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不知道?要不要我这个无聊的只知道故纸堆的教授来告诉你啊?」张恒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铿锵有力地写下两个字——墨子。
「墨子,战国时人,出身贫寒。他讨厌繁琐礼仪的儒学,于是另立山头,创建了墨家学说,收拢了一大批武功高强的人,搞了一个墨家帮派。这个帮派有完整的组织系统,行动宣言就六个字——兼爱、利害、非攻。当然,他们还有一个绝对权威的首领,当时称为巨子,相当于你们现在的老大。这就是历史上最早的黑帮,也就是你们黑帮世家的源头。」
如果是其他方面的挑战,应付起来也许还有点头疼。
但欧阳宝出的题目真是太合胃口了。
想他张老大,既在黑帮中混过多年,又天生爱好历史,对于自己投身事业的历史问题,能不偷偷摸摸地暗爽着去研究研究吗?
「你以为现代的黑帮很厉害吗?听好了。墨家帮派在鼎盛时期,高手超过千人,人称墨者。他们有统一的制服,着草鞋穿短衣,所以也叫短衣帮。他们不但在地方上拥有势力,还有能力介入国际纷争。历史上记载,楚王要进攻宋国,却因为墨家而取消了行动。他们生产连弩车、转射机、借车,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军火供应商。」
张教授兴致一来,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神采飞扬,简直帅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以为现代黑帮有多高明?玩暗杀,搞军火,渗入国际政治圈,这些统统都是老祖宗当年玩剩的把戏。没有历史,没有一代代的传承,压根就不会有你口里精彩的黑帮世界。没有历史作为养分,未来生根发芽的可能性在哪里?还黑帮世家呢,我看你根本就是糊涂到家!连自己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都不知道,还敢不认真听老子的课!」
张恒对班上最冥顽难驯的小霸王,毫不留情地一番教训,畅快淋漓,掷地有声,威风凛凛。
听得所有人目瞪口呆,整个教室一片死寂。
片刻后,学生们爆发出激烈热情的掌声。
「精彩!」
「教授好赞!」
「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历史课!」
被大家整齐一致的仰慕赞叹的眼神看着,听着掌声如雷震耳,张恒愕然。
心窝一阵无法形容地惬意。
这才是讲台上的踏实!
这就是所谓的师道尊严!
爽!死!了!
震耳欲聋的掌声中,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张恒对被他罚站的坏学生欧阳宝正眼都没给一个,随意地说了一声下课,拿起讲义下讲台。
刚出教室,好大一个白影忽地扑到眼前。
张恒以为被人偷袭,正打算动手,脖子被人紧紧搂住了。
「哥!」
原来是张平这个爱哭宝。
「哥!我对不起你!」
你这小子,你也知道对不起我啊?
老子为了你的肋骨,不得不向洪黎明那混帐东西妥协,站讲台站到脚都酸了!口水都讲干了!
「对不起啊哥,我一直以为都以为哥你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出不了墙的红杏,没想到哥你讲课这么棒。」
什么泥?
你小子有种再说一遍?!
不用洪黎明揍了,老子自己动手。
张恒撩起袖子,要把可恶的小弟从自己脖子上扯开,好好教训一下。
没想到张平激动之余,抱着他就是不撒手。
「昨天只能说你站在讲台上风度翩翩,看着挺养眼,但今天你真的震撼我了。不容易啊哥,我含辛茹苦地等了这么多年,对你黯淡无光的未来,总算在今日看到了一丝光明……」
「臭小子,你哪门子的含辛茹苦啊?你是老子风里雨里拉扯大的好不好?」张教授忍无可忍,把黏着他不撒手的牛皮糖用力扯开。
正要拽着张平白大褂的领子,好好抽他一顿,彰显长兄威严,忽然看见今天上过他课的学生拿著书本经过,态度尊敬,「教授再见。」
张老大喉头一紧,拽住张平衣领的五指不由自主松了,眼睛眨巴眨巴,老成持重地一点头,「再见。」
师道尊严啊!
看着又乖又可爱的学生们走向楼梯,也不知哪根神经忽然抽了,居然还神使鬼差地加了一句叮嘱,「回去别忘了预习课本下一章。」
「放心啦,教授。对了教授,明天可以再多讲点课本上没写的内容吗?还想听耶。」
「是啊,教授,今天这堂课太赞了。今天才知道,原来学历史这么有趣。」
真是见鬼啦。
恒哥闯荡江湖多年,掌管着偌大的夜总会,被娇媚如花的妈妈桑和小姐们众星捧月,什么恭维话没听过啊?
只不过是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幼稚的夸赞,心里居然甜得像吃了蜜一样。
「哦哦,这个嘛,」张恒搓着手,「只要你们认真上课,我保证以后每堂课都百分之百的精彩。而且你们要保证把功课做好……咦?我好像没布置功课?哎呀不好!我他妈的忘记布置功课了!」
第十五章
忘记了布置功课,那也没办法,都已经下课了,总不能把四散的学生们抓回来。
丢下唧唧歪歪让人很烦的张平,恒哥脚步轻松地往公寓走,心想今天那群小家伙满以为占了便宜,等着,明天给他们功课来个三份的。
理所当然嘛。
夜总会叫小姐坐个台,赊了账,还必须还呢,何况这是对人生来说非常必要的功课。
至于两天为什么是三份,而不是两份。
那个,高利贷难道不用给利息吗?九出十三归啊!否则兄弟们……啊不,否则教授靠什么吃饭?
张恒鼻子里哼哼的著,好像满脸不在意地算着小帐,胸膛里飘着惬意的暖,如天边舒展自如的白云。
这种轻松悠然的感觉,已经多年没和他沾过边,似乎永远也不会再和他沾边,然而此刻竟真能如此,就像他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有朝一日站在讲台上。
口水乱喷得也许有些荒唐,但却顾盼神飞。
就像在污秽中耷拉了许多年的一双翅膀,忽然奇迹般地扇了一扇,仿佛要借着不可思议的机缘晨风而起。
哎。
也许想着的这些都是妄想,不过是一个说出来也让人发笑的笑话。
笑话又如何,恒哥开心啊。
张恒回到学校分配给他的豪华公寓前,刻意不让自己思考那些隐隐约约藏在心底的东西。
应该是习惯的力量,这些年,他习惯了现实的厮杀和疼痛,但也习惯了逃避内心里分裂的挣扎和酸楚,所以每次有点小小的心里矛盾,就英雄气爆棚地打架,吃会让胃痛的辣子鸡、喝冰得让自己虚弱的肠胃也受不了的冰啤酒。
后来又有了一个新的解决方式——洪黎明做的食物。
是的。
谁叫那家伙做的食物味道那么好,连出现的时机都那么好,在曾经的某段时日里,当他心烦意乱时,就能闻到诱人垂涎的香味,他也就随意地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吞咽,却并非刻意但异常深刻地记住了那家伙盯着自己进食时欣慰快乐的眼神。
说来说去,就是嘴馋吧。
正好又饿了。
掏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张恒愣了一下。
不是江湖中人发现异状的那种警惕,也不是公寓里出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他愣了那么一秒,自己也就明白过来,那是因为他没闻到迎接自己的美食的香味。
洪黎明信誓旦旦地说过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每天都要过来巡幸,或者说临幸。不管他过来干什么,总不能不负责做饭吧?
张恒嗅着没有一丝烟火气的空气,把这套逻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自己早在本能里接受了洪老大的喂食,有一丝憋闷和惘然。
于是,等他发现玄关里摆着一双不属于自己的皮鞋时,憋闷和惘然就燃烧成了怒气。
没来也就算了。
来了居然不做饭,是要造反吗?
张恒连鞋都没脱,直接踩上厚实昂贵的地毯,在客厅和厨房都找不到人,转身直入卧室。
果不其然,罢工的大厨在房里。
「你没做饭!」
不是疑问句,是质问句。
以被俘丧权的冒牌教授的身份,叫炙手可热的洪家老大做饭,叫得那么理直气壮,似乎有点不对劲。但那又如何,不管是洪黎明对上张恒,还是张恒对上洪黎明,他们俩之间,就很少有对劲的时候。
「等一会给你做。」洪黎明懒洋洋地斜躺在床上,悠闲地闭目养神。
「等多久?」
「半个小时。」
「老子饿死了。」
「说话注意点,别忘了规矩,」洪黎明眼睛睁开一点,视线淡淡瞥来,不凌厉,但黝黑的瞳子很有神。
每次一提该死的规矩,张恒都会表达不屑的立场,常常不惜和洪黎明打一场嘴仗。
但今天例外,他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坐到了床边。
「怎么搞的?」张恒不在乎地问。
「什么?」
「装你个头啊,当我瞎啊?」
张恒一把掀了男人身上盖的薄毯。
薄毯下的身体裸着上身,胸肌结实,肌理迷人,就是缠着的几圈白纱布有些碍眼。离得近了,能嗅到空气中一丝若隐若现的熟悉的味道,那是药混合着鲜血的特殊气味。
「啧,六月债,来得快啊。」张恒打量一眼,笑得挺开心,「早就知道你小子没好果子吃。」
洪黎明心平气和。
「小伤不碍事,不用担心。」
「你哪知眼睛看见我担心你了?」张恒不屑地切一声,「以为自己很值钱啊?」
「没说你担心我。我是说,你不用担心,就算我受伤了,也不会饿着你。等一下就给你做饭。」
张恒一滞,很快又找到了强大的理由,「放屁啦,现在不就是饿着了吗?」
张恒没皮没脸地让他看自己平坦的肚子,表示胃里现在是空的。
洪黎明笑着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给你做。」
张恒一巴掌把打算起身的洪黎明按了回去。看着男人对自己微笑,笑容里透着的不知该形容为得意还是幸福的东西,又不禁觉得自己做了件妇人之仁的错事。
先是觉得窝囊,然后是觉得窝火。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装可怜。」他指着洪老大的鼻子。
「小恒,」洪黎明无奈而宠溺地口气,「你说话再不当心,张平真要挨揍了。」
张老大憋气。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但如果用最简单的话来形容,可以概括为两句——哥哥上保险了,弟弟还在危险中。
万一有状况,洪老大是不会把他怎样的,但洪老大是绝对会眼也不眨地把他弟怎样的。
说到洪黎明的翻脸不认人,手狠心黑,张恒有过切身体会。
如果他要用惩罚张平来惩罚张恒,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犹豫。
「洪黎明,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你能对付我,我就能对付你!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张恒不能骂脏话,只能把手指更怒地指着洪老大挺直的鼻尖,「我不吃你小子做的东西!」
这个反制措施相当强硬。
强硬到洪老大都愣了。
愣完之后,他觉得胸口有点甜,想笑,又担心这么一笑,张教授真要炸毛了。
但是如果不笑,难道要哭丧着脸认错吗?
这样倒也有趣。
在外面打打杀杀,戴着假面具真的好累,但那是对着外人。如果是对着张恒,换多少个面孔都轻松自如,自己可强可弱,可霸道可哀怜,可以蛮不讲理,还可以幼稚任性……哪一种都好,都欣然喜悦,如饮甘露。
「真的不吃?」
「不吃。」张恒乌黑的眼睛眨巴眨巴,显然在回答之前认真考虑了一下。
洪黎明伸手把张恒拉近一点。
张恒身子一歪,差点想给他一记后肘,忽然想起这家伙是个伤号,动作一缓,就已经被拉得歪在洪黎明身前了。
挨着洪黎明半边身体,侧脸刚好蹭在洪黎明下巴上,刚才要打后肘时右臂提起,这时轻轻放下,好死不死地斜横在了洪黎明充满弹性的腹肌上,稍微一动,就是手侧和腹肌的亲密摩挲,倒像他故意在揩油。
张恒试着把手换个姿势,不想压住白纱布下的伤口,要忌惮的就多了,几次尝试后,变成了胳膊往上,又仿佛是在用手倒钩洪黎明的脖子。
这好像是夜总会小姐勾搭男人时的标准动作?
切!
洪黎明像看喵咪玩耍一样,好脾气地看着张恒摆弄来摆弄去,最后张恒终于把所有耐性都用完了,在洪黎明身边坐起来,手臂从洪黎明脖子后面穿过去,把洪黎明搂着。
轻佻地拍拍洪老大的脸颊。
看见没?
你这受伤的弱鸡,现在你是恒哥的妞。
「你今天心情很好。」洪黎明笑着说。
对于当恒哥的妞,他没有任何心理冲突。
如果不是他太强壮,手脚太修长,上身袒露了太多经过锻炼的漂亮的肌肉,简直可以把他形容为一只躺在恒哥怀里既温顺又听话的猫。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没啊。」
「上课还顺利吧?」
「能不顺利吗?那群小屁孩,还能斗得过老……」张恒及时刹车,保住了他弟的几根肋骨。
想了一会,和洪老大讨价还价。
「我说,有一些口头语能不能保留啊?又不是三字经,说说有什么?」
「哪些口头语?」
「至少可以说老子吧,不然太难受了。你试试说话说一半,忽然有个词卡住,难受死了。」
张恒自己没发现,他说话的语气,既像闲话家常,又像一起住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在商量家务。洪黎明发现了,所以望向张恒的那一眼很是温润。
「口不择言那么多年,一朝强迫要改,确实也难为你。可这些,总是需要改的。」洪黎明居然真的在考虑,「一个月怎么样?头一个月,你偶尔忍不住,可以说老子这个不好听的字眼。不过从第二个月开始,你不许再说了。算给你一个适应期。」
老子哪里不好听了?
张恒心里嘀咕一句,不过江湖上讲究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既然人家洪老大好歹算是开了一道小口子,自己就不能不还以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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