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是的。
“裴表妹,我们,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心里大骂裴月明,这丫头片子是不是眼睛糊了屎,怎么挑着了这么一个人啊!
本着早死早超生心态,萧迟咬紧牙关,十分僵硬地站了起来,几乎同手同脚走在竹林里的小径里头。
陈良宽赶紧跟上去。
实话说桃红是十分担心的,但这场合她真不适合紧随其后,只得忧心忡忡望了几眼,远远坠在后头。
这竹林小径十分之小,哪怕萧迟尽量拉开距离,这效果也不大,陈良宽就和他肩并肩走着。
要说萧迟吧,不是没和男人肩并肩走过,可那都不一样啊!而且这香肠嘴还时不时偷看他,脸红红,充满恋慕和羞涩的眼神。
看得萧迟简直想死。
脑子嗡嗡的,一脚下去仿佛踩不到实地似的,他乱糟糟的也不知想了啥,忍了很久,几乎想揪着这香肠嘴的脖子使劲摇晃,你丫的到底说不说啊啊!
好在他到底还有一点理智绷着,陈良宽不开口,裴月明一个女孩子是不能主动提起这话题并一口答应下来的。
咬牙苦忍,一直走到竹林尽头到了湖边,萧迟都快绷不住了,你爷爷的到底说不说啊!!
粗口都被逼出来了,可见萧迟真快绷不住了。
他把裴月明的好处拎出了想了十遍八遍,这才勉强按捺住,本想着都到湖边幽静独处了,怎么也该说了吧?
谁知这香肠嘴还要出幺蛾子。
陈良宽羞涩低声:“裴表妹,你等等我。”
说着嗖一声跑了。
萧迟七窍生烟,等你爹,等你妈妈,等你全家!!
他十分暴躁在湖边踱了几步,偏这边竹林茂盛湖岸逼狭,他想踱步都没处踱,气呼呼直接提着裙摆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小丫头片子这叫什么事儿?萧迟气得脑袋发昏,等他回去就没收木樨院那堆礼盒,不给她了!
“沙沙……”
正暴躁间,突兀听见左侧一阵沙沙声,他心一突蓦侧头看去。
茂盛的细竹林,密密麻麻的细竹叶子生长到根部,层层又叠叠,只见苍翠的叶丛簌簌抖动一阵,倏地窜出来一条浑身碧绿的长虫。
“呼呼!”
萧迟一惊,立即一缩脚往后急仰,这时竹林惊出一对斑鸠,呼地猛振翼擦着他的头顶一冲上天,“吧嗒”一声,一小坨青中带黄软乎乎湿哒哒的东西擦着他的脸落在他的手背上。
!!!
萧迟当即弹跳而起,谁知这时,身后竹林又打发“沙沙”的声音,他瞬间停住蓦转过身,面前竹叶一分,突兀出现一张大脸,面黑眼白,两瓣香肠嘴差点凑到他脸上。
萧迟大惊失色,条件反射手猛一挥。
“啪”一声皮肉被砸实的沉重闷响,就这么狠狠一拳砸在陈良宽笑盈盈的脸上。
“啊!!”
突兀短促一声惊呼,陈良宽直接被打得往后一仰,手里捧着一束大红蔷薇花呈一条抛物线高高抛起,他蹬蹬蹬连退三步,后背砸在湖边的竹栏杆上,直接整个人翻了出去。
“噗通!”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陈良宽惊慌失措,拼命挣扎着,勉强喊一个字直接被呛了回去。
“……”
这香肠嘴怎么这么没用?甩掉雀屎确定身边不再有蛇,探头一看,陈良宽正挣扎着往下沉。
“闭嘴!”
猪脑子吗?还不赶紧把嘴巴合上闭气!
萧迟怒骂一声废物,正要跳下去把人捞起来,一撩裙摆动作一滞,话说他下去合适吗?最重要是他会游泳但小丫头会吗?如今换了壳子还能用吗?
这么稍一犹豫,远远坠着的桃红已经冲了上来,她大惊失色:“快来人啊!陈二公子他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陈良宽不但不会水,他甚至小时候还不慎淹过一次,落水没多久手脚抽筋秤砣般地往下坠。
好不容易把人救了上来,不等宴散就高烧满嘴胡话,一度抽筋惊厥,吓得陈家人魂魄都不齐。
花宴中断,各家议论纷纷打道回府。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卢夫人似乎察觉了些什么,回府后,哪都不让裴月明去了。
赏花宴访亲问友的活动通通取消,连带整个陈国公府内院都安静下来了,卢夫人请了大夫来,说裴月明那日受了惊吓,需好生调养。
嘘寒问暖,笑语晏晏,但裴月明心知肚明。
好在七月廿二是她便宜亲娘的忌日,她一贯都去宝莲寺斋戒祈阴福的,她态度坚决,这个卢夫人倒不好阻拦。
于是裴月明带着一大队的车马仆妇,浩浩荡荡往宝莲寺去了。
幸好她对宝莲寺熟悉,来了多次,也有一件专属的净房。
这房间的内室有一扇小窗,阔度恰好能钻出一个人,唯一问题就是很高,寻常姑娘家是绝对不可能从这里出去的。
可裴月明并不是个寻常姑娘,搬桌叠凳趁着入夜翻窗而去,熟门熟路从后门离开,跳上车。
她气势汹汹,直奔宁王府。
萧迟这丫的!
她要锤死他啊啊!!!
“我都说过多少遍了,叫你小心些觉不能出岔子,你呢?!”
如果肚子里有火,裴月明现在就能喷出来,要气死了,她一把撸起袖子:“你看看,你看看!!”
纤细一条小臂,一大块青青紫紫,上面还有点儿擦损,红通通的,在玉白的皮肤映衬下尤为显眼。
“不就是一坨鸟粪吗?你大男人一个,啊!至于吗?你至于吗?!”
裴月明简直气得发晕。
陈良宽听闻病好了,但也没裴月明什么事了,陈卢氏可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啊!
萧迟被怼得往后一仰,其实他想说不止一坨鸟粪,还有一条疑似的有毒的蛇。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萧迟讪讪抹了一把脸:“谁让那猪太蠢了,走来走去他都不说话,偏半道冒出来吓人,……你不知道,那陈家园子不干净,还有蛇!”
“蛇怎么了,啊?!”
裴月明闻言更怒:“我架着你从大半夜从瑶花台蹚到湖边,我怕蛇了没有?啊?!”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
谁说不是了?还不是那蛇碧绿碧绿的,像竹叶青啊,他直到现在都不敢确定真不是。
这骤不及防的,谁不吓到?
而且那姓陈的突然凑一张大脸过来,差点蹭到他的脸,真恶心到他了,这不条件反射……
“谁知道他这么不中用,直接就翻落湖了,大男人一个还不会泅水,……”
“……”
难道真是老天爷注定她和陈良宽没缘没分?
怒过以后,平复一下情绪,裴月明肩膀一垮在炕几旁坐下来。
口干舌燥,她灌了一碗茶后,眉心就蹙起来了。
其实陈良宽本人吧,她并没那么在意,毕竟不算熟悉也没什么感情基础,她在意是计划中断安稳生活搁浅了。
如果是平时,搁浅就搁浅的,可现在不行啊。
卢夫人这档子破事就迫在眉睫了,她上哪里再找个合适的备胎?
就算能找到,只怕也难以实施了,看卢夫人反应是肯定察觉了些什么,她现在正来软的,裴月明识相最好,倘若不识相,后面还会有大.麻烦。
她死活不进东宫的话,卢夫人肯定不会逼迫她进,毕竟怕她生怨害薛莹。可作为一个有教养收容的之恩的长辈,卢夫人完全可以做主给她定一门非常糟糕的亲事。
作为一个未婚孤女,一旦撕破脸摆明车马,她就好像一块案板上的肉。
“现在怎么办?”
说到这里,还是要怪萧迟,倘若没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陈良宽没了就没了,她还有私下再周旋的余地。
裴月明怒:“你的事我多尽心?能做不能做的都努力做好了,可我得到了什么?你看看你!”
气死她了!
萧迟面上不大服气,但实际内里心虚,被她一通怼退了又退,愈发气短,“……我也不是故意的,……”
心虚气短,又被裴月明指责得面皮涨红,他长这么大哪里挨过这个?
有点点想恼羞成怒的,偏心里虚虚没有底子,火气愣是堆不起来,他憋了半晌:“……大不了,大不了我让父皇指婚……”
“我,我让父皇指婚,总成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阿秀发现有宝宝误会了,这指婚当然指给他自己呀,不然他怎么开口,开口也没法解释反而更糟糕啊!
第36章
偌大的东次间陡一寂,本来缩在一边当壁画的王鉴蓦瞪大眼睛。
慢了半拍,裴月明侧过头来。
“……”
“……反正,反正我也该有王妃了,先前父皇才和我提过这事,我回头就和他说,我看好人选了,这不就得了!”
萧迟开始有点犟结巴,后来越说越顺溜。
他嘴硬归嘴硬,但总得替她把这问题解决了的,憋出来这一句后,犹如茅塞顿开,一切豁然开朗。
好主意!
她这局面是挺难的,关键是萧迟没法出面,可如果用上这法子的话,就能釜底抽薪一下子直接把人捞出来了。
萧迟越想越对,这样比香肠嘴好太多了啊!
否则……她真和那个姓陈的成了婚,然后他再过去,那,那岂不是得天天对着那个香肠嘴?同处一室,同桌而食,甚至……同睡一床?
恶心死他了!!
萧迟先前还真没细思过这方面,骤一想恶寒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他都快吐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好主意,就这么办了!!
“你想想啊,万一,万一日后那个姓陈的发现不对怎么办?不行的!”
“……就一个什劳子二房次子,有什么好可惜的,能有亲王正妃好吗?”
萧迟本来心虚气短,说到最后一句立马理直气壮起来了,“两者有如云泥,根本无法比拟!”
瞅了她一眼,发现裴月明惊悚变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有点儿渗人,他连忙告诉她:“算你占便宜了!”
是的吧?本来她这家世是怎么都够不上亲王正妃的。
“你不用担心,等着就是了。”
见裴月明眼睛瞬间瞪大,萧迟赶紧丢下这一句,赶在裴月明发飙之前飞快站起:“我还有事,得出门一趟。”
其实萧迟真心觉得他这解决方法非常好的,先前那是意外他也补救到位了不是?没落下她不管,他吃点亏什么的也就不计较了。
但见裴月明眼角微抽表情不大对劲,他还是很莫名心里一虚,有点呆不下去了,说完后,飞快领着王鉴一行呼啦啦走人了。
!!!
裴月明真要被这家伙噎断气了!
......
偌大的东次间瞬间空荡荡。
静悄悄的,只隐约听见很快走远的脚步声,还有外殿大门门轴“咿呀”轻声的回响。
不知哪个跑太急给撞了一下的。
裴月明真要气死了,憋了半晌,抓住榻背上的软枕按紧一通猛锤,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主子,主子……”
桃红小心翼翼往里探头,她来宁王府很少,心里怯,束手束脚不敢多走半步路,主子不叫她就候在殿外守着。
方才三殿下一行走得飞快,她觉得不太对,壮着胆子往里探头,便见自家主子表情有些狰狞,抓着个引枕大锤特锤,看样子是快给气坏了。
桃红小心探头望了望左右,小小声问:“……主子,怎么了?三殿下说什么了吗?”
主子这表情和动作,有一阵子没见了啊!
不提还好,裴月明一听就喷气:“哼!三殿下说你家主子便宜占大发了!”
可恶的萧迟,捶死你啊啊!!
“萧迟呢?”
“殿下他出府了,听王公公说,似乎是去户部,……”
“……”
桃红小小声:“主子,咱们差不多要回去了。”
......
因着陈国公府的仆妇不再懒散,裴月明不得不赶在宵禁前回去。
入夜后出来,宵禁前回去,再减去来回的路程,她实际上也没法在宁王府待多长的时间。
也就半个时辰左右,萧迟闪人没多久,她就领着桃红匆匆登车了。
夜色沉沉,实木大车轮子滚在青石板街面上,吱吱辘辘,半新不旧的蓝色帷幕摇摇晃晃,裴月明歪着短榻上。
桃红已经知道始末了,惊悚过后,又担心:“主子,那咱们怎么办?”
真要按三殿下主意做吗?
倒不是担心萧迟糊弄人,只是这主意吧,总感觉虚虚浮浮不切实际的,真照这么办了,她家主子还能有安稳日子过吗?
可思量想去,也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全身而退的法子了。
裴月明长吐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
桃红说的,她都知道。
弄成这样,真让她有点颓,神马皇妃王妃乱七八糟的,今日之前她还真从没有想过。
她有她的人生规划啊,她的目标是安安稳稳,陈良宽之类的经济适用男就非常合适她了。她是和萧迟互换,可这玩意说不得一睁眼就结束了。
在这个重要的人生拐点,贯彻自己的人生方向是必须的,至于其他的都是小事,成功后再设法克服就是了,总会找到合适法子的。
萧迟之前没想过她婚后的事,可她想过了啊,但她不可能为萧迟牺牲一切的呀。
萧迟没想起来,她也就先不提了。
可这家伙生来就是和她八字不合的,看吧,现在都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裴月明有气无力翻墙,随便扒两口饭将国公府丫鬟婆子撵出去了,栽在床头思来想去,然后她发现,还真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