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妍妍的心中,忽然滋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其实看书的时候,她就对这个身为女主的长公主有些意见。
在她看来,岑温言千好万好,既是昊国的皇子,日后还会成为昊国国君,这样一个万人之上的人,眼中却只有长公主一个,即便长公主对他那样绝情,他也从未想过要放弃对方。便是回到了昊国,下令出兵大衍,目的也只是为了求对方回头。
当同长公主成亲后,更是将昊国变成大衍附属国,自己也是在这个男权极端的社会中,做到了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反观长公主,在知道对方是敌国皇子后,便能第一时间斩断两人之间的感情,接着迅速嫁给他人。
说是为了岑温言着想,但她对岑温言说过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极为绝情,甚至在对方尚在病中,当着他的面说自己从未爱过对方,不过是因着他清峻的面容而觉得一时新鲜罢了。
而在知晓岑温言不愿放弃后,她更是立马聘了新驸马,在大衍皇帝的主持下,风风光光嫁了出去。
之后虽然和离了,但同一往情深的岑温言相比,长公主总归是嫁过一次的人。
因此在柳妍妍的心中,这样的人是配不上岑温言的。
原先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岑温言会对长公主死心塌地,纵然对方已经那样绝情了,还是痴心不改。
眼下当亲眼见着长公主后,她似乎有些理解了。
这样的女人,身上拥有着无法形容的气质,便是她一个一直不喜欢对方的人,都免不了被吸引,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长公主的双眸如同一潭平静却幽深的湖水,多数时候都是没有任何波澜的,可当她动了心看着你时,就如同被清风拂过的湖面,星星点点的涟漪泛起,叫人不自觉地弥足深陷,便是溺死在这样的湖水中,也是甘愿的。
相比之下,柳妍妍便觉着,自己空有一张好看的面容,却没有一点叫人眼前一亮的特点了。
戚弦衣进来前,便听见了这里面的动静,举步跨入后,便见这娇俏的姑娘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拾起地上的碎片。
她看了眼地上。
原本精致的茶盏早已成了碎片,碎片的周围,已经被泡开了的茶叶片片舒展,贴在地上铺着的剪绒毯子上,而由于剪绒料子的良好吸水性,眼下已经瞧不见茶水的痕迹了。
会客厅向阳,午间的日光照进,地上的碎片便在光线的印照下,显出点的刺眼的模样,看着尖锐无比。
因而戚弦衣才会出言制止了对方的动作。
可她未料到,眼前的人抬头见了她后,整个人便变得有些愣愕。
等了半晌,也未等到对方回过神来,她便只得再次开口。
“春暖,快叫人来将此处收拾了。”说着,走到柳妍妍身边,“这碎了的盖碗尖锐无比,柳小姐还是不要碰的好,若是伤着哪里,倒是本宫的罪过了。”
跟着她身后的春暖闻言,便迅速退出了会客厅。
而原本陷入自己情绪的柳妍妍,也因着她的话回过了神。
“殿、殿下。”她看向对方,叫了声后才想起自己应是要向长公主行礼的,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样行礼。
看书的时候,她便没在这种细节上上心,每回都是一眼便扫过去了。
穿到书中后,因为自己是户部员外郎嫡长女,历来只有旁人同她行礼的,且她自己因着一心在怎么将岑温言从长公主手中抢过来上,便从未在意这些。
再加上眼下的她在面对长公主时,心中总是会不自觉紧张,便愈发想不起来要怎么做。情急之下,便照着自己看过的那些电视剧中的样子,双腿屈膝,说了声“殿下安好”。
她一套动作做得不伦不类,可戚弦衣也只是看了眼,并未说什么。
倒是方才出去唤人来打扫的春暖恰好回来,见着柳妍妍的模样,眼中带了些不解之色。
而跟在她身后的仆妇更直接些,唇边都带上了嘲笑的意思。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一个闺阁小姐,竟连简单的礼仪都不懂,着实令人笑话。
这也就是在长公主跟前了。
长公主素来不在这些虚礼上在意,可若是入了宫,在宫中那些贵人跟前,这位小姐这样的行礼,早就被视为大不敬了。
戚弦衣似有所感,眼神落在那两个仆妇身上,强烈的威压叫那两人一下子明白过来,接着便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将碎了一地的茶盏收拾好,匆匆告退离去。
这时戚弦衣才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柳妍妍:“适才本宫正在午睡,便来的晚了些,倒叫柳小姐等了些时候。”
柳妍妍并未发现方才的两个仆妇对她的嘲笑,听得对方的话后,便忙道:“臣女不敢,原就是臣女贸然叨扰,幸而殿下未曾怪罪。”
戚弦衣笑道:“本宫这府上素来少人来往,柳小姐今日来了,倒也叫本宫不至于觉着无趣。”
她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便又看向春暖。
“本宫前些日子得的那茉莉龙珠,你去沏了来。”
春暖福身应了句,正要离去,便听得她又道:“顺道看看暮夏来了没有,方才本宫叫她去会平院请岑公子的,怎的这会子还没来?”
待她说完后,春暖才轻着步子退出了会客厅。
而原先还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柳妍妍,一听得她提起岑公子三个字,眼神便不自觉地亮了些。
可犹豫半晌,也不知该怎么问起,倒是戚弦衣见状,便道:“这样干站着也不好,不若先坐下来,想来柳小姐来公主府也是有事要说。”
言毕她走到上首的柳木嵌云英石背板的宝椅上坐下。
而柳妍妍听后也坐到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上。
这时,戚弦衣才问道:“柳小姐有话直说便是,本宫瞧你模样,似是有事相求。”
柳妍妍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竟表现得这样明显,叫对方一眼就看出来了,于是便也不再犹豫。
“殿下,臣女此次前来,却是有事相求,只是不知殿下是否方便。”
“来都来了。”戚弦衣笑意加深,“柳小姐不妨说来听听,只要本宫做得到,自当允了你。”
柳妍妍听后便压下心中的紧张,慢慢道:“臣女原是为了请罪而来的,先前几日,臣女身边的人惹得殿下不快,幸而殿下并不计较,还将人全须全尾地送了回来,臣女心中很是感激。”
“原是为了这事。这算不得什么,那日本宫自宫中回来,见着一人在本宫府外鬼鬼祟祟,叫人捉来一问,才知晓是你府上之人,因而便也放了回去。只是……”戚弦衣说着看向对方。“那人说是柳小姐叫他来的,说打听一下岑公子是否安好,这事可是真的?”
柳妍妍原先说那么些话,不过是为了合理引出岑温言的事,眼下听得对方主动提起,便点头道:“确实是这样,臣女与岑公子有些渊源,知晓他受了伤又被殿下救了后,心中一直担心着,便叫了人来瞧瞧,未料到那小厮竟那样鬼祟,倒叫殿下误会了。”
戚弦衣闻言长长地“哦”了一声,接着道:“原是如此,那本宫就放心了,先前还担心是那小厮为了脱罪随意攀扯你的。”
正说着,便听得门外传来动静,接着春暖同暮夏一起进了来。
春暖手中端着两盏盖碗,而暮夏则直接行至戚弦衣跟前。
“殿下。”她先是福身行礼,接着道,“岑公子已经在外面了。”
第43章养不熟的贵公子(八)
“岑公子已经在外面了。”
听得这话,戚弦衣还未作声,坐在下方的柳妍妍双眸忽地一亮。
她原本来公主府,只是为了知晓岑温言的近况。
先前她是叫了人过来打听的,只是未料到会被长公主发现。当那小厮回了府中同她说了来龙去脉后,她心中先是有些惊慌的,可当听得那人转述的长公主的话,她便又生出点奇怪的心思。
既然说了她若想知道,便自己去,是不是就代表长公主眼下并没有像原书剧情中一样喜欢上岑温言?
那自己为什么不上门试试?
也许还能见着岑温言。
来之前她心中便是这样想的,但她也明白,想要见到对方没有这么容易,因此只想着,若是能够在长公主跟前表现出自己同岑温言之间有关联,照长公主的骄傲,应当也不屑于同他人争夺。
只是她未料到,一切会这样顺利,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说岑温言眼下已经在会客厅外了。
想到自己那日同对方说的话,柳妍妍觉着,以岑温言的性子,应当会记得她的。
“柳小姐不介意吧?”正当柳妍妍想着这些事时,却猛地听得上首的长公主开了口,“岑公子是本宫叫人请了来的,因着上回你那小厮说你同岑公子之间颇有渊源,而今柳小姐又亲自上门,本宫这才想着将对方请来,让你二人一见,若是柳小姐觉着不妥,本宫这便叫人送岑公子回会平院内。”
柳妍妍这会子正庆幸着能这样轻易见着岑温言,眼下乍一听得对方这样说,便忙道:“臣女并不介意。原就是来瞧瞧岑公子如今如何了的,若是能亲眼看看,便是再好不过。”
待岑温言见了她,定然会一眼就认出自己就是当初同他说话的那个人,到那时,长公主应当更不会对岑温言起什么心思了。
只要自己再想办法,说服了长公主将岑温言从这公主府中放出去,那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同已经痊愈的岑温言带走,之后再同对方朝夕相处,岑温言总会喜欢上她的。
待岑温言回了昊国,继承了国君之位,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昊国皇后了。
而那时的剧情早已被改的面目全非,便也不存在昊国成为大衍附属国这一回事,两国之间便是敌对,也不影响她以后的日子。
思及此,柳妍妍的眼中流露出一些热切之情。
她这个身体虽说是户部员外郎的嫡长女,可这个官职在京官之中实在不值什么,更别说面对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了。
京城贵女之中,她根本就排不上号。
若是不自己争取,那她就只能按照原书的剧情,先是入宫大选,接着在殿选时落选,发回本家自行婚配。
原剧情中关于这个身体的介绍只到这里了,因此她也不知道之后会怎样。
可她穿来这一个多月,便见着自己那些庶妹,一个个都被家中当成联姻的筹码嫁了出去,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幸福,即便有几个是正妻,也只能忍受着同旁人分享丈夫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她完全受不了。
她是从一夫一妻世界来的人,完全接受不了一个男人同时有这么多女人。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只把目标放在岑温言身上了。
岑温言固然好,但眼下的他也只是一个流落在外的落魄皇子,前期还要想这么多的办法接近他,将他从长公主手中抢过来。
可大衍的皇帝,长公主的亲弟弟却不同。
戚逸明如今年岁不过二十多,却已经登基五年,整个大衍在他手中愈发繁盛。
他本人在原书中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男配。
长相俊美且姐控,是读者最喜欢的男配。
甚至有些人,喜欢他多过身为男主的戚逸明。
可这样的男人在一开始就被柳妍妍排除在选择之外。
原因无他,不过因为戚逸明后宫佳丽不少,莫说原剧情中的柳妍妍就在殿选时落选,便是眼下她费了心思进了宫,成了戚逸明后宫之一,也需要同那些女人勾心斗角,日日争夺一个男人。
这样的日子她十分拒绝,因此才一直想着怎样将岑温言抢过来。
毕竟原书中,岑温言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除了长公主,旁的女人他看都不看一眼。
眼见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想法之中,戚弦衣也不在意,只是看了眼身边的暮夏道:“请岑公子进来吧。”
暮夏闻言便应诺离去,而先前同她一起进来的春暖,将手中端着的盖碗放好后,也站在了戚弦衣宝椅的旁边。
春暖是乖觉的,先前戚弦衣叫她去沏茶,顺道找暮夏,她便知晓应当要多沏一杯,因而下首柳妍妍正对面的位置上,还放了一盏花开富贵牡丹影青盖碗,里面沏的是一样的茉莉龙珠。
不多时,方才出去的暮夏便回来了。
她的身后,是这些日子日日来求见戚弦衣,却总被挡回去的岑温言。
“殿下。”暮夏走到戚弦衣跟前一福身,“岑公子到了。”
语毕便往一旁挪了几步,露出了身后的岑温言。
戚弦衣此刻正端着盖碗,刚啜了一口茶,听得这话,便将手中的茶盏顺手放在宝椅旁的香几上,接着道:“岑公子来了,快请坐下。”
言毕看了眼暮夏,对方便会意地引着岑温言到下首的另一边去:“岑公子,请入座。”
她走了几步,可对方却没跟上来,转头看去,便见一身靛蓝色直裰的岑温言站在原地,微抬着头看着上首的长公主,清峻的脸上是怀念的神色。
怀念?
暮夏摇了摇头,觉得应当是自己看错了。
岑公子在公主府这一个月来,每每见着殿下,眼中都是冷漠和厌恶,眼下怎的会有怀念的神色?
思及此,她便又唤了声:“岑公子。”
对方这才转过头来。
暮夏便又道:“请您在此处入座。”
岑温言这回确实是听见了,可他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戚弦衣见状便道:“想来是故人相逢,岑公子没有落座的心思了。”说着便看向一旁的柳妍妍,“柳小姐今日来正是为了瞧瞧岑公子的近况,这番心思倒叫人感动。”她接着对着柳妍妍道,“柳小姐有什么要说的,不若眼下便同岑公子说了罢,本宫是外人,倒也不便多听,这便离去。”
言毕竟真的起身,打算从这会客厅中出去。
对此,岑温言和柳妍妍反应却各不同。
“我不认识她。”
“岑公子可还记得我?”
这两句话一出,倒叫原本已经走了几步的戚弦衣停了下来。
“这便有意思了。”她笑道,“前些日子岑公子为着能离开本宫这公主府去找柳小姐,生出不少事端,怎的这会子又说不认识柳小姐了?”
gu903();她是听见了刚才那两句话的,可却没有去问柳妍妍,反而直接看向了岑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