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秀在那跟妹妹喋喋不休自己的相公,唐安芙好笑的看着她,说:
“是金子总会发光,姐夫也是时运到了。他上峰给他派了什么肥差?”
唐安秀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宾客都在说话,没人注意她们,才在唐安芙的耳旁轻声说道:
“古佛寺要建一座百米高塔,需要一些官兵守卫,每日不用做什么,就带兵巡逻个几回,特别轻松。这种外勤军部补贴都尉一日八两银子呢,高塔至少得建半年吧,半年下来,一千五百两补贴少不了的,当然了,银子不是关键,关键是对考评好。”
唐安芙愣住了。
古佛寺的高塔这就要建了?
是她记忆出了偏差,还是怎么了。她记得古佛寺的高塔要明年才开建,怎会突然提前了大半年?
明年开建,建到一半的时候,塔突然就倒了,后来军部和户部一起调查过后才知道,原来之前工部出的建造图纸有问题,但后来高塔还是建成了,因为一个人——江南巧匠谭一舟。
谭一舟为古佛寺的高塔重新设计了一番,工部按照他的图纸来建造高塔,最终终于建成,而谭一舟也因为这高塔,一跃成为大齐顶级的工匠大师。
这位工匠大师有一位高徒,跟唐家有点关系,荣安郡王府大公子骆樊之,是唐安芙大姑姑的儿子。
可惜大姑姑很早就去世了,唐安芙也就小时候见过她几面,后来听说她疯了,没多久就去世了。
如今世人之所以会这般贬低唐家,其根本原因就是大姑姑的死。
大姑姑是突然疯掉的,没有任何征兆,骆家上下对其死因支支吾吾,一般有点血性的人家,姑奶奶在婆家突然没了,娘家定是要调查一番,让给出个说法,然而在这件事上,唐家没有任何作为,如此一来,无用、无能的标签就牢牢的贴在了唐家的男人身上,越传越像是真的,而唐益从未为自己辩驳过一句,就好像默认了般。
“好了不说了。喜娘全出来了,新娘子妆好了,咱们去看看。”唐安秀没注意唐安芙脸上的疑惑,拉着她往喜房去。
喜房门口有两个丫鬟站在那里发饴糖,跟唐安芙成亲时发的那种一样,都是三糖斋的,这种糖可不便宜,当时谢氏想订的时候没舍得,后来还是谢老夫人——唐安芙的外祖母亲自让人去订了两百斤送来唐家,据说花了八百多两,四两银子一斤糖,可谓天价,为此谢氏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唐安芙嫁的是王爷,发这种喜糖合情合理。
也不是说唐碧茹就不能发,只是……她这里里外外发好几种就有点让人看不懂了。
简单说吧,就是看人下菜碟,找一帮认人的丫鬟,看见门第好的,身份高的夫人小姐,就发三糖斋的饴糖,遇到身份一般的就发普通饴糖,这客人来做客,不管门第高矮总有交流吧,孩子们得了糖也会分享,这一来二去,宾客里可有不少得了普通饴糖的人都为此不高兴呢。
唐安芙和唐安秀在喜房里转了一圈,见着了盛装嫁衣的唐碧茹。
唐碧茹是真的高兴,今日可以说是她重生以来最期盼的日子了。
她终于嫁给裴景,终于堂堂正正的入了安定候府的大门,从今往后她终于能够以世子夫人的名义自居,再也不是唐家不受宠的庶女了,再也不用看二夫人的脸色。
只要一想到这些,唐碧茹连带看唐安芙都觉得顺眼不少。
而唐安芙如今对唐碧茹也没多少恨意了,她嫁给了齐辰,找到了自己的感情归宿,也乐得成全唐碧茹和裴景,祝他们百年好合,真爱万岁。
这一世的两人本就没多少交集,唐安芙和唐安秀在喜房待了一会儿,走个过场后,就没有多留,走出喜房。
第48章
唐安芙和唐安秀从二房出来,打算再回谢氏的院子猫一会儿。
到了主院这边就稍微清净一些,也就是跟二夫人和谢氏相熟的一些夫人小姐们在这儿。
经过花园时,管家叫住了唐安芙:
“四小姐。”
谢氏身边的人都是从小看着唐安芙长大的老人,因此尽管唐安芙出嫁了,他们仍坚持唤谢氏的孩子为公子小姐。
“怎么了,吴伯?”唐安芙停下脚步,等吴伯跑来。
吴伯指着外头说:“辰王府派人送了四筐荔枝来,门房已经收下了。”
“荔枝?”唐安芙很意外。
辰王府送来的,齐辰也没和她说过。这人总是这样,做了什么从来不说。
荔枝是这时节的时令水果,但不易存放,唐安芙想了想:
“你先给我和姐姐送些过来,剩下的找我娘,让我娘分去。”
吴伯领了命令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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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陪二夫人和一些夫人在亭子里纳凉,有二夫人在,这些人都不会主动去二房那边帮忙。
吴伯带着两盘荔枝来,二夫人和其他夫人都很意外,二夫人问吴伯:
“这是那贱婢预备的?够下本钱的!”
吴伯赶忙摇手:“不是不是,二夫人千万别误会。这是辰王府送来的,一共送了四筐,四小姐让先摘出来几盘给诸位送来,剩下的要问大夫人怎么分。”
一听说是辰王府的,二夫人脸上的怒容才消散,拿起一颗荔枝叹道:
“还是芙姐儿运道好。瞧王爷给宠的。”
其他夫人也跟着附和。
谢氏招呼她们吃荔枝,然后走下亭子对吴伯吩咐:
“荔枝存放不易,今日都分了去。紧着先给元家送一筐,存一筐在冰窖,大小姐晚上回去的时候,让她带回童家,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房里各送小五盘,用冰盛着。给伯爷和杰哥儿留个三四盘,剩下的你看着分给主院伺候的。”
吴伯没想到他们这些下人也能分到,很是惊喜,仔细记下后问谢氏:
“那其他院儿里伺候的分吗?”
“伯府本就是分开的,其他房与咱们有什么关系。荔枝多精贵,自己人分分得了。”谢氏向来护短,不会打肿脸充胖子非要去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贤名。
“是,老奴知晓了。谢伯夫人赏。”吴伯笑开了花,赶紧领命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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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碧茹在喜房里焦急等待,丫鬟偷偷摸摸的进来,把一盘冰镇的荔枝摆到她面前的梳妆台上。
“这是……”唐碧茹太意外了。
裴景最喜欢吃的就是荔枝,所以唐碧茹每年都会为裴景订好些,裴景吃着开心,说她体贴懂事,没想到她在唐家也能吃到。
“老夫人命奴婢给六小姐拿来的。就您这里有,您悄悄的吃。”丫鬟说。
唐碧茹心知肚明,荔枝精贵,老夫人得了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知道了。老夫人待我好,我都记得。”唐碧茹迫不及待剥了一颗,拼着唇妆花掉也得先尝尝。
甘甜的汁水在舌尖滚动,唐碧茹连连称赞:“嗯,好吃。老夫人从哪里弄来的?”
“是辰王府送来给伯爷伯夫人的,伯夫人给老夫人分了些,老夫人又想着六小姐。”
丫鬟话音刚落,唐碧茹就把刚送进嘴里的第二颗荔枝吐了出来:
“辰王府送来的?”
眉头一簇,又问:“送了多少?”
“奴婢听说好像送了四五筐吧。”丫鬟回。
唐碧茹看着眼前的小盘子,盘子底部盛着冰,冰上最多也就十几颗。
丫鬟见她神色不对,以为她嫌弃老夫人送的少,赶忙补充:“老夫人也只得了小五盘,给您送了一盘,让人送了两盘摆到喜堂里去了,好些人连一颗都没分到呢。”
唐碧茹没心情听这罗里吧嗦的解释,越看这荔枝越不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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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响起了轰鸣的鞭炮声,新郎来接亲了。
裴景带着三十人的迎亲队伍来到唐家门前,看见乌央央的人头围在门口等着派发赏钱他就头疼。
犹记得齐辰来接亲时,门口分明没这么多人的。
在门口等着新郎官的人基本都是女方亲眷,说一句‘恭喜’,他就要给一份赏钱。
幸好他早就准备,命人将事先准备好的几筐铜钱搬出来,侯府的下人们站在马车上,一把一把的将铜钱抛向等赏钱的宾客,那些原本围在门口的人全都乱了,开始低头弯腰捡地上的铜钱。
裴家下人一把一把的撒钱,边撒边喊:
“来来来,新郎官发钱了,快来抢啊。”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激烈,有几个人甚至被绊倒在地上,裴景就是趁着这场混乱,唐家下人出来维持秩序的关头闯进了门。
谁知闯过了第一道门,门内还有一帮娘子军在等他,裴景耐着性子又是作崔妆,又是耍刀枪,闹到最后,娘子军们开口还是要钱,裴景心里那叫一个气,忍不住回想上一世娶唐安芙的时候,那时唐家的宾客可不像这般混乱,虽然也有一些拦路讨赏的,却都有分寸,有条理,意思意思就成,不像这回,恨不得把他今日身上带的所有赏钱全都给薅出来,跟没见过钱似的。
好一番折腾,终于接到了新娘子。
裴景拉着唐碧茹手里的红绸,在喜糖拜别父母。
然后裴景就愣住了。
因为父母的座位上,坐的不是唐家二老爷和二夫人,而是二老爷和仙姨娘。
‘一拜高堂’的吟唱都说出来了,裴景却还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唐碧茹从扇子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盯着仙姨娘,唐碧茹略感心虚,小声劝道:
“裴郎,快拜呀,好些人看着呢。”
裴景蹙眉,见旁边宾客们已经开始议论,裴景只觉得自己被架到了火上,让他拜一个姨娘,他自己委屈;若是不拜,又会惹得宾客议论。
最终权衡一番后,裴景才重重叹出一口气,把身子偏向二老爷那边随便拜了拜,拜完就起身,甚至没等唐碧茹一同起身。
拜完之后,就可以带着新娘出门了。
唐碧茹由唐恒背着送上了安定侯府的花轿,裴景一路冷着张脸翻身上马,他已经不想去看周围人的表情了,只觉得这亲成的太憋屈。
上一世他纵然娶了不喜欢的,可至少唐安芙一家没给他受这种鸟气。
而等新娘子上了轿,裴景正要上马,打眼一扫就看见了跟在迎亲队伍后面的嫁妆队伍,除了领头的两个人手里捧着些金子还稍微能看些,后头都是什么鬼东西。
那庞然大物似的柜子,十六个人抬,新娘子的轿子也不过就四个人抬,十六个人抬的大柜子要是什么名贵材料也就罢了,偏生不是什么好料子,甚至连一整块都不是,那些抬柜子的人表情看起来有点吃力,像是柜子重过千金。
难道柜子里放了什么值钱的?应该是了,毕竟为了碧茹的这份嫁妆,他前前后后出了三四万两,她不可能就打几张桌椅,几个柜子的。
裴景如是想着。
出发在即,没时间给裴景多想,在迎亲的唢呐声中裴景翻身上马。
车队刚刚起步,就看见巷子那头进来两匹马,齐辰千年如一日的冷着他那张脸坐在马背上。
眼看就要跟裴景打照面,裴景虽不喜齐辰,可敬他是王爷,迎面时赶忙在马背上对齐辰拱手作揖,陪上笑脸,然而对面齐辰却目不斜视,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裴景,就那么从他面前骑马而过。
马背上的裴景一身喜服本就惹人注目,然后所有人看着他赔笑作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场面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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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辰和童修同时进门。
是唐安秀先看到他们的,提醒了一下唐安芙,唐安芙才转过身来,只见她白皙的脸颊上有两团红云,齐辰扫了一眼她手边的酒杯。
唐安芙将嘴里的酒咽下去,问齐辰:
“你不是说今日营房有事,就不来了吗?”
齐辰走过来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唐安芙立刻心虚按住他的手:
“我没醉,就喝了两杯,两杯。”
正是因为知道齐辰今日不出席,所以唐安芙才干白日里跟姐妹们喝些酒,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作为一个端庄守礼的女人,确实不应该大白天的关起房门偷偷喝酒。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妻子是个酒鬼?
齐辰收回手,往地上歪倒的几只瓶子看去一眼,唐安芙讪讪的拍了拍脸,然后就笑,试图用傻笑蒙混过关。
“是我请王爷一同来的,下午还要练兵,王爷原是想在营地里将就一顿午饭,我觉着前后也差不了多少时间,就问王爷要不要一同,王爷还真答应了。”
唐安芙的姐夫童修从旁解释了一下。
齐辰冷着脸依旧没有说话。
唐安秀和元蕊娘对望一眼,纷纷感觉室内气氛降了好些,都不用靠近冰盆也觉得凉爽了。
“阿芙,我想起来阿娘先前好像派人叫我过去帮忙来着,姐姐就不陪你喝了。”唐安秀率先反应过来。
元蕊娘见状,立刻跟上:“对对对,那个,伯母也叫我了。秀姐我和你一同去。”
唐安秀点点头,两人非常没有义气的手挽手离开,甚至走的时候还把傻不愣登杵在那里的童修一起给拉走了。
偌大的耳房内,就剩下唐安芙和齐辰两人面面相觑。
唐安芙见齐辰似乎要开口说话,在他开口发出声音之前,先发制人的扑过去抱住了他。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喝了。人家胆子小,你不要骂我好不好?”唐安芙用娇娇柔柔的声音对齐辰说。
齐辰这边还没做出反应,就听见窗户外头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隐约还看见几颗脑袋在窗户边上探头探脑。
元蕊娘和唐安秀到底还是不放心自家姐妹,所以她们决定躲在窗户后头悄悄的观察,要是王爷对阿芙动手的话,她们,她们……她们可以去帮阿芙叫人来啊。
谁知道听到了这么一句墙角,怎么说呢?
就这一句话,把阿芙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硬汉形象完全颠覆,元蕊娘甚至产生了些许生理不适,因为实在太娘了!她心目中,阿芙铁铮铮的汉子,怎么能在一个男人怀里发出这么娇弱的声音呢?
太可怕了。
齐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由唐安芙抱着,等她自己抱够了松开。
唐安芙抱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偷看齐辰,见他神色依旧冷峻,也顾不得外头有没有听墙角,继续柔声问:
“你生气了吗?”
齐辰沉默片刻后,对唐安芙冷声说了句:
“从今往后,不许在外面喝酒。”
声音冷酷中透着严肃,窗户外的三人交换了个‘看吧看吧,他要发火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打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叫人来帮忙了’的眼神。
“一点都不可以吗?我酒量很好的,不会醉。”唐安芙说。
齐辰态度十分冷硬坚定:
gu903();“酒量好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