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生出了门,一直跑到公厕后面,也布谷布谷了两声,张津瑜出来了。
“你怎么来啦?”超生问。
张津瑜伸手就来拉超生的手:“快跟我去趟清水县,你必须跟我去找苏老师。”
“我要跟我妈去找苏老师,你赶紧回家吧,我不跟你一起去。”超生说。
张津瑜急的只跺脚:“事情特别着急,你想苏老师和付叔叔还好好的吧?要想他们不离婚,就赶紧跟我走,我有办法!”
这是超生的软肋,她当然希望付敞亮和苏煜好好的,不要闹啊。
可是,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呢?
“你你你,张津瑜,我就知道又是你,小盛哥哥,快看,坏金鱼来啦!”看嘛,小老八阴魂不散,又把张津瑜的好事儿给戳破了。
他嗓门儿太大,喊的大家都听见了,陈月牙立马就出来了吧?
盛海峰也从家里出来了,就连准备要去上班的贺译民也从车上又下来了,至于苏爱华,还在睡懒觉的,穿着睡衣都跑出来看,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张津瑜就很奇怪了,刚才他想带走超生,但现在,他又一言不发了。
“你说嘛,小津瑜,你苏阿姨到底在哪儿,她和你妈之间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儿,她们俩人就不能把这事儿给调和调和?”陈月牙问这孩子。
张津瑜咬牙半天,才说:“我就是想去调和这事儿,但是,得我和超生一起去才行,苏阿姨现在估计很危险,她很可能想自杀。”
一个生完孩子五年,没有工作过,只在家里带孩子的女同志,现在身上背着收受贿赂的罪名,连孩子都给公公带走了,而且,她和‘情人’之间的照片,都被人送到丈夫面前了。
这时候想自杀,确实合情合理。
陈月牙转身看丈夫,贺译民也看着妻子呢。
现在是这样,大家处在一个死胡同里,那就是,俞敏指证苏煜受贿,而苏煜呢,不但承认自己受贿,还被人揭露了出轨的问题,付敞亮又一副绿帽子随便戴,全凭组织处分的样子。
这种僵局,又该怎么破呢?
你要查,当事人不配合啊。
“让超生去吧,津瑜这孩子不错,估计他能把苏煜给劝回来。”贺译民说。
得有个人把苏煜劝回来,让她承担罪名,把付敞亮给摘出来啊。
“那我送他们去?”陈月牙问丈夫。
“我们自己坐火车去就行了,陈阿姨,你就别去了,苏阿姨现在不想见你们。”张津瑜连忙说。
这时候有俩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让小盛哥哥(海峰)一起去!”
当然,这俩人肯定是苏爱华和小老八嘛。
随时,他们都要把盛海峰加塞进去。
“超生,让海峰开车带你们,比坐火车更轻松,海峰开你伯伯最好的那俩车,好不好?”苏爱华说着,推了儿子一把。
在张津瑜的印象里,盛海峰人稳重,话不多,而且,听说他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从82年到89年这段时间,国内大大小小的空难,总共发生了将近十起。
平均一年一起,这个空难率太高了,上面领导干预,要降低它。
于是盛海峰才暂停了读研,回来加入空客公司的工程师团队,来进一步做飞机安全研发的。
要说张津瑜对谁存着坏心吗,肯定没有。
就对他妈的小虚荣,自命不凡,以及屈上媚下的态度,从小就看得清清楚楚,也一直在反抗他妈。
而且这一回,他妈是错了,错的很离谱,但是,付敞亮家这件事情,远远不止是一个绿帽子出墙那么简单的事儿。
这事儿,大到张津瑜个小屁孩儿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但是,超生就能解决它,完全不需要盛海峰啊。
在张津瑜的想象中,盛海峰那么忙的人,肯定不会跟着他们一起去的。
但没想到,盛海峰从他妈手里接过车钥匙,一把拎起超生的帽子,却说:“那咱们走吧。”
“小盛哥哥,苏阿姨不会想见你的,你还是别去了。”张津瑜不想让盛海峰去,所以说。
盛海峰的办事有多利落,就连贺译民看了,都觉得心里舒服。
“她都没见过我,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见我?”他反问张津瑜。
“反正她除了超生,不会见任何人,也不会听任何人劝的。”张津瑜于是又说。
盛海峰把超生塞车里,上车,都打着火了,扭头问还在外头的张津瑜:“你坐不坐,要不坐,就去坐火车,我们在清水县的火车站等你。”
大五岁就是不一样啊,十六还是小屁孩子儿,人家二十一的已经是大小伙儿了。
张津瑜僵持了一会儿,毕竟事情紧急,还是拉开后面的车门,上车了:“坐啊,我为什么不坐?”
小老八简直就是条走狗,跟苏爱华站在一起,看着张津瑜,正在得意的挑眉。
就说嘛,有小盛哥哥在,他张津瑜一点机会都没有。
第166章166
超生和盛海峰几个要出胡同的时候,于半路居然碰上张福生骑着自行车,带着张福妞,俩人于路边过来了。
现在吧,小帅出国留学了,三炮在军事学院读书,是军事学院,珠心算学院里最年青的小军官,而二斌呢,也在国家队进行集训,为明年的亚运会做准备。
福妞要想找别人,是找不到的,只能找到超生。
也是巧了,其实福妞来过好几次了,想找超生,都给多管闲事的小老八骂跑了,今天倒是巧,正好超生在辆车上,要出胡同,给福妞碰上了。
“陈超生,下车来,我有事儿要跟你说。”张福妞追着车说。
张津瑜着急,说:“直接走吧,别停车了。”
盛海峰却把车停了:“那姑娘看起来挺着急的,贺笙笙,下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超生于是又下了车:“张福妞,你又怎么啦?”
“我家二斌和三炮呢,还有你家那上雷子,铮子,都在哪儿?”张福妞问。
福生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超生:“超生,你现在漂亮的就像我们家那只大花猫一样。”
“滚一边去。”张福妞说。
“超生,跟你几个哥哥说说,最近要有学生喊他们出去,说搞什么知识竞赛,游行啥的,千万不能跟着去,明白吗?”张福妞说。
自从80年开始的知识竞争会,有很多学生参加,而且经常搞游行,别人不知道,但是福妞做过梦,知道在今年,会发生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
跟金钱没关系,毕竟人命关天,她得来跟超生说一声。
超生家的哥哥们个个儿忙的什么一样,就雷子和铮子跳一点,但是,最近邓翠莲盯着他们呢,连进录像厅的时间都没有,干别的,怎么可能。
“我知道啦,你最近摸底,考的怎么样?”超生问福妞。
福妞笑了一下:“挺不错的,应该能考个好学校。”
其实她是谦虚了,从陈月牙手里抢不到,福妞独劈蹊径,在学习上下功夫,至少目前,她摸底的分数比超生还高,国内的高等学府一点问题都没有。
知识改变命运,从小到大,福妞干了那么多事情,唯独这一点,她现在相信的特别真。
“千万记得,万一有学生想闹事,看好你哥哥们,可不能跟着啊。”福妞又说。
“我知道啦,我哥他们都乖着呢,再见啊福妞。”超生挥手说。
福妞看着超生走远了,心里其实挺高兴的,为什么呢,因为贺译民把她妈参加的,那个气功邪教的人全给抓了。
她妈当然也给抓了,抓了之后关起来教育了一段时间,最近她妈居然不信那个邪教了呢。
至于大伯张盛,福妞只能说,罪有应得,死的好。
新社会下,一个前人民公安,居然勒令女徒弟们卖淫嫖娼,聚众淫乱,死一百次都不够他的。
看超生上车走了,福生看着远去的车说:“陈超生越长,越像我家咪咪了。”
“你那咪咪有五十斤了吧,一身肉,像陈超生?可拉倒吧。”张福妞回头,瞪了她哥一眼说。
但愿,福妞认识的年青人都不会有事儿吧。
……
“小盛哥哥,你怕没有驾照吧,就敢这么开车?”张津瑜给安排坐在后面,心有不满,故意找茬,毕竟要考个驾照多难啊,要等一两年呢。
“我在美国的时候,每天上学都要开车。”盛海峰说。
“小盛哥哥,你开的可真好。”超生坐在前面,不一会儿就由衷感慨。
“为什么?”盛海峰觉得好玩,笑了。这夸奖多简单啦,但他听了就是觉得开心呢。
超生掰着手指头说:“因为咱们大街上的车一般是不让人的,我们要看到一辆车,都得跑着躲,而且他们还不遵守交通规则,经常闯红灯,你一个红灯都没闯过,看到有人过路还会停下来.”
盛海峰打着方向盘,嘴巴都咧开了,眉毛都笑上天了。
而张津瑜在后视镜里看的清清楚楚。
平常不苟言笑的盛海峰,笑的就像录相厅老板家那条公柴犬。
“是,他开这么慢,等到清水县的时候,估计天都要黑了。”气悻悻的,张津瑜说。
超生就跟个老太太似的:“慢点儿就慢点儿,我妈经常说,开车是令可慢三分,不能抢一秒。”
而且,超生觉得,小盛哥哥那么温柔的男孩子,肯定会听自己的话,还侧首对盛海峰说:“对吧小盛哥哥。”
“他压根儿就开不快。”张津瑜毕竟还是小屁孩儿,呈嘴巴之勇,斗一时之气,要跟盛海峰犟个嘴儿。
结果就在这时,超生嗷的一声,感觉自己直接飞起来了。
这辆奔驰车,据说在国内这是第一台,曾经,盛成把它从国外空运回来,花了整整180万,这是因为过了一两年才好点儿了,就在去年,盛成只要开出去,大街上那得一群人围观。
别的车坐在后面,你得屈着腿,这车坐在后面,你可以伸直了两条腿。
这时候已经在出城的路上了,盛海峰这一脚油加下去,再一个急拐弯,张津瑜在后面,没系安全带,直接从东滚到了西,头都栽到了地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俩男孩儿是斗上气了。
但是超生哪知道呢,更何况她的性格,看啥啥好,看啥啥高兴。
刚才觉得盛海峰开的慢就是好,因为他会礼让行人,这会儿盛海峰开的快了,张津瑜觉得,她应该生气吧?
不,她才不生气呢。
“小盛哥哥,你的技术可真好!”她依然觉得盛海峰好。
这彩虹屁吹的,那是盛海峰本身要沉稳,要不然,不在他身上绑根绳子,他简直要飘上天了。
得,张津瑜本来是要去干正事儿的,但是,盛海峰没来的时候,超生和他的关系多好啊,俩人一起到大酒店里去看鱼,守在人家的垃圾桶旁边捡贝壳,一起悄悄进录相厅,要是放那种乱七八糟的片子,俩人又悄悄的跑回家。
就跟小时候一样,他依然是超生的小金鱼。
俩个人一起快快乐乐的玩儿,乐不思蜀。
听说超生要考外国语学院,张津瑜顶着他妈的压力,弃清华北大不考,悄悄报的,就是外国语学院,因为他想一直和超生在一块儿。
可怎么盛海峰一回来,曾经的关系突然就变味儿了呢?
车到清水县,眼看进县城了,张津瑜脑子里想的挺多,但是不说话。
虽然他知道事情特别紧急,但他就是一言不发。
十六岁的小男孩儿,想要以沉默来证明,这是他的主场。
“张津瑜,咱是不是直接去苏老师娘家?”超生回头问。
张津瑜两条细细的手臂抱在胸前,抿着唇,还是一言不发。
“苏煜是怎么回事,我大概听我妈说了一点,说她和付敞亮在闹矛盾,以及,她还贪污受贿了一些钱,现在检察机关要起诉她,是不是?”盛海峰一手把着方向盘,回头,也问张津瑜。
张津瑜索性把脑袋别过去了:反正就是不说。
他要不耍孩子脾气,盛海峰其实没那么生气,毕竟不论超生还是张津瑜,都比他小得多,俞敏还是他爸以前最得力的下属。
但是,这小家伙闹脾气,盛海峰就不高兴了。
“一个女同志,孩子不在身边吧,丈夫不信任她,而且检察院还准备对她提起公诉,而她自己呢,又曾经为人师表,而且,跟父母的关系很好吧,这种情况下,出了事情,她不可能回家去,她还有别的房子吗?”盛海峰等不到张津瑜回答,于是问超生。
超生想了想:“对了,苏阿姨和付叔叔刚结婚的时候,因为分不到房子,在毛纺厂的家属院买了个十八平米的小宿舍。结婚后好长时间,他们就住在那儿。”
“在哪儿,带我去。”盛海峰说。
超生立刻指路:“往那边儿,就在服装商场的后面,那条街上。”
张津瑜本来以为,像盛海峰这种从小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活在象牙塔里的男孩子,不懂人情事故呢,没想到人家分析起人情事故来,头头是道?
而且,确实,据他所知,苏煜就住在毛纺厂的,那十八平米的小宿舍里。
这不转眼,盛海峰开着车,已经到毛纺厂家属区的门外面了。
“到了,张津瑜,你们俩一起下车吗?”盛海峰回头问张津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