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暂且,他也就放任俩人一起玩儿他们的了。
“我心里有杆秤呢,放心吧,他们早晚会有出息的。”把自己的那颗老钟山从手腕上褪了下来:“要不,你先戴着?”
陈月牙接过老钟山,谁能想到,一个大服装厂的老板,现在马上就要开一个大百货商店,居然连块新表都戴不起?
大年初四的潘家园,热闹的什么似的。
什么慈禧的鼻烟壶,搓澡石,马桶,马桶里的香灰,每个摊儿上都有,而且样子一模一样,成色更是一点差别都没有,这玩艺儿也是搞批发的。
至于真东西,有,但你要说普通人想捞个真东西,那还真是撞大运。
陈月牙看见一卖棉花糖的:“我给你买个棉花糖去?”
吃糖,让超生能提早说话。
超生使劲儿点头:虽然小松鼠死了她很伤心,但她更需要讲话的自由,现在小须须们不积极的往外钻,肯定是因为她甜食吃的不够的原因。
“那儿还有糖炒栗子呢,我去给超生买。”贺译民下意识摸着钱包说。
“哎哎……”超生和妈妈一起把爸爸拉住了:“那个甜度不够。”
爸爸撑一个,妈妈撑一个,已经抱着两个棉花糖了,还得吃什么更甜的?
超生手指了指一个地方,舔了舔嘴巴,笑的极其乖巧:冰糖葫芦。
好呐,拿五串儿大冰糖葫芦,妈妈和爸爸帮超生拿,超生只管吃就好了。
路过人的目光中,全露着嫌弃:这俩口子可真惯孩子呀,那么大的姑娘了,扛这么多,吃了不得闹肚子?
给街人的人嫌弃的厉害,贺译民和陈月牙也只好替超生分担点儿目光,假装在吃,但是这些东西实在太甜了,他们这个年纪,根本无法下咽呐。
陈月牙是自己跑到潘家园联络的买家,人家不止摆摊儿,还开了个羊肉汤粉店,属于有店的那种人,姓金,叫金羊,有摊出摊儿,没摊儿,就在羊肉汤粉店里喝着茶吹大牛。
“金老师,您好!”陈月牙到了摊儿前,说。
贺译民一看这人,莫名觉得,他和贺金生长的挺像,简直就跟俩兄弟似的。
一样瘦,一样油头滑脑的样儿,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好你好,陈老板,这位是您爱人吧,闺女长的可真漂亮!”这位金老板喜欢别人叫自己老师,但其实长的瘦瘦巴巴,磕磕碜碜,一看就属于没读过书,混江湖的。
陈月牙开门见山说:“那龙票我们不卖了,我们来,是准备跟人道个歉的。”
“不卖了?大几十万的生意怎么说不卖就不卖了?”这个金老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脸色一变,立刻又开始笑了:“人买家就在我家羊肉汤粉店的楼上等着呢,见了买家再说吧。”
得,总得跟买家当面道个歉。
但是,到了脏兮兮,油腻腻的羊肉汤粉店,上了金老板自己搭的,贺译民俩口子必须弯着腰才能上楼,一上楼,奇了嗨,居然是老朋友。
“贺译民先生,你好!”三炮曾经的对手,桥本一郎的父亲,老桥本。
老桥本大概五十多岁,脸不大,但是眼睛贼光光的亮,西装革履,还戴一顶礼貌,老派的日式绅士风格。
以及,女儿桥本一郎,一年没见,个头还是那么高,另外还有一个男孩,贺译民在报纸上见过个男孩,桥本一雄,中日围棋对抗赛中,一路胜了中方棋手八场的黑马围棋选手。
这居然是要买大清龙票的买主?
贺译民有点生气了,这个金羊一点谱都没有,居然想把他们家的龙票,卖给日本人?
这老桥本向来仪式感都特别足,一个堆着一大堆的赝品古玩,各类连环画,挤的人连气都喘不过来的小阁楼上,他和他家一郎,一雄三个跪的直挺挺的。
对于这种邻国友邦来客,陈月牙一听不懂人家说什么,二也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带着正在吃糖葫芦的超生,站到后面了。
金羊和老桥本说话的时候,超生就看到,桥本一郎勾着嘴唇,给了她一个特别轻蔑的笑。
超生也是大孩子了,是为了能快点说话才会吃这么多糖的。
要不然,她也早就不吃糖了好吗?
吃,她还是得继续吃。
当然,在桥本一郎的眼里,超生不止平平无奇,简直就是一个随时在吃糖的小米虫了。
“实在对不起,原来我们就清楚的讲过,只卖中国人,不卖外国人,而现在呢,我们的龙票不卖了。”贺译民说。
老桥本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从后面提了个黑皮箱子出来,啪一声放贺译民面前了。
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居然是从80才开始试发行的,青砖色的百元大团结。
满满一箱子。
“桥本先生,我们不卖龙票是因为,我们并不缺钱的原因,告辞了。”贺译民简短的说。
金羊把贺译民拉住了:“你们家的情况,不止我清楚,桥本先生也清楚,你要买个菜市场,没钱,这卖买不做了,你上哪儿筹钱去,再说了,人老桥本是日籍爱国友人,在咱们国内捐了一座围棋学院的,你这是干嘛呀,不卖龙票咱谈别的生意嘛,干嘛走啊?”
“我们不跟桥本先生谈卖买,就这样,再见!”贺译民又说。
不过他才转身要走,桥本身边那个桥本一雄居然来了句汉语:“贺先生对我们抱的偏见未免太大了,贵国的围棋选手之所以一路败北,也是因为这个。”
从去年10月开始,中日进行了为期五个月的围棋对抗赛了,在此之前几乎没有赢过,贺译民也算个围棋爱好者,天天看报纸,没少为中国选手们揪心过。
甚至有时候,恨不能自己也上去比一把,怎奈工作太忙,没那个时间。
但一听这个,他肯定生气啊。
不过就在这时候,陈月牙上前一步了:“金条你们要吗?我们有金条。”
桥本一雄侧首看他爸,老桥本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桥本一雄说:“买!”
陈月牙是这个意思,横竖她现在要钱来买市场,黄金卖给谁都是卖,管他黑猫白猫,她在国内还真找不到一个能把黄金出出去的人,而老桥本的这一箱子钱,要来给她开百货商店,绝对稳赚不赔。
她现在只要钱,才不管买金子的人是谁。
老桥本一听陈月牙这话,果然笑了,而且笑的特别诚恳,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让儿子一雄给自己翻译。
“我父亲大人说,既然你们肯买,我们就按现在最高的价格来,一克40元,有多少,我们收购多少,怎么样?”
一克40,这就是百货商店的价格了,21根金条,一根300克,算下来,差不多是37万,陈月牙不仅仅能承包下来菜市场,还能进行拆迁,把她想要的百货商店,给盖起来。
所以,她其实挺愿意的。
不过,她还得问问丈夫的意思,直到贺译民点了头,陈月牙才想答应这事儿。
但就在这时,超生嘴里叨着大冰糖葫芦,在桥本一郎鄙视的目光中,转身,在金羊的破烂堆里不停的扒拉着,扒拉了半天,找到一支铅笔,写了两个字,递给了他爸。
贺译民接过纸一看,立刻把手攥起来了,因为上面写着四个字:国际金价。
贺译民在北京当公安,管的就是进出口,境内外倒卖的官司,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国际金价。
只是,闺女没提的时候,他没想到罢了。
老桥本弯着腰,笑的特别谦和,一副,这生意要长久做下去的样子。
啪的一声,他把手拍桌子上了:“桥本先生,国际金价每盎司420美元,28克=一盎司,一根金条是300克。所以,国际金价一根金条两万五,你只给我12000,就想咱们能把生意长久的做下去?”
不止小桥本一雄,就连老桥本,大冬天的,给下面的羊肉汤熏着,脸上不住的在往外冒汗。
想做卖买,行啊,咱们一分钱一分货,贺译民粗略算了一下,要按国际金价,他们只需要卖15根左右的金条,就完全可以把菜市场给拿下来了。
这日本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但是,既然想买金子,那就卖吧,毕竟他们确实需要钱,帝国主义的钱,不拿白不拿。
窄窄的阁楼上,就连桥本一郎,都是一副大敌当前,大义凛然,弓弩欲张的样子,唯独在她眼里,小米虫一样的超生,剪着短短的妹妹头,圆圆的脸蛋,一脸风平浪静,还在津津有味的吃着糖葫芦。
小时候她吃这东西就没吃过瘾过,可真甜呐。
以这个价格,最终老桥本还真的买走了陈月牙的金条。
桥本这一家子的表现,简直就是土豪!
莫名叫超生想起一句话,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
全送给了亲人解放军。
……
电线杆密密麻麻,一座又一座的四合院,里面都是见缝插针儿的盖着房子,鸡窝狗窝鸽子窝,变压器嗡嗡的响着。
一帮小男孩儿全扬着脖子,嘴里tui着:“滚开啊死鸽子,别挡着我们的视线。”
盛奶奶出门买熟食,就听见几个年青人扛着录音机抽着烟,在说:“看那几个小土憋子,那飞机又飞起来了嗨。”
“什么叫土瘪子,谁跟你们一样,今天后海叉歌,明天陶然亭叉舞,鞋都磨破了,没见个什么出息,那是我大孙子,造的飞机能上天。”盛奶奶一手叉腰,指着骂说。
这些年青人都是tui的一声,转身走了。
小盛和小帅的飞机不止15公斤,因为光是那个闪亮的铁皮外壳,就已经超过15公斤了,更何况这还是油电两用,无线电指挥,烧的是汽油,真放一个座位,小老八都能跟着上天转一圈儿去。
所以,它才犹为珍贵。
因为它的造价在将近800块,要真从天上掉下来,800块就是一场火,烧个一干二净。
今天他们正在挑战300的一小时续航,以及成功降落。
小盛抱遥控器操作,小帅手里抱着望远镜,前面还几个望风指路的,小老八负责替大家吓狗吓鸟吓鸽子,就在停业了的菜市场周围试飞机。
贺金生因为他妈一顿骂,并没有收敛,扬头看着那架上面还涂着SC号几个大字的飞机,回头就问现在整天跟着他的一帮混混们:“你们打鸽子的汽枪呢,把那玩艺儿打下来吧,我看着就烦。”
都是儿子,老太太小时候疼他,长大了之后,他不过顺应时事干了点政府都允许的事儿,不就斗了几个人嘛。
老爷子老太太全副家产,宁可让盛海峰在天上烧个玩具飞机,一分不给他。
人又不是他亲手杀的,当年谁他妈不给人上点刑,就这老俩口,还真拿人民群众的生命当个事儿。
他不拿个气枪把那玩艺儿打下来,他都觉得心里难过。
“有呢老大,看这个,我打鸽子用的,顶好的汽枪,给,你来打吗?”一个狗腿子已经把汽枪搬来了。
贺金生端起汽枪,刚准备要瞄准,怎么觉背后凉凉的,回头一看,一个三十多岁,寸头,穿着武警装的,瘦瘦高高的男人,目光阴森森的,正在看着他:“同志,你是准备打那架玩具飞机吗?”
“不是啊武警同志,我是想打我家的鸽子,在电线上不下来,我怎么可能打飞机呢,我不是那种人,我是良民,我还是港商?”贺金生连忙说。
这个武警示意贺金生和他身后那帮小混混们滚蛋。
然后,扬头追着空中的飞机,掏出对讲机说:“玩具1号试飞1小时,轨道XXX,高度XXX,请示,还要不要持续观察。”
“持续保持关注……”顿了半天,对讲机里传出一阵笑声:“小王八蛋们,真要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拍死在沙滩上了!”
所以,这是官方盖章,并且允许的飞行实验?
而且官方一直在默默的,持续的关注着他们的实验?
当然,小盛和小帅可不知道,当他们提溜着飞机在城里这矮矮的,窄窄的小巷子里乱晃悠的时候。
有多少人在背后默默的关注着他们,持续给他们打着辅助!
第144章144
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肠,这个至理明言超生再懂不过。
下楼的时候,桥本一郎先是给一雄说了句话,然后,一雄就跑到超生身边来了:“小朋友,我妹妹想跟你做朋友,你可以给我你家的地址吗,改日我们会上门拜访。”
Tui!
超生只是暂时哑巴了,但是她又不是聋了。
她会英语,还会一点日语。刚才桥本一郎明明跟她哥哥说:“哥哥,那个像米虫一样的小女孩看起来特别好骗,让我跟她做朋友吧,我一定要拿到贺炮双手打算盘的秘诀。”
小臭丫头,不过跟她一样大,会打珠心算,绞尽脑汁,就想骗她哥哥的独门绝招?
超生笑了一下,特乖巧的摇头。
陈月牙一看闺女没那意思,笑着说:“算了吧,语言不通,没有做朋友的基石,更何况我闺女很害羞的。”
等桥本一雄一翻译,一郎立刻用日语跟她爸说:“贺炮当初完全是因为运气,我不服,我还要跟他一战。”
“珠心算重在你自己的参悟,大清龙票,才是我们要从贺家拿到的最重要的东西,一郎,你现在需要收敛的是你无比外露的野心,对面的女孩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她很可能才是猪吃老虎的那一个!”老桥本对女儿说。
一郎嗨的一声,弯腰,停在半路上了。
幸好超生听明白了,当然,她也就明白了,买金条其实是权谊之计,这个老桥本虎视眈眈盯着的,还是她们家的大清龙票。
看来,并不是所有的老爷爷都是慈详的哇。
而且,超生最近一直在读《富国论》,她记得其中有一句话是:没有市场,就要创造市场。
她觉得,桥本想要买龙票,肯定会给自己创造市场哒。
gu903();成功近在眼前,但困难就在面前。小盛和小帅哥哥一直如此,妈妈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