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似乎受到了这眼神的感染,在吟游诗人附近的椅子上坐下,沉默地看着吟游诗人的手缓缓放上琴弦,薄唇轻启,清冷的声音穿透了浓稠的酒香:
亲爱的旅人/
夜的黑影升起之前/
您能否为我这个浪子停留片刻/
我的故乡在铜舟山/
长弓击碎石烟/
我的姑娘啊/
善良的姑娘啊/
戴着黄色头巾/
为我热一碗清酒/
我唤她叫啊——多达丽/
酒馆依旧吵得诸王都管不了,大笑声、吵闹声、秽语、家长里短交织成杂乱的稠汤。几乎无人关注这悠长的吟唱和苍白的男人。公爵静静地注视着这吟游诗人,静静聆听,泪花打转,仿佛身处安静的密室,只有自己和这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时而望向前方,哀伤而空洞的眼神像是在回忆某个远方,又或者在回忆那个叫多达丽的姑娘,时而看着公爵,嗓音带有使人颤栗的魔力。艾布纳坐在一旁,也听得入迷:
亲爱的旅人/
夜的黑影升起之前/
您能否为我这个浪子停留片刻/
倘若您要前往/
替我献上一支玫瑰/
愿诸王保佑/
多达丽啊,多达丽/
她在冰冷的洞穴里长眠/
清酒已冷/
万物凋零/
请您别把她唤醒/
一曲唱罢,吟游诗人早已泪流满面,公爵的一滴泪终于滚落下来。吟游诗人慌忙地擦干自己的眼泪,“大人,抱歉,我太失态了。”
公爵摆摆手,走上前掏出白手绢为吟游诗人擦干眼泪,然后把手绢放到他的手里,吟游诗人应该是看到手绢上用金线绣上的缩写,连忙吓得把手绢塞回公爵手里,“抱歉,大人,我、我不能收。”
公爵把手绢又放回吟游诗人的手中,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阿德里恩。”
艾布纳一顿,拍拍奥雷亚斯的手臂,奥雷亚斯对他点点头。
“这个阿德里恩和公爵到底有什么交集?”艾布纳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这个吟游诗人。
“多达丽是你爱的姑娘吗?”公爵问。
吟游诗人点点头,眼中又涌起了泪花,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
公爵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又掏出一块金币郑重地放在他的手里,说道:“继续唱吧,今天只为多达丽哀悼。”
吟游诗人犹豫着收下金币,声音微微颤抖,继续唱着:
亲爱的旅人/
夜的黑影升起之前/
您能否为我这个浪子停留片刻/
……
公爵坐回椅子上,开始疯狂喝酒,艾布纳想如果自己可以,一定会前来安慰两句,但他转念一想,这样的伤心事并不可能化解,不如一醉方休。
公爵一杯又一杯,伤心的曲调一遍又一遍,艾布纳看着酒馆慢慢模糊起来,知道此时公爵的意识逐渐不清醒了。
突然歌声停止,艾布纳站起来,看见吟游诗人放下竖琴,向公爵走来,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上挑的眼尾带着柔媚的笑意。
吟游诗人抓起公爵的酒杯,一饮而尽。
霎时,一切化为虚无。
作者有话说:
新人物解锁,get
第22章云血荒4
艾布纳和奥雷亚斯又进入下一段记忆。
入眼的还是那个小酒馆,这一次他们站在酒馆的外面,里面是欢呼声、吵闹声、秽言秽语……还有带着挑逗性的熟悉嗓音。
公爵在门口顿了一会儿,他们也在门口等着。在乱哄哄的声音中艾布纳听见了几句断断续续的秽歌:大奈子的姑娘入我怀……正好我家那凶恶的婆娘不在家……小嘴比蜜还甜……
艾布纳:“……”
他不自在地捅捅奥雷亚斯,只见奥雷亚斯一脸死黑,右手一挥,艾布纳眼前一阵花乱,他们稳稳地站在酒馆里。此时歌声已经停止,阿德里恩的手还搭在竖琴上,抬起头对着公爵挑衅一笑。公爵的脸比奥雷亚斯还要黑,恨不得给阿德里恩一巴掌。
艾布纳挠挠头:“刚刚发生了什么?”
奥雷亚斯低沉道:“我加快了这段记忆而已。”
艾布纳:“这个能力真好,我也想加快上史学课的时间。”
奥雷亚斯瞥了他一眼:“对现实没用。”
艾布纳撅撅嘴。
公爵依然紧紧盯着阿德里恩,阿德里恩拨动一个挑逗的音符,亲昵地问:“大人,您想听什么?还是想听安静一点的曲子吗?”
酒馆里安静得很,人人都盯着公爵,似乎都被打断这“下酒歌”很愤怒,但又不敢轻易上前阻止这个看起来很有贵族气息的人。
“继续唱啊!”突然一个醉醺醺的大汉摔着酒杯,大声喝道。
随即又有几个小声的附和。
阿德里恩歪歪头,“大人,他们好像还是喜欢刚才的曲子呢。”然后有意无意地扫视过满是铜币的毡帽。
公爵被激怒了,转身对着身后的人怒吼道:“妈的都给我闭嘴!”
艾布纳一愣,他从没想过公爵这样看起来很和气的人发火是怎样的,虽然火气很旺,但是那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是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所有人都闭嘴,低下头喝自己的酒、干自己的事,阿德里恩耸耸肩。
公爵把一个金币丢进毡帽,冷冷地看了阿德里恩一眼,“你才为多达丽唱过挽歌!”
阿德里恩噗嗤笑了,抱着竖琴笑得前俯后仰,然后对着冷漠的公爵道:“多达丽在我们那儿是母羊的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布纳:“……”
突然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彻安静的酒馆,人人都愣愣地抬头望去,又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咕咚咕咚地喝酒,几个大汉已经向门外走去。
阿德里恩被打地翻倒在地,白净的小脸立马红了半边,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那大概是祖母绿戒指留下的划痕,粘稠的鼻血霎时涌出。
公爵的眉头一蹙,脸上立马表现出了不忍心的神情,“孩子……”
“别叫我孩子!我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会唱歌给自己赚奶钱了!论资历,你得叫我声爹!”阿德里恩一把抹掉鼻血,坐回位置上,低着头沉默了会儿,然后手重新放上琴弦,白皙的手指上还沾点血迹。
“抱歉,大人,我这就给您唱一首安静的曲子。《飞鸟》怎么样?我今早刚编的,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阿德里恩又平静地说道,淡淡的笑全湮没在肿胀的半张脸中:
今日清晨/
我路过你的窗前/
你还未起床/
我把一枝青梅放在你的玻璃杯旁/
倘若/
你推开窗/
看见一根洁白的羽毛/
别惊奇/
那是我仓皇而逃的证明/
“大人,您还满意吗?”阿德里恩笑着问道,青涩的旋律和清透的歌声在酒水中轻轻回荡,无法让人想象这样一张面孔和这样的嗓音能唱出那样下流的歌。
”你还在骗我吗?”公爵冷漠地问。
阿德里恩挑挑眉,放下竖琴,“您希望我说什么?”
公爵皱起眉,阿德里恩要了一杯烈酒,然后仰头喝下一口烈酒,冲公爵咧嘴一笑,公爵还是冷冷地看着他。直到阿德里恩把酒洒向自己红肿的那半边脸,艾布纳“嘶——”地一声叫起来,半边脸都开始隐隐作痛,但阿德里恩只是紧闭着眼,手指痉挛,把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硬生生地憋下去。
公爵一把抓住阿德里恩向门外走去。
“大人,您要做什么?”阿德里恩勉强笑道。
“找医师。”
阿德里恩甩掉公爵的手,慵懒道:“您以为这是哪儿啊。”
艾布纳望向窗外,草木旺盛、尘土飞扬,浓郁的乡村气息。
阿德里恩坐回长凳上,又喝了口酒,“放心吧,这种小伤两天就好了。”
酒馆里的客人都走光了,阿德里恩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弦,公爵沉默着看他脸上的伤口,转动着手里的戒指。
“大人,您可毁了我今天的晚饭。”阿德里恩突然说道。
“什么?”
“您瞧瞧这里的客人都跑光了,要是老板娘还赏我一顿晚饭,诸王都不乐意了。讲实在的,她做的小甜饼味道真不错。”阿德里恩慵懒道。
“你今天赚的可不少。”
“有备无患。”阿德里恩笑嘻嘻地拨弄着毡帽里的钱币,哗啦哗啦地响,公爵皱起眉,似乎对这种声音很反感。
“大人,看在您这么大方的份上,我给您一个忠告:您以后可别把什么都写在脸上。”阿德里恩说。
公爵冷哼。
“瞧吧,我现在就知道您想说:这个戏子在说什么笑话!”阿德里恩凑到公爵的身旁。
公爵皱眉。
“再让我猜猜,您爱过一个人,但这人玩弄了您的感情,哦,不,您别皱眉,我说话就是这么直白,可没你们爵爷那么委婉动听,”阿德里恩的指尖轻轻点着公爵的手背,“而且,您八成是在我身上看见了那人的影子,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公爵的手一颤,缩了回去,“你臆想!”
“哈哈哈哈……”阿德里恩大笑起来,一手托着完好的脸颊,另一只手在公爵的手臂上灵活地跳动,公爵力不从心地抓着,“那您对一个陌生人发这么大的火干嘛?”
“还是,您想我睡在您的枕边数整晚的星星?”阿德里恩勾唇一笑,上挑的眉眼充满挑逗。
公爵摔下酒杯,起身要走,被阿德里恩一把抓住衣角。
“大人,您起来了。”阿德里恩轻声说道。
记忆恰到好处地中断,但艾布纳看见奥雷亚斯已经抬起手准备了。
艾布纳:“……”
此时他们来到一间宽敞干净的旅店,跟着公爵往上走,公爵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步履轻快。艾布纳望向窗外,整洁的街道和精致的小商品,他相信这是一间城里的旅店。
“天呐,公爵和那个阿德里恩到底什么关系……”艾布纳咽了口唾沫,脑中还残留阿德里恩那上挑的眼尾,心中五味杂陈。
奥雷亚斯低头看了他一眼。
“不对不对,两个男的在一起能做什么?”艾布纳挠挠头。
“不要想了。”奥雷亚斯的语气微微严肃。
艾布努努嘴:“奥雷亚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趣?”
奥雷亚斯瞥了他一眼,“跟上。”
艾布纳嘀咕着,跟着公爵走进一间房。公爵显然是迫不及待地推开门,但是眼睛一滞,身体僵住了。
艾布纳往里一瞅,里面没有人。
公爵走了进来,泄了气般坐在床边,他身后的床铺很是凌乱,他一拳头砸向柔软的羽毛床。
艾布纳叹了口气,心想这到底是捉奸还是什么?这床铺显然预示着一个燥热的不眠夜。
突然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艾布纳几乎和公爵一同望向门口。
“阿德里恩!”公爵的灰蓝眼睛霎时明亮起来,站了起来,走向阿德里恩。
“坐下!”阿德里恩突然厉声道,公爵犹豫一会儿后,坐回床边。
阿德里恩随手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一旁的桌子上,身上穿的是公爵的马甲。
“阿德里恩,你去哪儿了?我以为……”公爵问道。
“以为我跑了?”阿德里恩拿出袋子里用纸包裹的香肠,“我就跑了又能怎么样?”
“我会去找你,”公爵认真地补充道,“不论你去哪。”
阿德里恩一愣,然后笑嘻嘻地咬上一口香肠,走向公爵,“这马甲真好使,我穿着它去买香肠,你猜怎么着,那老板恭恭敬敬地给我便宜了两个铜币。”
公爵手伸向阿德里恩,阿德里恩向后一闪,“我允许你碰我了吗,殿下?”
公爵收回手,耷拉着继续坐在床边。
“真乖,奖励你,张嘴。”阿德里恩走到他的身边,把嘴里叼着的香肠送到公爵的嘴边,公爵张开嘴,咬了一口。
“好吃吗?”
公爵点点头。
“甜吗?”
公爵皱起眉头,“有点辣。”
“嗯?”阿德里恩叼着香肠对着公爵的侧脸一打。
公爵狠狠咽了口唾沫,“甜。”
艾布纳:“……”他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艾布纳隐隐肯定了一件事:阿德里恩与公爵之间发生过一些他无法想象的事。他看向奥雷亚斯,奥雷亚斯的脸又一黑,扬手准备。
“这没什么啊,奥雷亚斯,他们不过是……分享一根香肠,嗯……这是关系很好的兄弟……”艾布纳挠挠头,话卡在喉咙里,说不下去。
阿德里恩一笑,扔掉嘴里的香肠,轻轻地舔公爵嘴边的油渍。
公爵一颤,眼睛炽烈地望着阿德里恩鲜红的舌头,“你怎么……”
“我又没说,我不能碰你啊。”
公爵的喉结剧烈滚动,一把抱过阿德里恩,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发了疯似的吻着他。阿德里恩也没有挣扎,而是主动挂住公爵的脖子,很快抓住了主动权。他稍稍推开公爵,剧烈喘息,公爵的蓝眸越来越深。
gu903();“你怎么都喂不饱呢。”阿德里恩扔掉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