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听的称呼,她皱着眉,用手指戳他胸膛,“人家叫纪慕云,纪~慕~云。”
也对,弟弟纪慕岚,她自然也有闺名,曹延轩清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请教:“不知哪个纪?哪个慕哪个云?”
她便答:“纪纲人伦的纪,心存爱慕的慕,云彩的云。”他照学:“小生姓曹,曹操的曹,延年益寿的延,气宇轩昂的轩。”
“曹丞相颠覆汉室,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位举世皆知的奸雄,阁下嘛,搞不好也不是个好人。”她调侃,他便逼过来,伸手挠她腋下:“真的吗?那姑娘你嫌不嫌弃?”
纪慕云大笑着连连投降,话都说不利索了,“不嫌弃,我,我爱慕曹延轩,曹延轩是个大大的好人。”他嗯一声,这才满意地收手,“纪慕云也是个好姑娘。”
他....在心底把自己看做什么呢?忽然之间,纪慕云满心迷惑,又有些恐惧。
帐子中沉寂下来,曹延轩一时间也没吭声,轻轻拍打她背脊,像在哄昱哥儿。她便翻个身,缩回他怀里,良久之后倦意上涌,闭上眼睛。这一回,深渊似的河底再次出现,纪慕云告诉自己“曹延轩在呢,曹延轩会来拉我起来”,慢慢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康庆元年三月二十七日是个晴天,正午时分,一艘沙船顺顺利利停泊在通州码头。
总算到了,站在船头的曹延轩松一口气,沉稳地走过跳板,回身相候,护卫首领把宝哥儿妥妥当当地抱下来。
周红坤率先下船,在码头张望一番,发现右侧数十米外有个写着“曹”的牌子,过去和候在旁边的人说了半晌,喜滋滋地回来,“老爷,我们府里的人到了,等了五日了。”
果然,一个人过来请安,“七爷好,小的是府里的贾三,给七爷请安。”另一个行个礼便走,走的要多快有多快。
曹延轩问了两句“大老爷可在府里,六爷如何?”便回头吩咐自己人“下来吧,小心些,最后再般东西。”
通州距离京城数十公里,紧靠京杭大运河,历来是天南地北游客进京的第一落脚地,商铺林立,客栈遍地,码头排满进出的船只,繁华就不用说了。
贾三提前包下的客栈不大不小,空了三日,就待曹延轩一行来了。掌柜的经验十足,西府的人一进屋,热水和香喷喷的饭菜就送来了。
可算脚踏实地了,纪慕云伸开胳膊,在厢房里走来走去,绿芳几个不像她以前坐过船,一时间适应不了平地,有的扶着墙,有的走路像鸭子,免不了互相嘲笑。
短短二十日,媛姐儿连吐带没胃口,整个人瘦了一圈,宝哥儿也蔫头耷脑,只有什么也不懂的昱哥儿依旧活蹦乱跳。
不多时,曹延轩进屋来了,纪慕云忙说:“您吃了没?饭菜还是热的。”
木须肉、京酱肉丝、烧大黄鱼、炒合菜、溜豆腐,标准的京菜。曹延轩看一眼就笑了,“你带着昱哥儿吃吧,我等一等六哥。”
曹延吉,堂兄弟间排行第六,东府大老爷第六个儿子,庶子,举人功名,今年三十三岁,和曹延轩是同一年生的。
曹延吉是下午未时到达驿站,一进院子就高声喊道“七弟!”
正在堂屋打拳脚的曹延轩带着宝哥儿迎出去,厢房里的纪慕云听见了,在窗边悄悄张望:一个陌生男子和曹延轩四手相握,神情激动,自然便是曹六爷,曹延吉了。
曹延吉比曹延轩略矮,也胖了些,眉目间和曹延轩有七、八分相似,一看就是血亲兄弟;身边立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高高瘦瘦,好奇地打量着宝哥儿,应是曹延吉的嫡长子博哥儿。
兄弟两人拍着肩膀,都很激动,看得出感情很好。之后两人互相招呼儿子:“还不快叫七叔/六伯!”又说:“宝哥儿都这么大了/博哥儿长个了”
宝哥儿和博哥儿以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互相见礼,一个喊“八哥”,一个叫“十一弟。”
说话间,媛姐儿带着由奶妈抱着的昱哥儿也上前见礼。
曹延吉看看恭恭敬敬的媛姐儿,惊讶道:“这么高了?”又逗逗昱哥儿,指着自己鼻子“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六伯!”
昱哥儿歪着小脑袋,用小眼睛瞧他,扭头去找自己父亲“爹爹!”把众人都逗笑了。
“小样儿!”曹延吉话里带着京腔,摸摸昱哥儿脑袋,从衣袋拎出一个木匣子给孙氏,“给小十五戴着玩吧。”
孙氏抱着昱哥儿道谢。
曹延吉又给媛姐儿宝哥儿见面礼,曹延轩也赏了博哥儿一个玉扳指,之后指一指正房,问“吃过没?等着你呢。”
这个时候,叙情谊其次,交换消息才是第一位的。
曹延吉便答:“听到你的信儿,拔腿就赶来了,早就饿了。”边迈上台阶,边朝儿子挥手:“跟你姐姐弟弟玩吧。”
待两位长辈进了正屋,院中媛姐儿几人互相看看,媛姐儿笑道:“请八弟到屋里喝杯茶吧”。博哥儿斯斯文文地道声“极好,有劳六姐姐。”
目送媛姐儿一行进了对面的屋子,纪慕云收回目光。目前为止,曹家曹延轩一辈七位兄弟,她见过四位,性格有不同,都是热情、面善之人。
一顿午饭吃到酉时,京城曹府的马车到了驿站,曹延轩兄弟才从屋里出来,也不多说,招呼“收拾东西,动身吧。”
归途曹延轩兄弟骑马,博哥儿带着宝哥儿媛姐儿一辆马车,纪慕云带着昱哥儿一辆马车。官道平坦宽阔,两侧栽着树木,行人络绎不绝,给人一种“天子脚下”的感觉。
沿途看见两批官眷,伏在窗边的纪慕云再一瞧,远处曹延轩骑着一匹黑马,和堂兄并肩而行。
她第一次见他骑马,腰背挺直手握缰绳,不像个读书人,倒像个常在外面行走的游商了。对了,记得他说过,母亲去世之前,外出游历过两回。
落日时分,一行人到达位于京城阜成门的一所府邸。
前朝年间,曹家在京城另有住宅,今朝改朝换代的时候,□□登基,不少官员坏事,罢免的罢免抄家的抄家被贬的被贬,不得不把宅子卖掉。
阜成门芝麻胡同的府邸是原来一位御史的祖宅,占地二十余亩,有花园有亭子,曹家家主只花了八千两便买了下来,不可谓不值。说来幸运,过了十余年,隔壁官员告老还乡,消息还没放出去,曹家就近水楼台,从邻居手里把房子买了过来。
之后家主把两个宅院中间的墙壁打掉,请人画了图把宅子重新修缮一番,正院之外,单独砌了若干小院子,种树修园,挖了个小小的湖泊。这么一来,曹府颇为美丽,不少比曹家显赫的官员,在京城的宅子比曹府差得远了。
也是因为这个,数十年前东府西府分家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想要京城曹宅。说来说去,两边都不让步,又不愿伤了和气,只好商定,金陵宅子隔着一道墙,各住各的;京城府邸为东府西府共有,谁在京城做官、备考,便住进去,一应开销有两个府邸均摊。
如今京城曹府辈分最大的是曹延轩嫡亲伯父,东府大老爷曹慷,在京任工部侍郎。
此刻曹府开了侧门,曹延轩一行由曹延吉带着,一路行到内院一个挂着“竹苑”的院子前。
“七弟,老地方。”曹延吉兴致勃勃地,“你洗个澡,换身衣裳,到外面来,爹等着给你接风呢!”
又把自己的小厮留下:“你,在这等着七老爷。”
曹延轩爽快地答应,“那好,一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