一点就万劫不复,都这个时候了,她用不着矫情。
贺子初走在前面,卫韵就在他身后一步之远。
刚走出客栈,迎面一高大少年郎走了过来,“阿韵!”他急切的唤了声。
褚辰眸露惶恐与焦虑,他三步并成两步,目光一直紧锁着卫韵,见她全须全尾才仿佛终于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少年郎看向贺子初时,眼中已经露出不可忽视的戒备与排斥,“舅舅,您怎的也在?”
他伸手抓住卫韵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侧,鼻端有清冽的皂香气息,他一惯甚是在意卫韵,一眼就看出她墨发微湿,种种迹象来看,他瞬间辨出她方才沐过浴。
青天白日之下……在客栈沐浴,而他自己的舅舅也在……
褚辰喉结滚动,少年身上的锋芒荆棘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爆发,再一次看向贺子初,“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辰知道卫韵每月初一十五会去报国寺烧香,本想半道去截她,与她说说知心话,谁知,在官道发现了端倪,林中有野狼啃食过的断掌,褚辰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他对危机的嗅觉也很是灵敏,派人去卫府打探过卫韵并未回府之后,就发了疯的一路追踪,这才找到了这里。
谁知会看见眼前这一幕。
他不愿胡思乱想,更不想怀疑自己心尖上的姑娘,和他嫡亲的娘舅。
然,少年心头的疑虑此刻已经落地生根,再无连根拔起的可能。
赵三和青莲额头溢汗,有种被人“捉/奸”的无地自容感。而实际上,真正被“捉”的人却是面色镇定,还是万年不变的冷硬神色,他单是站在哪里,一言不发,也无形中碾压着对方。
贺子初不想辩解什么,更神奇的是,面对褚辰“质问”,他无半点愧疚心虚,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目光落在褚辰的手触碰着的少女细腕上,他真想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然后斥责褚辰目无尊卑!她岂是褚辰能碰触的人?!
可惜……
贺子初没有任何证据能指明卫韵就是他的早亡妻。
此时,卫韵转过头,透过薄纱帷幔看了一眼贺子初,原本她是想拜托贺子初,揭露害她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可褚辰一出现,她已然放飞的理智终于回过神。
她不能就这么跟着贺子初走了!
二人对视间,贺子初尤为体贴,“你自己决定。”
卫韵点头,闻言竟然突然松了一口气,“多谢侯爷。”她又福了福身。
褚辰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面前这位手握兵权的舅舅,却是让他无形中产生自卑,他勉强颔首告辞,“舅舅,我先送阿韵回府了。”
说着,褚辰牵着卫韵离开,贺子初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卫韵被褚辰握着的手腕上。
卫韵的手腕被捏的生疼,一看见褚辰,诸多委屈席卷心头。此时,少女水眸莹润,将哭未哭的模样,叫人无法控制的想要怜惜她,褚辰提心吊胆了半天,此刻人就在眼前,也不知为何,他心头涌上一阵强烈的恐慌,头一低,吻落在了卫韵的发心,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贺子初。
少年就像是一头护食的狼,看着舅舅的眼神彻底变了。
贺子初,“……”他牙关发胀,想打人。
卫韵错愕,抬头看他,她知道褚辰对她是真心的,她和他这些年的青梅竹马并不是说消就能消的。她上了马车,心绪十分复杂,一想到自己今日在官道上狡猾狠辣的样子,她对眼下软弱的自己甚是厌恶。明明……她也可以很狠的吗……
马车走远,贺子初依旧站在原地,男人的脸背着日光,立挺的五官显得更是深邃。
许久,青莲戳了戳赵三的胳膊。赵三会意,酝酿了一会腹稿,方道:“主子,咱们也该回了,杨大人还等着见您。”
贺子初收回目光,转身拂袖离开,背影也透着愤然。
赵三、青莲,“……”卫小娘子是别人的未婚妻,主子这是生哪门子的气呢。
卫府。
卫韵下马车时,褚辰伸手去牵她,却被卫韵避开。她知道褚辰方才当着贺子初的面故意与她亲近,她本不/欲/和贺子初纠缠不清,故此在客栈外面,没有揭穿褚辰。
少年郎不敢再造次,右手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了卫韵的衣角,不舍得她走。
卫韵轻叹,这世上的姻缘,不仅仅是两情相悦就够了,无数话本子里已经反反复复讲述了这个事实,她不想逼褚辰与齐国公府决裂,更是无法让褚辰与长公主府抗衡,她自己也很无力,“辰郎,我今日不太舒服,你先回吧。”
褚辰眸光闪烁,像缠着自己心爱之物的孩子,眼巴巴的望着心爱的姑娘,他很不喜欢卫韵这样疏离他,“阿韵,你和舅舅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眼中有太多的不确定,甚至有点害怕听到卫韵的回答。
卫韵心中委屈,她也很想知道贺子初为什么会好端端的缠上她,可这种事她又能对谁抱怨。退一步说,若非是贺子初“盯”上了她,恐怕她的小命早就没了。
贺子初于她而言,究竟是祸是福,她亦不知。
卫韵摘下头上幂篱,对上褚辰关切焦虑的眸子,“辰朗,我今日……差点被人侮辱致死,是武安侯救了我。”
第十四章
“辰朗,我今日……差点被人侮辱致死,是武安侯救了我。”
卫韵神色平静,但她自己心里很清楚,直至此刻,她还是惊魂未定,甚至身处卫府,仍旧觉得危险无处不在。
可她已经过了奔溃咆哮的时刻,眼下她只想尽快远离纷扰和危机。
而褚辰是她这十五年来当做未婚夫的人,她从记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嫁面前的少年,断舍离说起来容易,真正能干净利索办到的又有几人?
有些话她不言明,她知道他能明白。
褚辰面色瞬间惨白,拉着卫韵一抹衣角的手颤抖了起来。
他不敢细问卫韵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他对舅舅已经快要嫉恨仇视,可一听卫韵此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资格痛恨。
似乎只过了几个呼吸,又似乎经历了漫长时辰,少年才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那、那你先歇着,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褚辰放开了手,卫韵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他还只是个少年,因为齐国公府的缘故,他才能无所畏惧、鲜衣怒马。而倘若卫韵让他站在自己这一边,意味着会让褚辰处于一个风口浪尖。那样做带来的后果是他二人都无力承担的。
卫韵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她转身时,眼中的晶莹才落了下来,头也没回,再也没有看少年一眼,径直往后院走去。
褚辰呆立半晌,有些事情不用细究,真相仿佛已经呼之欲出、昭然若揭。
日落黄昏,橘色晚霞笼罩在齐国公府上方,残阳如层层叠叠铺制而成的绸缎,将褚辰束缚的喘不过气来。
在大周,世家有圈养府军的资格,齐国公府如今的掌舵者虽是齐国公与褚夫人,但褚辰身为世子,亦可调用府军,他要想彻查某些事并不难。
华灯初上,月上柳梢头。
褚辰立于廊下,少年眉心紧锁,自卫府归来后他一直神色凝重,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进的戾气。
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快步靠近,男子额头溢了汗,身上的汗水浸湿了衣襟,衬托修韧肌理,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世子,属下按着您的吩咐调了夫人那边的护院人数,的确少了七人。”
男子话音一落,褚辰手掌紧握成拳,指甲掐入肉中而完全不自知。
他今日带着自己人在林中寻到了七双被野狼啃食的残缺不全的手掌,正好与褚夫人身边失踪的人数对上了。
少年郎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眸中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厉与深沉,“还有呢?继续说。”
男子思忖片刻,继续说,“按着世子吩咐,我等去向武安侯要人,结果……武安侯府家丁却是给了属下七具尸首,且皆被砍了双手,死相惨状,眼下只要找人认尸,就能判断,那七人是否就是夫人派出。”
男子见褚辰面色不对,压低了声音问,“世子,属下是否需要暗中找人去认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