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推开门走进去,一进门就见一个高高的石桌,桌身上雕着数朵山荷花,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坐在柜台旁打盹。
奥雷亚斯走去过敲敲桌面,姑娘缓缓睁开眼睛,即使眼睛里有亮点,也掩饰不住浓浓的倦意。
“订一间房。”奥雷亚斯说道。
在路上,奥雷亚斯临时教了些旅店的用语,因而艾布纳多半还是能听得懂的。
姑娘长得还是漂亮的,但突出的颧骨显得很刻薄,她拿出一沓又厚又破的账单,翻到最后,眉头一皱,冷冷地瞥了眼奥雷亚斯和艾布纳,说道:“没房了。”
艾布纳:“……”
“那附近哪里还有旅店?”奥雷亚斯问,他在来的路上发现这里比较偏僻。
“没了。”姑娘冷冷回答,然后径自坐下来继续打盹。
艾布纳:“……”
突然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姑娘皱起眉,又睁开眼。
“诶呀呀——有客人呀——”还没见到人,艾布纳就听到一个极为热情的女人的声音,
果然,来者是和石桌旁的女人很相似的女人,穿着红白相间的长袍,抹着大红唇,头发高高的束起,见了奥雷亚斯和艾布纳,连忙问道:“叫我贝芙利就好了,这是我的女儿克莉丝多,两位客人是要一间还是两间?”
原来是一对母女,艾布纳还以为是一对姐妹,这母亲保养的不错,身姿丰满。
“母亲!”克莉丝多吼道,“没有房间了!”
贝芙利的笑容霎时僵硬,冲两人笑笑,说道:“抱歉,没房间了。”
奥雷亚斯说道:“那附近还有可以住的地方吗?或者给我们腾出间房。”
贝芙利眼中的亮点一闪,吞吞吐吐道:“这个嘛……”
“啪!”奥雷亚斯把一枚晶亮透明的圆形钱币放在桌上。
这对母女愣住了,艾布纳也愣住了,如果他没记错,这枚钱币被称为“晶贝”,是比四国的金币还要贵重的钱币。
寂静的夜,除了呼吸声就是贝芙利咽口水的声音。
“快、快给——两位客人打扫房间”贝芙利激动喊道,声音在微微发抖,她推了推克莉丝多,克莉丝多欲言又止,然后脸色极差地离开了。
“两位客人,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们这里还提供夜宵,我看你们是来自遥远的灵兽族吧?我们也有为灵兽族准备的小甜点。”贝芙利殷勤说道。
“暂时不用。”
过了好一段时间,克莉丝多面色苍白地站在楼梯口,提醒房间打扫好了,贝芙利亲自带着两人上了楼,这间旅馆一看就已经开了许久,每一层楼梯都嘎吱嘎吱响,一侧的玻璃窗上全是脏兮兮的泥水。
这间房在地下一层,阴暗潮湿,走廊铺着破旧的地毯,卷起了毛边,地下的房间很少,墙上有黑色的烧焦痕迹。艾布纳边走边看一间间房门,每一扇门都很破旧,门上有野山荷的简陋雕花,不过雕花里藏满了灰尘,让艾布纳怀疑里面究竟有没有住人。
“这里有人住吗?”艾布纳问。
贝芙利瞥了那些房间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有的,不过……”
贝芙利大概是在抱怨这一楼层的客人,但她说得太快,艾布纳没法听懂,只能看着女人的眼神中充满的冷漠与厌恶,他抽抽嘴角,假装自己听懂了。
房间在尽头,贝芙利给两人推开门,屋内并没有艾布纳所想象的霉湿味,地板和柜子擦的都算干净。
贝芙利抱歉地笑笑,说道:“这间房平时不外住的,是我们用来防不时之需的。”
艾布纳走进房,除了阴暗了些,房间还是很宽敞的,有半面小小的窗户。
“两位客人是伴侣吧?”贝芙利突然问道,笑容极浓。
奥雷亚斯揉揉艾布纳的头,说道:“现在还不是。”
又是那个回答,艾布纳嘀咕着,推开奥雷亚斯的手。
贝芙利见艾布纳这一举动,连忙说道:“理解、理解,不过这个我们这儿的墙壁有点薄,还请两位见谅。”
艾布纳:“……”
贝芙利终于走了,艾布纳背对着奥雷亚斯,沉着脸。
奥雷亚斯走到他面前,他又背过身子,就是不愿意面对奥雷亚斯。
“要吃点什么吗?”
“不。”
“学语言?”
“不!”
“睡觉?”
“不!!!”
艾布纳吼着,但奥雷亚斯的手臂从他的身后伸过来,给他解腰带。
艾布纳死死抓住自己的腰带,正准备跳出去,但被奥雷亚斯死死圈在怀里,他扭过头,吼道:“和你的伴侣睡去吧!”
奥雷亚斯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甚至轻笑起来。
艾布纳:“……”
“有什么好笑的!”
奥雷亚斯说道:“你还没成年,不能算是我的伴侣,只能是‘子伴’,等你成年了……”
奥雷亚斯停顿了一下,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就是我的终生伴侣。”
艾布纳还冷冷地瞪着奥雷亚斯,但红晕已经慢慢爬上脸颊。
随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吼道:“我成年了!其实我在那该死的死神岛第二天就成年了!那天本该是我的成人日,我本该收到父亲赐的剑,把那该死的‘无生’换掉……”
艾布纳的眼睛逐渐变红,一阵酸意涌上,他猛然推开奥雷亚斯,仰起头,狼狈地把眼泪憋回去。
“但我遇到了什么?我遇到了狗屁!”
艾布纳剧烈地喘着气,瞪着眼,硬是没让一滴泪流出来,他的脑中全是混乱的画面:罗列克伯爵的尸体、失去面目的众人、费尔南多伯爵、蓝泉城国王、废弃的船、吃人的小男孩、血猴的头、插满人头的柱子……
他颤抖着,感觉喉咙里生疼。
突然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他愣愣地抬头看着奥雷亚斯,奥雷亚斯抚摸着他的脸颊说道:“在我这里,你不用忍着。”
仅仅这一句,他浑身一颤,所有的防线都崩溃,泪珠子啪嗒啪踏地砸下,他流多少,奥雷亚斯就擦多少。
随后他嗓音沙哑道:“奥雷亚斯……”
“我在。”奥雷亚斯把他的腰带解开。
“奥雷亚斯……”
“我在。”奥雷亚斯把他的长袍脱掉。
“奥雷亚斯、奥雷亚斯……”
“我在我在。”奥雷亚斯把他的衬衣脱掉,换上睡衣。
“奥雷亚斯……”
“我在。”奥雷亚斯把他抱上床。
“奥雷亚斯……”
“我在。”奥雷亚斯换了衣服,睡在他的身旁。
艾布纳已经不哭了,静静地望着奥雷亚斯,奥雷亚斯揽着他,说道:“睡觉吧。”
艾布纳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借着微弱的烛光,奥雷亚斯见他的脸颊绯红。随后艾布纳的手径直伸向奥雷亚斯的ittert,被奥雷亚斯一把抓住。
“睡觉。”奥雷亚斯沉声道,语气很坚定。
艾布纳瞪着奥雷亚斯:“为什么?你不想要吗?”
“你现在就像只溺水的小鸟,抓住什么是什么。”
“我不管,我想要。”艾布纳的声音中带着喘,身体发烫。
奥雷亚斯眼睛一沉,强硬地把他背过身,圈在怀里,说道:“幸好你碰到的是我这只黑豹,否则你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我的小小鸟。”
奥雷亚斯伸向艾布纳的ittert,艾布纳剧烈一抖,声音淹没在奥雷亚斯覆盖而来的手心中,奥雷亚斯用气音说道:“只准一次,然后睡觉。”
灯熄了。
寂静的夜中有月的红辉洒进来,照得艾布纳一片绯红,他侧躺着,呼吸平稳。
奥雷亚斯用温毛巾给他擦干净,穿好ittert,艾布纳都没有被吵醒。奥雷亚斯支起上身,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子伴,这个毫无危机感的小小鸟,到底是还小,刚刚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结果根本没撑多久,就在颤栗中睡着了,毫无预兆。
突然隔壁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咕噜声,“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倒了。
奥雷亚斯以为艾布纳会被吵醒,但他只是皱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好一会儿,隔壁都没有动静,奥雷亚斯也快睡着了。突然房间的另一侧又传来脚步声,声音不大,而且极富节奏感,像是有人在跳舞。
奥雷亚斯猛然睁开眼,突然想起这间房是在走廊的尽头,不该有声音。他又听了会儿,脚步声时断时续,其间还夹杂着微弱的敲击声。
他皱起眉,起身推开门,看见克莉丝多站在走廊的尽头,脸藏在黑暗中,只能看见撒着亮点的眼中满是冷漠,但他还是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惊恐。
“您有什么需要吗?”克莉丝多阴沉沉地问。
他瞥了眼她手中的清扫工具,说道:“我们睡了,明天再打扫,还有,给我倒杯水来。”
克莉丝多紧紧地盯着他,握紧手里的工具,他淡淡地说道:“一杯水还需要我叫其他人来吗?”
克莉丝多放下手里的工具,走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消失了,那种跳舞一样的脚步声也停止了,神子之骨还在发出金光,突然,他在门后看见一个蓝色的东西,俯身捡起来,是一个小瓶子。
很快,他听到克莉丝多匆匆走来的脚步声。
“您的水。”克莉丝多冷冷地把杯子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你们这儿很缺人吗?为什么你半夜还在打扫?”奥雷亚斯问克莉丝多的背影。
“用不着您操心。”克莉丝多关上了门,动作并不轻柔。
奥雷亚斯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时他听到床上有窸窣声,艾布纳探起半个身子,揉揉眼,望着自己,声音沙哑道:“奥雷亚斯……我渴……”
奥雷亚斯轻笑,这只小小鸟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吃饼干,又叫了好一会儿,嗓子也该干了。
奥雷亚斯把杯子送到艾布纳的嘴边,艾布纳捧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喝得一干二净,丢掉杯子,倒头就睡。奥雷亚斯把杯子放旁边,然后把他的身子放正,突然他睁开眼。
“怎么了?”奥雷亚斯问。
他滴溜溜地望着奥雷亚斯,然后抓起奥雷亚斯的手,擦了把嘴上的水渍,又闭上眼,很快又睡着了。
第79章野山荷2
“咚咚咚……”天色尚早,敲门声就粗鲁地响起。
奥雷亚斯皱起眉,准备让门外的人安静些。
艾布纳被吵醒了,但还闭着眼睛,吼了一声“谁啊!”然后翻了个身,将腿放在奥雷亚斯身上。
但他说的是四国的语言,门外的人自然是听不懂的,敲门声越来越粗鲁,奥雷亚斯听到了贝芙利的讨好声:“诶哟,大人们,我们换下一间吧,这两位客人从大老远过来,肯定累坏了。”
但敲门声还契而不舍,并高声道:“我们是肃魂使,请立即开门,配合检查!”
奥雷亚斯的眼睛一沉,肃魂使是管理亡灵的人,看来是有什么急事。
此时艾布纳已经拧着眉,睁开眼了。
“这个旅店的环境真差!连个早觉都不让人睡!外面是什么人!”艾布纳问。
“肃魂使,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奥雷亚斯边说边披上外袍,艾布纳坐在床上,想起肃魂使好像是肃风族的人,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但看奥雷亚斯严肃的神情,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奥雷亚斯开了门,门口站着两个没有毛发的男人,不过在本该长着眉毛的眉头处长了两颗小小的黑痣,轮廓深邃,阴沉的脸,穿着深蓝色的硬外套,外套上有鱼图腾,是闪着亮光的晶黄色,极为显眼,右耳到向下、直至领口长了鳞片,细细的一条线,晶亮发光。
其中一个男人左耳垂戴了一颗蓝色的宝石。
肃魂使一见是奥雷亚斯,脸上阴沉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刚准备认出奥雷亚斯,奥雷亚斯金色的眼眸幽幽地盯着他们,他们会意地憋回话,然后微微欠身,说道:“抱歉,扰了您的晨安。”
说完,肃魂使转身离开,被奥雷亚斯叫住,“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戴着蓝宝石的肃魂使沉默了会儿,对另一个肃魂使说道:“我来查这一间,你先去查下一间。”
那人点点头,和贝芙利离开了。
奥雷亚斯关上门,坐在高椅上,肃魂使一进来就看见了艾布纳,此时艾布纳正趴在床上,上半身探出来,一边吃饼干,一边看书。
艾布纳见肃魂使进来了,冲他一笑,说道:“晨色尚浓。”
肃魂使惊住了,紧紧地看着艾布纳,“晨色尚浓……大人。”
艾布纳被盯得发紧,抽着笑,暗暗地摸了把自己的嘴角,是不是因为嘴角有饼干屑才让他这样关注自己。
“大人,您……”肃魂使还在紧盯着艾布纳,好像要把他看穿。
“坐。”奥雷亚斯冷冷地打断了肃魂使的话,肃魂使这才转过身,见奥雷亚斯冷冷地盯着自己,他连忙闭嘴,微微欠身。
“坐下来。”奥雷亚斯说道。
他这才坐下来,腰杆笔直。
“你们在查什么?”奥雷亚斯问道。
“神佑的灵生之王,我们在查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已经失踪了近一令,奇怪的是,我们根本无法测出这个亡灵是谁。我们在四族内挨家挨户找,就是找不到。”肃魂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