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凡俗动物的混沌痴傻,灵智未开,绝不可能三年内就能自行领悟修练法决,必然得了点化。
“你教了它们修炼法门?”
狼崽得意点头。
“然后让他们去盗丹?”
点头加得意的摇尾巴。
……怎么还学会摇尾巴了,你是狼啊!
辜雪存伸出手朝它摆摆,啸月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竟然愣了愣,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它撒着欢一样扑到辜雪存的身上,几个跳跃就缩进了他的臂弯里。
“没想到你的智商竟然在我快要玩儿完的时候突飞猛进了。”他摸着啸月的脑袋叹道,“都是逼出来的。”
只是以后的仇家又多了个济苦山,此事只能暂且不论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辜雪存站起身来,对那群野狼道:“你们既然得了啸月点化,应该已经能说话了吧。”
那边狼群里半天才走出来一头狼,匍匐着口吐人言:“仙长,天狼殿下不让我们靠近山洞,平时也不能说话吵到您休息。”
辜雪存愣了愣,才回过神它说的“天狼殿下”是啸月,低头一看,啸月正一脸满意,好像在向他邀功。
“这山中可有地方能沐浴?”
身上实在太脏了,他需要洗个澡。
……
在山泉里洗完澡,本想从储物袋里找身衣服换上,却发现全部大了一号,掏来掏去,唯一合身的……竟然只有一套十九师妹求他去一间凡间城镇很时兴的裁缝铺子,做的新衣服。
……
辜雪存凝视了一下那套浅紫色绣着蝴蝶的衣服,平心而论,它其实很好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是套女装。
……
穿吧穿吧,大丈夫不拘小节。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辜雪存此刻的确不敢穿着春华宫的衣饰。他现在一点修为也没有,与凡人无异,而且那些野狼去济苦山盗丹肯定被发现了,这等灵药,定然备受重视。
以几头修炼了区区数年的野狼要盗济苦山的东西,谈何容易,但倘若是啸月——这鬼精灵是上古天狼的后裔,即使丢了千年修为也有不少天赋神通在,要做到这事,的确不难。
只是谁件事是谁干的,恐怕济苦山不难猜到他身上。
他现在贸然现身,只会惹祸上身,可若是他始终不现身,春华宫难免被他牵累。
从泉水中走出来,辜雪存还是决定要回北海看看。
只是他此刻没有一点灵力,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此处离北海少说千里之远,要赶回去,恐怕也不容易。
“有人吗……有人吗……?”正思量间,忽然听到几声少年的清朗的呼声从山泉旁的树林那边传来。
竟然有人找到这来了!
辜雪存心念电转,几个呼吸间就把山泉边,那身沾着血污的衣衫和所有东西收进了储物袋,略一犹豫,又立即把正乐呵呵在边上扑蝴蝶的啸月给逮了过来。
啸月嗷的一嗓子还没叫出来,就被塞进了袋子里。
……虽说储物袋不好装活物,但此刻也只好委屈它了。
“请问……啊!!”
少年刚拂开层叠的枝桠,只见眼前豁然开朗,一淙清泉从山壁上缓缓流下,下游泉水中站了个纤长人影。
泉中人一头如缎长发,形状优美的蝴蝶骨在披散的乌黑发丝后若隐若现,清澈泉水中纤细的身体轮廓随着水波浅浅摇曳。
宋子沛来不及细想,脑中只空白了片刻,脸上便轰然红了个透,他慌乱的移开目光,只见泉水边堆着一叠衣物,浅紫色的布料上一对蝴蝶振翅欲飞,一望便知是女子之物。
“姑娘恕罪!姑娘恕罪!在下实非有意!”
少年手忙脚乱的转过身去,从辜雪存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两只耳朵红的熟透了一般。
……阴差阳错,竟然被认成了女的。
这少年身着紫霄派内门弟子衣饰,辜雪存略一思索也大概猜到了,济苦门一定是去找过了紫霄派的麻烦,所以现在他们定然是在找他。
此刻做女人,倒也正好。
辜雪存几个念头间明白了事情原委,他劣性难改,突然玩心大起,回忆了一下平素春华宫师妹们聊天时的口吻和语气,幽幽道:“不是有意,那想必是故意了。”
他身体在洗经伐髓后已然全部恢复了少年体征,略略拿捏,嗓音完全是个有些低沉的温柔女声。
宋子沛大窘,即便背对着“她”也拼命摆手:“真的没有,姑娘,你误会了,在下是奉师长之命在这片山脉寻人,绝非故意冒犯姑娘。”
“哼。”辜雪存穿上那件浅紫色的轻纱外袍,道,“你转过来吧,我穿好了。”
少年这才缓缓转过了身子,辜雪存打量他,样貌不过十六七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见就知道是紫霄派那些从小清规戒律到大的小古板。
宋子沛涨红着张煮熟虾子般的脸,转过身来一看清辜雪存的面容,立时愣在原地。
辜雪存佯作嗔怒:“看什么看,你还说没有轻薄我!”
那少年这才回过神,先是连连抱歉,又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姑娘,在下何曾轻薄过你啊!!”
“你看了我的身子,又这样盯着人家。”辜雪存从袖口里扯了块手帕,开始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你不要以为我不认得,你是紫霄派的,原来你们紫霄派净是你这般的登徒子!”
宋子沛听了这话,简直快哭了,他从小在静珩峰上苦修,整日里除了孤石峰的阎师叔,别说年轻少女,连只母苍蝇都没遇见过,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只得连连摆手,一边语无伦次“不是不是”的辩解,一边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辜雪存越看他越觉得这小呆子古板的别有一番风味,玩心大盛。哪能轻易放过他,正捏着帕子兀自哭的尽兴,忽然听见个低沉温雅的男性嗓音从树林里传来。
“子沛,何事耽搁?”
来人长身玉立,手执一支通体莹润的碧玉‖洞箫,一身玄衣如墨。他缓步从树林间行来,浅棕色的眼睛浅淡而漂亮,虽然是对那少年说话,此刻却正静静注视着辜雪存。
第4章重逢
阔别百年,辜雪存再见这双眼睛,只觉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嚎到半截实在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此人正是天决真人,路决凌。
一时间想不到如何开口,于是辜雪存只好收了功,拿着方手帕一声不吭站在那里默默拭泪,以不变应万变。
宋子沛如蒙大赦,朝着路决凌规矩一礼,叫了声“小师叔”,便把前因后果都给交代了。
辜雪存略略惆怅的想:昔日小师弟,今日也成了小师叔,而且还是这么副无趣模样,真是岁月催人老,把一朵娇花给毁的和一根老树根子也似的。
“子沛冒失,冒犯姑娘,紫霄派会以门规惩处。”
宋子沛听到门规二字,在边上绿了一张脸,却没敢开口辩驳半句。
辜某人戏精本能回归体内,凄凄惨惨道:“你门内小辈偷看我一个姑娘家沐浴,你作为师长竟没一句抱歉,还说什么惩处不惩处,我又看不见,如何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想来……不过是见我孤身一人,糊弄我一个弱女子罢了。”
路决凌沉默片刻,道:“紫霄派未曾管束好弟子,多有得罪,实在抱歉,还望姑娘勿怪。”
辜雪存见他吃瘪,心中暗爽,又听路决凌道:“姑娘若是意难平,家中尊长同意后,子沛自会对姑娘负责。”
宋子沛大惊失色:“小师叔……我……”
路决凌淡淡扫他一眼,并未搭理。
辜雪存:“……”
“如此,姑娘是否满意。”
辜雪存:“……倒也不至于,我现在没那么生气了。”
狠还是你路决凌狠啊,说把师侄嫁人就把师侄嫁人,紫霄派的小辈弟子,真是全没有婚姻自主权。春华宫全是女修,也比紫霄派早一步实现了自由恋爱和自由婚姻。
“此处山高路险,多有妖兽毒虫出没,姑娘孤身一人,如何会在此间?”路决凌淡淡发问,“我见你灵力稀薄,并非修行中人,敢问姑娘又是如何认得紫霄派弟子衣饰?”
宋子沛经他提醒,在旁边也是恍然一愣,道:“是啊,姑娘为何一见面就知道在下出自紫霄派内门?”
编瞎话辜雪存最在行,简直是张口就来。
“这便说来话长了,奴家姓石,是登州人士,家中是做买卖的。半年前,家父走商遭了马匪劫掠,连尸首也未曾寻回来。我娘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也跟着撒手人寰了。”
宋子沛听的面有恻然,看他的眼神都温和了几分。
“但我有个哥哥,幼年时便被仙长挑中,说是送去南边紫霄派修仙了,他成年后回来过一次,故而我倒也识得紫霄派的衣饰。”
“娘逝世后,我一人操办了爹和娘的丧事,又找了镖师护送我前往南边去找哥哥,谁知一日前行到此处,那几个镖师说要去打些山鸡野兔充饥,便扔下我一个,一去不回了。”
宋子沛听到这里,无语了片刻,半晌道:“既如此,石姑娘还指着在下骂,紫霄派净是登徒子,岂非把你兄长……”
辜雪存:“……”
辜雪存:“我那是恼的!”
宋子沛见他掏手帕,以为他又要哭起来,吓得连忙闭嘴不说了。
路决凌道:“紫霄山坐落之处,凡人不知。”
宋子沛连忙转移话题,附和道:“是啊,那些镖师不可能知道紫霄派山门在何处,姑娘你被他们骗了。”
辜雪存震惊道:“竟,竟有此事?!”
他一双尚显得稚幼的桃花眼水盈盈氤氲着雾气,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我……已经把爹娘留下的银钱,都给了他们。”
宋子沛:“……”
虽然说,的确很可怜,但这位石姑娘也太傻了……想来她一定一直养在深闺,并不知道世情险恶,才会如此天真。
路决凌道:“你兄长名讳?”
辜雪存哼了半天,支支吾吾道:“哥哥离家太久,我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小名叫狗蛋。”
路决凌、宋子沛:“……”
“紫霄派内门弟子百余人,姓石的不止一位,你可随我们回去,一一细认。”
等的就是这句话!辜雪存心中暗喜。
北海太远,他虽然一时半会回不去,但是前往紫霄派一定能打听到如今春华宫什么情况了。
而且到了紫霄派,他一定能找到办法回北海!
“多谢二位仙长。”
路决凌略一颔首,转身便带着二人往树林外走去,宋子沛见状犹豫了片刻,还是红着脸对辜雪存说:“石姑娘的兄长既然是紫霄派同门,照顾你是理应的,不必言谢。在下姓宋,名子沛,子丑寅卯的子,沛泽的沛。石姑娘不必叫我仙长,叫我……叫我……”
他说到此处,越发不敢去看辜雪存的眼睛,更不好意思开口让人家姑娘叫自己名字,于是更加尴尬,一时只在心里后悔起来他干什么突然发疯,要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叫他的名字。
谁知那人一双桃花眼笑吟吟弯了起来,温声道:“原来如此,宋哥哥,多谢你啦。”
宋子沛的脸轰的又红了。
路决凌在前面顿下脚步,道:“宋子沛,走了。”
他忽然直呼全名,吓了宋子沛一跳,于是也不敢再多言,连忙跟在后面。
行过树林,只见一个矮矮的小山包就在眼前,七八个紫霄宫弟子等在山上,见了路决凌便行礼道:“小师叔,前后这片山域全都找过了,并无人烟,只有这座山上的一块巨石上有血迹,但早已经干涸了。”
那块巨石正是当初辜雪存靠着的那块,想来上面的血都是他三年前吐的。
辜雪存跟在后面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吐的时候没感觉,现在看竟然吐了那么多,这块山石靠在一个小飞崖边,故而雨淋不到,三年过后干涸的有些发黑的深褐色血迹,竟然还有一大片。
路决凌站在巨石前,盯着那片血迹看了半天,也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其实这血迹也未必是辜少宫主留下的,毕竟也不一定只有他会途经此地……”一个弟子圆场刚打了一半,突然语塞。
天决真人从石头边一丛灌木里,捡起来一片残破的绯色布料。
“……”
路决凌捏着那块布料,问:“前面是济苦山所辖山域。”
宋子沛道:“是的。”
路决凌收起那块布料,道:“回紫霄山。”顿了顿,又道,“步行,从东边回去。”
众弟子一脸茫然,其中一个问:“可,阎师叔说辜少宫主是往北飞的。”
路决凌道:“东北亦是北。”
该弟子:“……”
好吧,天决真人说要走,谁敢不走,于是众人又离开山包,从东边的山道步行,离开这座山脉。
每经过一片新的山域,路决凌就一定要将这片山域找个底朝天,然而每每却总是无功而返。
辜雪存趁他们搜寻间偷偷将啸月放了出来,嘱咐它不可离得太近,也不可太远。啸月在储物袋里憋的够呛,出来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就撒着欢跑了。
它虽然顽皮,却一直很聪明懂事,故而辜雪存并不担心。
借口如厕放完啸月,辜雪存彻底没了心理负担,施施然回到等待紫霄派众人的那颗树下,没想到树下已经回来了一个。
宋子沛见他回来,舒了一口气,担忧道:“石姑娘,你到哪里去了,山中危险,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动。”
辜雪存道:“我如厕去了,那你下次陪我去么?”
宋子沛脸涨的通红:“石……石姑娘,还请你莫要开这种玩笑。”
虽然已经一日了,他仍然没能习惯在这位石姑娘忽而含羞带怯,忽而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诡异画风中切换自如。
“逗你的。”辜雪存道,“宋哥哥不必担心,这附近有你们小师叔镇着,哪个妖魔鬼怪嫌命长敢跳出来?”
这倒是实话。
宋子沛无奈地笑笑,从衣袖里拿出两个水润的野果,道:“这是我在附近采的果子,可以充饥,你没有修行,未曾辟谷,一定饿了吧。”
辜雪存接过野果,啃了一口,道:“好甜!”又笑着补了一句,“跟你一样。”
“石……石姑娘说笑了……”宋子沛红着脸摆手。
前去搜寻的其他紫霄派弟子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见此情形,一团哄笑:“哦吼,宋师兄,你开窍啦!”
这位石姑娘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至于宋子沛无意间看了副美人出浴图这事,虽然他自己死活不肯承认,他们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甚至传出了个更香艳的版本,于是自然闹得更欢。
宋子沛一张脸又红又黑,佯怒道:“都闭嘴!”
gu903();他转头去看辜雪存,却见那圆脸少女捧着个咬了一半的果子,目光凝在了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