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艾布纳浑身一颤。
但阿德里恩似乎什么都没注意到,只是耷拉着头,喘息着。
“我说晚上好!”血猴高声说道。
阿德里恩依旧没有睬他。
“你不是教育我要有礼貌吗?你现在怎么这么失礼?”血猴笑着,把窗户打开,冷冷的夜风吹进来,阿德里恩打了个哆嗦。
“啊……是不是有点冷?”血猴拿着一个棕色的东西凑到阿德里恩身边,给他戴在头上。
艾布纳皱起眉,见那东西好像就是阿德里恩的头发做成的,他印象中阿德里恩的头发是棕色卷发,但这个似乎是棕色的直发。
血猴满意地拍拍阿德里恩的头,说:“我早就觉得你的那卷发恶心坏了,瞧我多贴心,给你……怎么掉了!戴好!这样才是我的好阿德里恩!”
血猴又仔细观察他身上正迅速生长的毛发,继续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失手的,瞧啊,不久你就会像我一样,拥有一身漂亮的毛发,到了冬天也不会冷呢,当然了,如果你能熬到冬天的话哈哈哈哈哈哈……”
艾布纳觉得冷得可怕。
“为、为什么……”寂静的夜中,阿德里恩的声音还是极为微弱。
“什么?”血猴跳上旁边的桌子,凑到阿德里恩的身边,问道,“哦……你问为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为什么?你居然到现在还表现得这么委屈?怎么?”血猴的声音突然变得恶狠,他两三下就脱光了衣服,月下只能看见他一身厚厚的皮毛,“你把我当猴子一样到处展览时,你怎么没有问过为什么?我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而你却在暖炉旁享受伺候着那些该死的爵爷时,你怎么没有问过为什么?我在火海里苦苦挣扎时,你在哪里?我求着你救我时,你居然吓得跑走了?你为什么还能安心地问我一句为什么?!”
也不知道阿德里恩究竟有没有听进,他眯着眼睛,奄奄一息。
“说话!”血猴一巴掌扇过去,黏了一手的血和皮。
阿德里恩依旧没有说话。
“好啊!那我就让你说话!”血猴抓起阿德里恩的头,强迫他看向窗外,“看呐,看见云血荒上的那些诡异的花了吗?我告诉你吧,你的心上人一早就在那儿等着了,让我想想,你们是怎么约定的?哦……你的心上人说‘三天见不到你已经是我的极限’,可真是肉麻呢,今晚能不能见到他,可要看你的表现了。”
阿德里恩看着窗外的云血荒,眼中慢慢汪出晶莹的眼泪,嘶哑的嗓子含糊道:“尼……禄……等……我……”
“啪!”血猴又是一巴掌,长满毛的手不停地挠着头,在桌上跳来跳去,“气死我了哈哈哈,气死我了啊哈哈哈,我他妈就等来这么一句!气死我了呜呜呜哈哈啊哈哈哈……”
血猴抓起一把尖刀,对着阿德里恩的喉咙一划,“我不准你再说话了!呜呜呜呜哈哈哈哈,气死我了哈哈哈……”
艾布纳的额头全是汗,呼吸急促,握紧拳头。
“见你的心上人去吧!我再送你一程!”血猴疯了似的拖来那个大箱子,一打开,里面是一把钢锯。
“不!阿德里恩!”艾布纳惊叫着。
但这是无谓的。
血猴把十字架摔到地上,然后扛起锯子对准阿德里恩的大腿,霎时鲜血喷涌。
“不……”艾布纳转过身,紧握的双拳不住颤抖。
被染上鲜血气息的夜,只有拉钢锯的声音和微弱的喘息声,连哭泣的声音都没有,偶有失眠的白鸥掠过海面,发出悲鸣。
“好了!瞧啊,我把你打扮得真像个待嫁的公主,走!带你去见心上人!”
艾布纳猛然转回身,身体重重一颤。
这就是他曾在公爵的记忆中所见的花斑怪物。
血猴兴奋地跑出去叫人来拖阿德里恩,守卫们一走进来都惊恐地退缩。血猴哇哇地尖叫起来,“快点!快点!”
守卫们只得找了块木板,把阿德里恩放上,然后才抬下去。
血猴和阿德里恩上了船,两个比较胆大的守卫在前撑船,阿德里恩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艾布纳站在他的身旁,虽然他无法触碰到阿德里恩,但他还是颤抖着伸出手,穿过阿德里恩的奄奄一息的身体。
船到了云血荒,守卫就把阿德里恩扔到岛上,血猴在一旁笑道:“去啊,快去啊!你的心上人就在里面等着你啊!”
阿德里恩艰难地抬起头,两只手臂伸展在前,然后缓缓地拖动自己仅有的身体。
他拨动高高的云血花,身子在其中缓缓碾过,他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留下,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数十只海鸟被这血腥味吸引来,站在他不远处,窥视着,试探着,贪婪地等待着他的呼吸停止。
他曾多少次停止,又多少次向前匍匐,用自己的双臂和仅剩的鲜血。
去见他的心上人。
艾布纳的胸口发闷,感觉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一缕缕黑烟萦绕于身,把自己向后拽去。
艾布纳缓缓睁开眼。
“诸王啊,这么快?”肖恩正在擦他的“龙牙”,见艾布纳醒了,放下剑走过来。
艾布纳的脸色惨白,眼神呆滞,呼吸微弱,两行清泪缓缓地流下。
奥雷亚斯俯身,伸手给他擦眼泪,轻声道:“怎么了?”
正向艾布纳走去的肖恩突然瞪大眼,蹙起眉头,拔剑冲到奥雷亚斯面前,冷声道:“你离艾布纳远一点!”
龙牙的剑身发亮,就像肖恩的眼中闪着的怒光。
“殿下!”温斯脑中的一根弦紧绷,匆匆地向这里走。
奥雷亚斯向温斯稍一抬手,温斯一愣,顿住身子,那一刹那,他觉得奥雷亚斯十分陌生。
奥雷亚斯瞥了眼肖恩,淡淡的。
肖恩的手一颤,龙牙的亮光一暗。
艾布纳的眼神还是呆滞的,还没睡醒般。
赫伯特急匆匆地走过来,焦急道:“他在那里的意识不够稳定,母体强行将他剥离出来,他离开时没凝住气息,还有些魂卡在母体里!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他凝魂!”
“不用。”
奥雷亚斯沉声道,坐到艾布纳的对面,一手稳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碎发、扶在后颈处,然后低下头,额头慢慢贴上艾布纳的额头,一股暖流从后颈和额头处慢慢散开。
“我命令你立刻离开我的朋友!”肖恩再次提起剑,气冲冲地向奥雷亚斯走去。
温斯猛地一拍脑门,急急地要上前劝阻,心里默默念叨:“诸王啊……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突然艾布纳的眼中闪现亮光,剧烈喘息,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奥雷亚斯温柔地给他擦掉一些眼泪,捋捋他的后背,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艾布纳终于缓过神,他怔怔地看着奥雷亚斯濡湿的手,一把抹掉脸上剩下的眼泪,“阿德里恩?”
肖恩顿住,看艾布纳缓缓站起来,脚步尚不稳,环顾四周,然后沉重地说道:“我们去找阿德里恩。”
“艾布纳……你还好吧?”肖恩皱起眉。
“你要不先休息?”温斯说道。
艾布纳摇摇头,转过身看着奥雷亚斯,缓缓说道:“阿德里恩死了。”
这个答案并没有使众人震惊。
“他的尸体就在云血荒,”艾布纳停顿一下,继续说:“最后死于公爵的剑下,又被公爵拖进河里。”
众人震惊。
“不可能!我的伯父不是这样的人!”肖恩握紧剑,大叫起来。
“肖恩。”艾布纳喊住肖恩,继续说道,“这件事我会慢慢跟你讲,现在我们先去白鸥塔。”
“去那做什么?”肖恩问。
“去找阿德里恩的残肢。”
肖恩的呼吸一滞。
第48章阿德里恩4
“队长!神鸟大人!我求求你们了,我不想去那该死的白鸥塔,太、太可怕了……”托曼死死地抱着树,不肯走。
艾布纳扬起眉毛,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更需要你去了。”
托曼大叫起来,“不、不!神鸟大人!一点都不恐怖!我说错了!”
“哦?既然不恐怖,你为什么不跟着我走?”艾布纳双手叉腰。
托曼:“……”
他意识到自己进了艾布纳的圈套,沮丧道:“神鸟大人……你胆子大,说话又好听……”
艾布纳扑哧笑了,说道:“你能说点诸王听得懂的话吗?”
托曼抠着树皮,小声道:“我不敢去,我怕再看见那个恐怖的小孩……”
艾布纳皱起眉,“我就是想知道那个恐怖的小孩是谁,眼下我只能靠你了。”
“啊?”托曼抬起头,“可是那里的守卫也说听过……”
“不,托曼,我只相信你,因为你看起来很……”艾布纳想了一下,说道,“善良。”
托曼两眼放光,松开手,兴奋地叫道:“您夸了我!神鸟大人!”
“咳咳。”温斯以咳嗽来堵住笑意。
艾布纳瞥了温斯一眼,说道:“嗓子不舒服就多喝薄荷茶。”
“咳咳,抱歉抱歉。”温斯随手端起一杯热茶。
艾布纳又哄了托曼一阵,终于把他哄上去白鸥塔的路上。温斯和基纳则回城里处理事务。
到了白鸥塔,即使没有里奇在,守卫们也没敢怠慢,因为站在他们眼前的是殿下、王辅之子和代理骑士长,剩下的两位虽说一个仅仅是守门人、一个很陌生,他们也恭恭敬敬地递上茶。
艾布纳推开茶,说道:“这就不必了,现在带我们去塔顶看看。”
守卫一愣,“大人,您去那儿做什么呢?”
艾布纳瞥了他一眼,“我去那儿做什么要先通知你?”
守卫的头一低,连声说道:“不不,大人,只是……塔顶又脏又破,已经好几年没人去过,怕是脏了您……”
“哦?”艾布纳又瞥了他一眼,眯起眼,似乎在回溯时间里见过他。
艾布纳靠近他,问道:“好几年?具体是几年?三年?”
守卫的脸色一白,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大、大人……你在说什么啊……”
艾布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是没错了,阿德里恩遇害的那件事里有他的份。艾布纳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快带我们去塔顶,否则我会清楚地告诉你几年前、哪些人去过塔顶。”
“怎么回事?”粗犷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艾布纳见来人披着黑披风,是阿尔杰农。
“早上好,大人,我和殿下带着诸王的祝福来问候您。”艾布纳礼貌欠身。
肖恩:“……”
他捅了捅艾布纳,耳语道:“你能不能正常点打招呼,太恶心了。”
艾布纳没有回答肖恩,直直地向阿尔杰农走去,说道:“能否请您带我们去塔顶呢?”
阿尔杰农动动嘴唇,看着艾布纳身后的人,欠身道:“不知殿下和奥雷亚斯爵士前来,有失远迎,不知一顿坦恩迪亚诺早餐可否得到见谅?”
坦恩迪亚诺早餐是住在海边的人最丰厚的早餐,将刚捕来的坦恩迪亚诺鱼内脏挖空,塞入各种香料,把拌有小段香葱和洋葱的鸡蛋抹在鱼上,放在果木炭上烤,在等待鱼熟的同时,准备豌豆炖鹿肉和撒上坚果片的蛋挞,等闻到鱼的香气时,把柠檬汁挤在鱼上。此时倒上一杯酒,卡加洛斯的葡萄酒最好,但多半只能喝到“藤下狸”。
艾布纳曾对那鱼的味道念念不忘,以至于连吃了三条坦恩迪亚诺鱼,鹿肉汤和蛋挞一口都没吃。但现在,他却觉得只有蛋挞可以吃吃。
“不了,谢谢您,我们现在并不需要进食,而是来看看塔顶。”肖恩拒绝道。
“哦?既然殿下要去,我怎敢违背,来人,把钥匙拿来。”阿尔杰农道,很快一个守卫拿来一串钥匙。
一行人走上破旧的楼梯,阿尔杰农道:“殿下,恕我疑问,不知这塔顶有什么让您如此热切的?”
肖恩一时语塞。
艾布纳叹了口气,拍拍肖恩道:“殿下,您也别太难过,虽说梦见公爵在塔顶,但那终究是梦。我们上去看看就可以了,也别太麻烦阿尔杰农大人了。”
阿尔杰农连忙道:“殿下,您需要什么尽管说。”
肖恩瞥了眼艾布纳,说道:“那就先看看塔顶吧。”
艾布纳看着阿尔杰农手里的钥匙,锈铜色的钥匙,上面有十多只海鸥。他眯起眼,向窗外望去,数十只鸟儿盘旋在窗口,叽叽喳喳地叫着。
一行人快要到塔顶时,艾布纳突然叫道:“糟糕,忘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肖恩回身瞥了他一眼,“什么?”
“诶呀,我现在就要回马车上拿,”艾布纳瞥了眼肖恩,然后拉着托曼说道,“托曼,跟我一块儿去,这儿实在太阴森了。”
“哦啊……好的……”托曼挠挠头,跟在艾布纳身后。
“你们不用管我,我马上就回来!”
艾布纳和托曼走下楼,等离其余人一段距离时,艾布纳小声问托曼:“你在哪看见的鬼孩子?”
托曼一颤,大张嘴,艾布纳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小点声儿。”
托曼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小声回答:“那天夜里我起来解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走到哪,突然听见有小孩的哭声,当时我还纳闷这里怎么会有孩子呢,我在想是不是哪个孩子好奇这塔,黄昏偷偷溜进来,结果晚上锁门了,就出不去了。我就找那个孩子哪,‘孩子,你在哪?不用怕,我带你回家……’我这样轻声问道。”
艾布纳:“……”
艾布纳笑笑,说道:“你真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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