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小声啜泣着，感慨他的冷血，也恐惧着迟迟不曾到来的这个黎明。

就在萧野扣动扳机的最后一秒钟，砰一声，女孩儿缓缓在他面前倒下。

萧野保持着那个姿势，和不远处刚刚收回枪的路臻四目相对。

路臻杀人的动作很娴熟，干净利落，毫不手软。

就如同当初那个独自待在防御中心，带着很多人一次次从任务地返回来的，那个果决又冷静的路臻一样。

但是在萧野看过来的视线里，他毫无预兆地冲他弯了弯眼睛。

迎着背后晨光乍现的天际。

虚幻，但又如此真实。

第43章

这场单方面的审判一直持续到上午十点，萧野并未对路臻的到来发表任何意见，毕竟他要解决的人实在是太多。

感染人数还在不断攀升，浓郁的血腥气占据了广场的上空。

这注定是个不太明朗的天，比往日更加昏沉阴霾。

路臻接替了部分预判工作。

冷静、精准，分秒间拿捏着无数人的生或死。

军队的装甲车整齐排列地围在广场周围，所有兵拿着荷枪实弹堵住了所有进出口，围观这这场残酷的判决。没有人说话，越是到后面越沉默。

混乱就发生在十点二十一分的时候，路臻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他正被赶来的沃伦强制要求休息。

他就坐在萧野身后的石阶上，掐着秒表看他一分钟能审完多少个人。

当时后排差不多还有三四百人没有排查完全。

在萧野再次开枪射杀了一个中年男人之后，后面突然有人喊：我有话要说！

萧野放下拿枪的动作，看过去，没有开口。

对方愣了几秒钟，似乎因为萧野的视线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然后用比刚刚更大的声音嚷道：我要抗议！

他喊完这句话，转头正对着周围所有人说：你们算过没有，一个上午这里一共死了多少人？我数了，整整一百一十三个！我真是受够了，联盟星域最开始对民众的承诺和初衷是什么？是自由，是平等！但是现在呢，我们像一群没有思想和没有感情的牲畜，任由他们这些所谓的官方将这里变成屠宰场。命是我们自己的，凭什么任由别人来决定？

人群渐渐骚动起来。

人类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在这样一番话的鼓吹之下隐隐躁动起来。

萧野并没有任何反应，示意边上放行的人继续。

路臻听力向来不错。

听见人群中的各种声音渐渐响起来。

无非就是些诸如，变异感染不等于死亡，也许是人类开始进化，和异种生物发生基因融合，从而使人类越发强大起来。

或者，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决定别人的生死，就算是萧野又怎么样？萧野就不会出错的，他的每一个决策和判断都是正确的吗？他不过是仗着他亲爹的名头才能这么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其他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等等。

终于，过了十几秒钟，有人挥手高喊：让我们离开！我们不接受你们的预判！

是啊是啊，我们要集体申诉！

有的人乘乱壮胆，干脆不听指定命令，和负责维护秩序的兵拉扯起来。

萧野面无表情，淡淡开口：继续。

边上的兵强制将人押解上前，萧野在确认人没有问题后，挥手放行。

这样的强制执行不到两分钟，刚刚闹事的那些人越发激动起来。

闹得最凶的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他大声道：你们这是强权！违背民众普遍的的心声和诉求，我要向联盟申请最高级别的民众裁决！我要告你们

这人未出口的话，随着一把抵在他太阳穴的枪而彻底咽了回去。

路臻动作很随意，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何时过来的。

男人眼眶充斥着不正常的红，脖子上的青筋因为激动的情绪绷得很明显，他瞪着路臻说：你想干什么？杀了我吗？

路臻：你被感染了。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齐刷刷往后倒退了几米远的距离。

那男的怒了，反手就想抓路臻手里的枪。

路臻抬脚就要踹，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声枪响男人直接朝地上跪下去。

远处的萧野给了他膝盖一枪。

路臻并没有去看萧野，他只是对着男人重复刚刚的话：你被感染了。

你放你娘的最后那个字还没出口的时候，男人终于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变尖的指甲。

细长细长的，整个指甲盖都是黑色。

而身后的那些人看见这一幕，脸色全变了。

那男人脸上的表情，震惊，迷茫，他回头朝人群中看过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路臻：别找了，几个人煽风点火你就还真以为自己站道德制高点上了？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的蠢货而已。

那男的这会儿已经彻底没声了，低着头，眼底全是绝望。

路臻的视线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声音不高不低，他并没有特意解释，但声音直直击在周遭的每一个人心上，说：事实就是，人类不可能和异种生物的基因融合，那不叫进阶更不是升级，那就是感染。感染变异后的人，才是真正没有思想和感情的怪物，今天放过任何的一个感染者，来日你们最亲近的人就会是这幅模样。

路臻指的那个男人，这短短的时间里就从指甲变异到了整个手臂，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手，犹如枯木一样干柴坑洼，上面层层叠叠的死皮碎屑看得人头皮发麻。

路臻在这人眼珠开始泛白之前，一枪结果了他。

世界清净了。

没有人再说什么，更没有甚嚣尘上的反抗声音。

隔了几米远的萧野，目光在人群中刚刚有意无意冒头引导其他人的几个人脸上巡梭了圈，看得那几个纷纷垂眸往人群背后躲。

路臻也注意到了，刚察觉到某个躲在后面的人影有些眼熟的时候，剩下的几百个人中，突然有不下十来个人突然变异。

同时暴涨变异，这样的视觉冲击那是相当大的。

尖叫和逃窜声音此起彼伏。

路臻当时就在人群当中，隔得最近，几乎是条件反射朝最近那个正四处攻击的变异人身边移过去。

路臻太久没用过催化，尤其是在萧野命令他不到紧要关头绝对不能用之后，路臻几乎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方式。

春剑气息散开，路臻像是练习过千百次，熟练运用和操纵。

但是这不是普通的应付变异生物。

而是要在如此人口密集的地方，阻止同时变异的十多个人造成大面积感染和伤害。

路臻本就有伤，不到半分钟就有些不对劲起来。

其实在场的只要是Alpha，应该都能察觉到不同寻常，Omega信息素的气味太浓烈了，就是一般Omega发情期的巅峰期也不会浓郁成这样，像是那种将一个人的腺体彻底从人体摘除一样。

这样下去，势必会将人耗干。

路臻其实不太能听得见外界的声音，广场这个时候在他的脑海中就如同一幅全景地图。

他能无比精准地捕捉到每一个被感染变异后的人所在地点，行动轨迹，从而操纵着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路臻从来没有达到过这样的能力顶峰。

他感觉到自己消耗得太厉害，但是他无法脱离，一心追寻着结果。

萧野的声音像是隔着千山万重到达耳边的时候，路臻反应好久才听清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