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因为是国际专列,要过蒙古境,进入俄罗斯,旅客囊括各国人,蒙古、法国、澳大利亚、俄国人都有,头发的颜色各不相同。
就这么定格的瞬间,舒意看到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相继穿行在复古的光影中,朝霞的晕黄洒落两旁铁轨,被敞开的月台衬出粼粼闪动的光斑。
而那个被塞了相机一脸无奈的男人,正挽起袖口,将牡丹花的金纽扣折进小臂,举起相机挡住一双眼睛,恬淡地张口道:“茄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有点懒,赶在2019年的尾巴开新坑,希望还能追上末班车~~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小意和七禅~~
七禅是活了几百岁的高龄老男人了,也算珍稀宝物,小气又记仇,需要你们多多的关照呀~
第2章水莲花
贺秋冬抱着体验生活的态度策划这一趟行程,买票的时候考虑到三男三女,最终选了四人一间包厢的硬卧。
蒋晚穿过高级软卧的复古红车厢,到了隔壁白皮泛黄的硬卧车厢,巨大的落差沉到心底,气得发了好一通脾气!
贺秋冬赶紧解释:“本来我们五个人,两个女生可以定高级软卧,但是后来不、不是加了一个嘛,要是再定高级软卧,多出来的女孩怎么办?你给我钱的时候,我已经同你解释过了,而且我也去查过,那会儿高级软卧已经被订完了。”
冯今看贺秋冬一张脸急得通红,帮腔道:“是呀,小意是临时加的,能买到硬卧两间包厢,没有其他人共享已经算运气好的了。你忍一忍,等过了蒙古,车上会下一批人,到时候同列车员说说,看能不能升级到软卧去。”
蒋晚也不是非要生气,硬卧的环境差点就算了,女孩们挤在一个车厢还能互相照顾,只是这一路长途漫漫,天气闷热,要在一张床塌躺五个晚上,对她这种“不洗澡会死星人”来说简直天方夜谭。
江远骐看不惯大小姐的做派,在旁讽刺道:“当个甩手掌柜还要挑三拣四,我们又不是你管家。真受不了的话,现在下车回家还来得及。”
舒意知道是因为自己才没订到高级软卧,心下愧疚,同贺秋冬道了歉,又拜托江远骐少说两句,打商量道:“后面还有旅客要通过,我们不要挤在过道里,先各自回包厢吧,有什么事等安定下来再说,好不好?”
冯今赶忙招呼男生进了包厢。
蒋晚仍意难平,见舒意为难才妥协,随手将移门半拉上,才说了大实话:“我那个在呢,要是不好洗澡,不光只是臭了,粘粘的,还不舒服。”
女孩子们都懂每个月一次的不适,蒋晚接着说,“还有你呀,你天天跟我厮混,咱俩的时间差不多。我至少不是第一天了,难受归难受,不会疼得死去活来,你第一天怎么办?”
舒意扶额:“临时决定要去,光顾着收拾行李准备签证之类的,我忘记这回事了。”
“什么?”
蒋晚露出一个服气的笑容,看到舒意比她还惨,莫名受到了安慰。
“虽然作为姐妹非常不应该,但我还是想笑。你可怎么办呢?俄罗斯签证我们都办好了,就你和秦歌两个没弄好,到时候估计又是一通麻烦。”
“是呀。”
舒意也觉得头皮发麻,但为了不让蒋姑奶奶再受刺激,还是安抚道,“走一步看一步,没有你想得那么难,实在不成我就一路躺过去吧,不动就不会出汗了。”
“想得真开!”
秦歌在旁附和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嘛,沿途的风景才是旅行的意义。你们先歇着,我去问问乘务员,看能不能征用剩余的床位摆行李。”
她说完拂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擦着狭窄的过道往一旁走了。
蒋晚这才看清硬卧车厢的环境,就是18型客车的传统设计,白色铁皮,蓝色格纹铺垫,一半窗户可以打开,两边上下铺相对,中间隔着一张小方桌。
秦歌已经选了进门右侧的下铺,把包和零食堆放在上铺。蒋晚有点生气,指着她的行李箱说:“什么意思嘛,不说一声就把位置选好了?”
舒意扯她手臂:“嘘,你小点声,她的火车票就是这个位子,选它有什么错?你这急脾气能不能改改?”
“我不管,谁都知道一群人出来玩,三个女孩四个床位,肯定有商有量嘛,她最起码得先支会一声。”
“你别这么小气了,也许她就是顺手一放。大家还要相处好多天,这点小事就要斤斤计较,你不得气死呀?”舒意转头打量了下身旁的铺位,“你好动,就睡下铺吧。”
“那你呢?”
“我肯定睡你上面呀,睡不着的时候就在上面打滚,吵死你。”
“你敢!”
说是这么说,蒋晚却是高兴的,与其让舒意睡到秦歌的上铺去,还不如在她上铺,夜里睡不着还能说说悄悄话。
虽然一上车就引发了诸多不满,但在一切未知当前,新奇与期待还是更胜一筹。蒋晚的脾气就像盛夏的雷雨天,来得快去得也快。
水莲花的叶心才刚汪了两滴晶露,天已放晴了。
秦歌回来时,见她趴在桌上打开了窗户,正面朝车站吹凉风。没有空调,汗珠从额头滑到面颊,顺着发梢蜿蜒深入女孩纤细的脖颈。
白色的裙装后已经染了一块水印子,可即便如此,年轻的生命也还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诱惑力。
再看旁边的舒意,她正拿自备的床单给蒋晚铺床,腰弯下去,细细窄窄的一圈腰身不时挪动,好像不是风在吹拂她的裙摆,而是她的裙摆在撩拨风的凉意。
好像不是阳光细碎点缀在她肩后,而是她让那阳光痴缠得挪不开眼眸。
比起蒋晚的美丽,舒意的美静然得好像一帧电影画面,任何一个你可以想象得绝美镜头摆到她旁边,她都毫不逊色。
秦歌低下头,又撩了下黏在脸上的头发。指腹碰到面颊上一颗硬物,她用指尖掐了下,挤不出任何东西,反倒让她疼得浑身一凛,只好作罢,把头发又放下来。
蒋晚看到她已经打开行李箱,把食物和换洗衣物都拿了出来。她戳戳舒意的腰,示意她看秦歌留出来的三分之二床铺,低声问:“我们要不要也拿出来?”
舒意点点头:“你一张嘴停不下来,先拿些零食打发时间,等中午吃完饭再收拾其他的东西。”
“好呀。”
蒋晚便把自己粉红豹的行李箱从外面拖进来,在舒意的帮忙下抬到床铺,一开箱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外倒。
舒意用膝盖抵着床,双手合抱住一瓶凌空飞跃的晚霜,包装还没拆,价格标签就在底部。她随意一瞄,把晚霜放到小桌板上,拉着蒋晚的手说:“姑奶奶,好几千的东西呢,您小心一点。算了你别帮倒忙了,去旁边吧,我来收拾。”
蒋晚也不客气,丢下手退到门边,倚在车壁上望着舒意。从小到大不管去哪里,只要留下来过夜,她的行装基本都是舒意帮她打理的。
她们两人好得岂止穿同一条裤子?
手机还没有在线支付的功能时,她去参加夏令营弄丢了钱包,不敢跟爸妈说,舒意就把钱装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套娃盒子给她寄过去。
她每次遇见喜欢的东西,也会准备两份,多出一份给舒意。两家长辈习惯了总是把“晚晚”和“小意”挂在嘴边,好像两个都是自家的亲闺女。
蒋晚常常想,如果上辈子她们真的是亲姐妹的话,她一定比现在对舒意还要好,好上千倍万倍。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直纠缠她的噩梦里也有两个女孩,生在同一个冗杂的家族,却分住着不同的院落,墙头很高,红杏伸不过去,黄雀飞不过来,彼此相见要穿过一条转来转去的回廊,经过一座时常迷路的花园。
她们不像晚晚和小意。
蒋晚摇摇头,将胡乱的念头驱散,转而想起别的,兴冲冲地问道:“小意,刚才给我们拍照的男人,长得好帅呀!他也坐K3吗?不知道在哪节车厢。天啊,如果他在我们旁边多好!”
不等她继续幻想下去,秦歌直接泼了盆冷水:“他好像就是刚才撞舒意的人。”
“怎么可能?”蒋晚也懵了,仿佛为了驳斥秦歌,她分析道,“虽然都是穿白衬衫,但他明显个子更高嘛,而且非常有礼貌,还有耐心,我们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他统统都拍得超级好。”
舒意又回想起那一幕,男人修长的手拨动相机的快门,一瞬间风似乎为他们停止了,车站的人、广播声、铁轨轰鸣的叫嚣以及天光云影,全都安静下来,安静得等待他录入人世间某一个时刻的相遇。
这个世上应该有像他一样的人吧?哪怕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是往下过雨潮湿的地砖上随便一站,你就会非常信服他的人品,很难将他与“不礼貌”、“耍流氓”联想起来。
于是,蒋晚想当然地总结陈词道:“对,一定不是他。他也去俄罗斯旅行吗?看他好像一个人,路上会不会孤单呀?”
正说着,移门被敲响。蒋晚探头一看来人,熟稔地端起大小姐的架子:“你来做什么?”
冯今咧嘴一笑:“秦歌说她行李箱太重了,放不到上面的储物间去,让我来帮帮她。”
蒋晚眉头一皱,还没发作,旁边秦歌已经把箱子重新合上,冲冯今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刚收拾好,虽然拿出来很多东西,但还是很重。你把鞋脱了,踩我的床头往上放吧。”
冯今应好,脱了鞋就往她的下铺蹦。
秦歌身子一转,靠到蒋晚旁边,低声同她解释:“另外两个男生我都不认识,想来想去只好借学长一用了。学姐,你不会介意吧?”
蒋晚素来面子比里子厚,听秦歌这么说,哪怕心里不高兴,面上也要做足大方的姿态:“我为什么要介意?他和我又没什么关系,随便你使唤,反正他爱当老黄牛!”
说完拉起舒意的手直接往外走,只撂下一句:“我们去车尾拍照,你们慢慢放。”
舒意知道她又吃飞醋了,临出门前同冯今打了个眼色。没有一会儿,冯今背着相机跑到火车尾来。K3驶出了北京,开往张家口的方向,这段路程风景优美,燕山灵秀一览无遗。
吹着风,男孩女孩挤在狭小的车壁间,再热的盛夏也变得享受起来。
舒意回到车厢时见秦歌已经躺下休息了,放轻动作打开随身书包。忽然一张卡从里面滑落,看清背面的字样后,猜到是舒杨偷偷塞给她的,她微一抿唇,将黑卡重新放回书包夹层,取了水杯走到外面。
隔壁包厢里江远骐正坐在小桌板上,单手挑开白色的窗帘,凉风吹开了年轻男孩脸庞上凝结的沉默。贺秋冬拎着个小水壶迎面而来,碰上她笑呵呵打招呼。
K3没有电热系统,全程烧煤,每节车厢有一个锅炉,舒意还是第一次见,低着腰研究锅炉上的设计图纸。余光瞥见身后有人经过,她没有抬头,挪动步子往旁边闪了闪。
过了一会儿,那人还没走。
舒意正要起身,一个舒缓的腔调从耳畔响起:“不会用吗?我来教你。”
第3章缅栀子
K3没有电热系统,全程烧煤,每节车厢有一个锅炉,舒意还是第一次见,低着腰研究锅炉上的设计图纸。余光瞥见身后有人经过,她没有抬头,挪动步子往旁边闪了闪。
过了一会儿,那人还没走。
舒意正要起身,一个舒缓的腔调从耳畔响起:“不会用吗?我来教你。”
她眼见一个男人压弯了腰,一只手拧开阀门,一只手从她怀里渡过水杯,接了半满的热水,将盖子拧好重新还给她。
火车在铁轨上疾行,车身晃动不止,偏他脚底扎实,人不倚靠车壁,手不借助外力,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接了杯水,过程中没有洒落一滴。
舒意想起刚才贺秋冬接水的壶,整个表层都是水珠子,肉眼看到的是这些,没看到的还不知洒了多少。
这人……
舒意过了好半天才把话憋出来:“谢、谢谢。”
男人扬起脸,迎着白色纱帘带起的风,叫舒意头一回看清他的长相。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戴着金丝边的眼镜,鼻梁高挺,看着斯文优雅,可藏在眼镜后面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含着一抹深远的况味。
这种深远,不像是外在的气质,也不像是内在的诗华,更像一种时间上的广度与深度。
她的母亲舒杨是个画家,过去常带她一起去拜访上了年岁的老艺术家们。你对着他们被皱纹与阅历包裹的双眼时,会情不自禁想到此刻的场景。
这个男人同样注视着你,他很年轻,却很广袤。
舒意不喜欢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太久,这是她的习惯。她想起先前的事,再次道谢:“在车站谢谢你帮我。”
“不必客气。”他说完就要走,忽然侧首,“为什么不能称呼小姐为小姐?”
“嗯?”
“小姐,很不礼貌吗?”
舒意想了一会儿:“或许,你可以称呼年轻女孩们为小姐姐,我想她们应该会更乐于接受。”
男人露出恍然的表情:“之前在市场上偶尔听到商贩对年轻的女孩这么说话,我还以为是某种暗语。小姐姐?听着有些轻佻,看来七禅只适合讨阿姨们的欢心了。”
他掖手冲她行了一个非常古老的礼节,起身之时忽然视线一定,落在她的裙摆上。
舒意下意识把裙摆往下拉,面露怒容。
这是她一直以来提防色狼的招数,如果对方能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调开目光,她会直接离开。可是如果对方仍津津有味地描摹一个女孩裙底的风光,她会用学到的防狼术,狠狠地招待对方。
她想不通,这个看着进退有度的人,怎么突然无礼起来?
祝秋宴并没有被她的架势威胁到,微微一笑,靠近过去,鼻尖轻动。就在舒意抬手朝他挥来时,他往后一闪靠在车壁上,将衬衣口袋里的鸡蛋花(缅栀子)拎了出来,在空中随意挥舞两下。
“你看,刚刚还神气活现,现在已快要枯萎了。”
舒意拧眉,还没搞明白男人奇怪的举动,就见他将缅栀子放在车窗外用来晾衣服的铁丝上,三两下打了个结固定。
外白内黄的花冠沐浴着阳光,吹着暖风,倒下的淡红色花梗竟然再次竖立了起来。
舒意忍不住靠近过去,被祝秋宴一挡,手刚好擦过他的袖扣。牡丹花瓣似乎有倒刺,让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祝秋宴说:“小姐还是别靠近它吧。”
“为什么?”
祝秋宴意味深长地扫过女孩鹅黄的裙摆,压下声音道:“它怕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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