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人,那个地方那么远,我喊了你也听不见。”
“对哦,那我们的小肖恩只能被大怪兽吧唧吧唧吃掉了。”尼禄咬住肖恩的耳朵,轻轻咬着。
“哇……”肖恩突然就哭了起来。
尼禄慌了,左哄右哄都不是,终于他在旁边的柜子里摸到了一个小玩物。
“看、看,肖恩看,这是什么?”这是一个精致的小鸟哨,不过是他乡村集市里随手买的,滑亮的陶面,做成逼真的小鸟形状。
“什么?”肖恩停止了哭泣,尼禄把鸟哨挂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一个知更鸟鸟哨,只要你吹响了它,伯父在哪都能听见。”
肖恩半信半疑地吹响,声音清脆悦耳,响彻黑夜,终于在那张哭花的脸上又露出了笑脸。
他吹累了就趴在尼禄身上,问:“伯父,知更鸟是什么鸟啊?”
“是一种神鸟,也是神之子哦。”
“哦?”肖恩摸着鸟哨。
尼禄一边拍着肖恩的后背,一边讲着:“在人类出现前,世界是一片混沌的状态,神为了自己的爱子,把混沌劈开,让爱子在其中生活繁衍。人类是神众多爱子中的一种,但是人类非常嫉妒神的其他爱子,最嫉妒的是知更鸟,人类认为这种鸟儿不用劳作、整天只会唱歌,还可以自由地飞翔,于是人类想尽办法要把这种鸟儿抓来吃了。”
“可是人类可以住那么大的房子、吃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知更鸟什么也没有啊,为什么人类一定要嫉妒它呢?”肖恩问。
尼禄笑笑:“人类是神子中最贪婪的,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受宠爱的。”
肖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最后人类抓到知更鸟了吗?”
“抓到了。”
肖恩撅起嘴。
“但是也受到了神的惩罚。”尼禄揉揉肖恩的头发。
“我们要好好爱护知更鸟,不能抓它,更不能吃它。”肖恩说道。
“对,肖恩是个懂事的好宝宝……”
肖恩趴在尼禄的身上,渐渐入睡,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个知更鸟鸟哨。
这一年,肖恩五岁,第一次知道了知更鸟。
第71章【番外】啾啾2
肖恩蹦跳着跑上楼,手里抓着一根漂亮的蓝色羽毛,他要告诉伯父今天交到的第一个朋友——阿波卡瑟里家族的长子艾布纳?阿波卡瑟里,这个艾布纳少爷长着一头浅褐色长发,一直长到腰,脸粉嘟嘟的像个女孩子,满肚子的故事,歌唱得也好听,更神奇的是他可以不用鸟哨就能模仿鸟鸣声。两人在多伦宫的千鸟湖里一直玩到日落,阿波卡瑟里公爵来喊艾布纳回家时,两人拉着手,依依不舍。最后肖恩送给艾布纳一块漂亮的石头,艾布纳送给肖恩一根蓝知更鸟的羽毛。
“伯父!”他一口气跑到楼上喊着。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要一个孩子……”
伯母的哭声掩盖了肖恩的叫声,肖恩躲在门后,看着平时总是很端庄的伯母正倒在着伯父的胸膛哭泣,头发微微凌乱,肩膀不住抖动着。
伯父没有把伯母抱在怀里,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她的后背上空,最终他叹了口气,一只手落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求求你,你在外边有多少女人我都不在乎,我就是想要一个孩子,我也是在为你考虑。你是未来的国王,你不能没有子嗣!”伯母抽泣着。
“再说吧。”
“什么?尼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以为外面就没有什么风言风语吗?”卡娜一把推开尼禄,尼禄猝不及防地后退两步。
“他们说银弓城未来的国君是个对女人硬不起来的软货!”
肖恩捏紧了手里的羽毛,他不懂伯母在说什么,但他看见伯父低着头,脸色苍白,他从未见过伯父如此失魂落魄过。
“他们说是,就是吧。”尼禄无力道。
肖恩咬紧嘴唇,直觉告诉他,此时的伯父很难过,他应该上前抱住他。
“肖恩少爷。”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肖恩的身后响起。
肖恩回过头,这是一张陌生的脸,面容清秀,发色偏红,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第一眼让人看来只觉得安静。
“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爷,我是来自费尔南多家族的奥布里?费尔南多,昨天刚到在这里做尼禄?马尔杰里公爵的男仆。”奥布里微微低眉,十分礼貌。肖恩听说过费尔南多家族是银弓城南方的一个趋于落魄的小家族,那里的孩子能够到未来国君这里做贴身男仆,实属难得。
“奥布里,你知道我的伯父为什么这么难过吗?”肖恩又悄悄瞥了眼伯父,此时伯母已经走了,只剩伯父一个孤独地坐在椅子上,窗外的黑暗正一点点吞噬他的身影。
奥布里盯着尼禄看了一会儿,然后微微欠身,“我不知道,少爷。”
“好吧。”肖恩说着,又躲在门后看了尼禄很久,手里的蓝羽毛都被手心的汗浸湿。
“少爷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要去公爵的书房收拾他的文稿。”
“好吧,你去吧。”
奥布里又看了尼禄一眼,转身离开,背影笔直。
晚上,肖恩闹着要去尼禄的房间睡。他洗完澡坐在伯父的床边,张望着这个房间,有些陌生。他好几个月前就已经不和伯父一起睡了,他的父亲渐渐心软,不再打他,给他的房间收拾得很有贵公子的样。
尼禄穿着睡衣走进房间,除了看起来有点疲惫,其余都和以前的那个伯父没什么两样。尼禄冲着肖恩笑笑,肖恩欣喜地跳过去抱伯父的脖子。
“肖恩,你长大了不少。”尼禄托着肖恩的屁股,掂量着。
“对啊!我已经能够到尖塔的圣台了!而且我今天一口气背了两张《赤龙圣经》!”肖恩自豪地炫耀着战绩。
尼禄亲亲他的脸蛋,“肖恩真聪明。”
尼禄把他放到床上,熄了灯,但肖恩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
“怎么了,肖恩?”尼禄问。
肖恩想问傍晚看见的事,刚出了口又憋了回去,“我想要我的知更鸟。”
尼禄重新点燃蜡烛,给肖恩找来了鸟哨,肖恩握着鸟哨,轻声问,“伯父,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尼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当然不会,小傻瓜。”
“啾啾。”肖恩学小鸟叫了两声。
尼禄一愣。
肖恩又叫了两声,拍拍尼禄的额头,说:“你应该说‘我在’啊,大傻瓜。”
尼禄笑了,“我在呢,小傻瓜,睡吧。”
半夜,肖恩被尿憋醒了。他摸了摸身边,没有人,“伯父!”
无人回应。
“伯父!啾啾!啾啾!”他在大床上急急地爬着摸索,快要哭出来了。
“啾啾!啾啾!”
无人回应。
“骗子!大骗子!”他哭出来了,同时尿在床上。
暖流包裹着屁股,他脸红了,急急地爬下床,睡衣湿嗒嗒,夜风一吹,屁股凉凉。
“哇……伯父大骗子!”他大哭大骂起来,眼泪哭干了也没有等到尼禄回来给他换衣服。睡衣凉透了,他抹干净眼泪,脱掉睡衣,光着身子跑出去。
“我已经长大了,我才不要骗子给我换衣服!”他带着怒气走向浴室,夜里银塔的蜡烛都熄灭了,他光着脚走在冰冷的石板上打了喷嚏,月桂树的影子在黑夜中影影绰绰。他渐渐害怕起来,加快了脚步。
突然他在黑夜中隐隐听见奇怪的叫声,这声音压抑在喉咙里、却牵引全身的神经。他放慢脚步,向着声源处走去。声音越来越清晰,最终确定在一扇门的背后。
那是尼禄的书房。
肖恩还隐隐能听到伯父粗重的喘息声,他轻轻把门开了个小缝,躲在门后看着。
突然他的“哇——”一声哭出来,把书房里的人都惊动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也许是两团白色的幻影,也许是两只游动的白鹅,长长的脖子交叠着。但他隐约记得伯父那英俊的侧脸汗淋淋,眼眸在月色下发出迷人的光,另一张脸他很陌生,又好像在哪见过。还有一种旋律、夹杂着水花的炽烈旋律,如雷鸣、如山崩、又如石匠不断撞击着脆弱的石面,一次次、一遍遍地冲击着他大脑。
他的两腿颤抖,再一次尿了。
这一年,肖恩六岁,第一次看见了伯父的另一面。
近来肖恩的身体在猛长,他觉得自己在十岁生日前能够换抓得起真正的剑。他理理衣服,对身边的一切几乎很满意,虽然父亲说话还是那么刻薄,但至少能够陪他在千鸟湖边走上一圈。要说最让他不满意的,就是他换了一个史学课老师,并不是说以前的史学课老师有多么好,也不是说现在的老师讲的有多差。他只是一看见现任老师的脸就不舒服,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总之他整节课宁可一直盯着《四国史》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也不愿意抬头看自己的老师——奥布里?费尔南多伯爵。
他还记得奥布里仍然是伯父的男仆时,是个礼貌又谦虚的安静男子。虽说现在当上了史言长,还是那样的礼貌有度,但总让人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对了,下巴,肖恩想。
奥布里走到他的身边,帮他轻轻翻到对应的页数,“肖恩少爷,专心点。”
声音依旧是清冷,但不会微微低头。
肖恩从那一次把伯父的床和书房的门都尿湿后,恍惚了好几天,虽然伯父还会抱抱、亲亲他,但他却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他不会再缠着要和伯父一起睡,不会三天两头往伯父那儿跑。父亲说肖恩长大了,伯父的眼神却一个躲闪,没有说话。
但是他打心底还是依赖伯父,有什么事情他还是第一个跑过去跟伯父说。这一次,他要跟伯父说自己生日的事。
他穿过空旷的会见大厅,这里已经空了两天了。他的祖父,也就是当今银弓城的国王,身体突然变差,日夜呻吟,银藤水不间断地喝。昨天他去见了祖父,祖父的身体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差,依旧红润的脸庞显得他不那么老,其实国王的确没那么老,去年才过五十大寿,长子尼禄不过才31岁,次子罗塔才29岁。
“来,肖恩,让祖父看看。”肖恩走到国王床边,国王拽着他的手。
“祖父,您的身体怎么样?”
“祖父很好,乖孙儿,长得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国王说道。
肖恩硬扯着笑容,其实他更希望自己像伯父,但是他那刻薄的下巴真的很像父亲。
“唉,”国王突然叹息,“这多伦宫里太冷清了,要是多有几个像你这样的孩子该多好。”
肖恩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父亲还沉浸在亡妻之痛里,还不肯再娶妻,倒也罢。你的伯父……唉,怎么到现在就没个儿子呢,这以后银弓城该传给谁……”
穿过大厅,往上走去,走到正好看见月桂树上的鸟窝时,他站在了伯父的起居室门口。这里有种莫名的冷清感,他继续向前走,两侧的仆人纷纷向肖恩低头。
“我的伯父呢?”他问一个女仆
“少爷,公爵大人在书房,不希望有人打扰。”
肖恩皱皱眉,径直向书房走去。
突然他看见奥布里?费尔南多伯爵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领口微微凌乱,眼中划过一丝狡黠。肖恩顿住了,如果他没记错,那是伯母的小会客厅。
两人一对视,奥布里的眼中还是平静如水,反而让肖恩显得狼狈。
“肖恩少爷,您来找公爵大人吗?”奥布里轻轻一笑。
肖恩握紧了拳头,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被戏弄的孩子,“是的,勋爵大人,您来做什么呢?”
奥布里一笑,“公爵夫人托我给她的父亲写文书,我给送来了。”
“哦。”肖恩淡淡回答,他才不懂什么狗屁文书。
“肖恩少爷还真是个孩子呢,还是这么喜欢粘着公爵大人。”奥布里笑着揉揉肖恩的脑袋。
肖恩微微躲闪,皱眉。
奥布里极为自然地理理衣领,“明天的史学课见,肖恩少爷。”然后大方地走了。
肖恩瞪了奥布里一眼,走去伯父的书房。
书房门紧闭,那厚实的橡木门上早已擦得干干净净,但是他瞥了一眼,还是微微脸一红。
他敲门,“伯父,我是肖恩。我可以进来吗?”
“肖恩?晚些时候再过来吧,现在伯父很忙。”尼禄的声音略带沙哑。
“伯父,我就说几句话……”肖恩委屈道。
里面传来淡淡的叹息声,紧接着的是沉重的脚步声,门开了。
“肖恩,”伯父的脸苍白,勉强露出了点笑容,摸摸肖恩的脸蛋,“进来吧。”
肖恩走进来,伯父的桌上并没有什么书籍文件,空空的,就像伯父那空空的身躯。
尼禄坐回高椅上,“怎么了,肖恩?”
肖恩低着头,没有说话,慢慢走向尼禄,然后跨坐在尼禄的大腿上,两人面对面。尼禄一愣,肖恩已经很久没这样坐在自己的腿上了,他扶着肖恩的后背,笑笑,“肖恩又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