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钺说:我当时还没有从左自明那件事情里完全走出来。我没那么容易释然,也没办法那么快接受现实,所以曾经也很会麻痹自己,靠着这种方式和酒精过日子。你说我渣也是有道理的,因为白书和对我的意思我清楚,或许还有其他人的我只是选择无视了而已。
他有些无奈地笑,揉揉自己的眉骨:算是给你看到我人生里最落魄放纵的日子了。
哦。顾九嵘的尾巴尖甩了甩,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要真的介意早就直接说了,不会憋那么久的。
不管你在不在意,顾钺说,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好好告诉你,他顿了顿,难得不太会组织语言了,想半天才说,我的意思是,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顾九嵘盯着顾钺几秒,突然笑出来了。
越想越莫名觉得好笑,他还从来没见过顾钺如此纠结如此语塞的时候,简直变了个人似的。
他直笑得快弯下腰,顾钺无奈,又捏捏他的脸:我就那么没有可信度么?
顾九嵘还是笑:没有没有,只是哈哈哈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样子。
好不容易收回了这笑意,他用尾巴蹭了蹭顾钺:我知道的。我之前想过,要是我能在最开始你醒来的时候好好陪着你就好了。
他多少听闻过那时顾钺的情形。偌大的共生技术实验处,来回行走的医护研究人员从头到尾都被白色包得严严实实,面无表情好似机械。顾钺虽然是顾家的人,但毕竟没有人认识他了,对于顾家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的、还随时可能死去的成员。
所以不会有人去看望他。顾钺到底在监护室忍着移植骨骼的疼痛、带着对现下情况的茫然和不可置信待了多长时间,顾九嵘并不知道。他只能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幻境中,遗憾地说,我要是能陪陪你就好了。
顾钺沉默片刻,说:你之后在就足够了。他低头亲了亲顾九嵘的前额,笑了,真乖。
顾九嵘:尾巴在空中胡乱地甩了甩,他感觉耳朵有点烫,赶快跑走了。
虫族大军顺着白光的指引,一步步朝着幻境的最深处走去。每天晚上,顾九嵘梦中能听到的指针声越发明显,到最后几乎震耳欲聋。
震耳欲聋,他却醒不来。身躯好像陷在无尽的黑暗里,偌大的空间内只有滴答声,每一次震颤都和心脏共鸣,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梦的最后总会是一扇巨大的星门,和那底下的可怖尸山。
门上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话语,全部诉说着一次注定被铭记的失控。
然后梦中,那尸体上浮现了半透明的白光。精神体逐渐汇聚在一起,脱离了成型精神体的它们分外虚弱,甚至风稍稍吹过都会开始闪烁摇摆。
似乎是感受到了顾九嵘的意识,它们变得喜悦起来,以怪异腔调说:你来帮我们
不论是财富是船坞还是永恒不死的寿命,我们都可以给你。
只要,只要你
那时针的滴答声永远不灭,恢弘雄浑。
随着梦境越发地频繁,顾九嵘每天早上醒来都有些疲惫。白光在通过梦境和他试图不断取得联系。
终于在他们跨过一个极寒幻境,好不容易抵达下一条裂缝之时,梦境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那是个极为可怖的梦,阴沉沉的精神力犹如黑色浪潮要把顾九嵘吞噬。他以一己之力在那狂野且无穷的冲击中坚持,犹如孤舟在海面飘荡沉浮,每当喘息松懈时就能听到,那可怖的滴答声在飞速向他压过来,直要将他吞噬。
滴答。
无数白色的亡魂朝着幽深的穹顶簌簌飞起,面容看不清晰。
滴答。
它们的身躯被乌黑猛地一染,犹如墨水滴入水中,转瞬便被卷入黑色的精神浪潮中。
滴答。
胸前的戒指热得发烫,顾九嵘被这热度烫得一惊,原本有些虚弱的意识猛地回来。而黑色精神力则更像是被戒指所吸引,找到了目标,再次发起了排山倒海的攻势。
滴答。
顾九嵘回头,看见面容诡异的人形就在身后,扭曲的脸上满是眼睛,曾经能倒映星光的眼眸变得死灰。眼睛在不断冒出又破裂,逐渐像是水泡一样向下蔓延到整个身躯,到最后它全身都是灰白的眼,全部盯着顾九嵘。
它说,打开那扇门
身形转瞬在黑色狂潮中被撕碎。
它给顾九嵘的感觉很熟悉,准确来讲,精神波动和白光的一模一样。这大概就是白光最真实的样貌了,真是无数堕落子民的尸身堆砌成的存在。
黑色的精神力仍然不肯放弃,海浪汹涌叫人窒息。模糊意识中顾九嵘独自支撑着,以同样浩瀚的精神海应战。他毕竟也曾将这个宇宙洞察,若是就这样被击垮,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但是忽而一抹亮光射穿了黑暗浓厚的身躯。
拨云见日,一切阴暗无处遁形它们尖啸着退避它们争先恐后地逃亡,就连时针都因畏惧而沉默。
顾九嵘睁开眼睛,觉得眼皮很重。入眼的是灿烂的阳光。
顾钺正坐在他的床边,伸手探着他的额头:你没事吧?你睡了很长时间。
他的呼吸都离得很近,身躯的温度清晰传来,正是这温暖驱散了梦魇。
没事。顾九嵘只觉得自己嗓音有些哑,困倦感还分外浓厚。他还没打算要告诉顾钺这些梦境,否则顾钺肯定会犹豫该不该继续向前。
没事就好。顾钺打量了一下他,确定真的没有什么病症,随后站起身,差不多该吃早餐了,然后就去下一个幻境,记得多带一些雷兽。
好好好。顾九嵘打了个呵欠,跟着他下了楼。
顾钺边走边信口说:这么说来,还没有人研究过虫王到底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时期。我看你第一次进化的时候就挺有趣的,刚刚还以为又是什么特殊状况。
什么特殊?顾九嵘有些懵,而且我当时做了什么事情?
顾钺的眼中又有了恶劣的调侃和揶揄:你觉得呢?
顾九嵘:他突然说,你想要的时期没有,但是我可以趁顾钺没注意,他迅速踮起脚亲了一下顾钺。
和记忆中是一样的触感和温度。
只轻轻碰了一下顾九嵘又觉得耳朵发烫,转身又要甩着尾巴逃走,结果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就被顾钺一把搂了回去。灼热的呼吸就在耳边,顾钺低声说:这样不对让我来教你。
下秒他吻了上去。
这次吻得很深,不似上次的浅尝辄止。想推开他却已经晚了,顾九嵘的后腰被轻轻搂住,退无可退只能被迫承受那人所有的温度像是猛地灌了一口烈酒,醉醺醺的无法摆脱,又有灼热的温度从心间炸开,一直奔涌向全身燃烧着灵魂。
这太过了,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相缠的舌尖和交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