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庆娘娘是个豪迈不羁的主,估计没有宫里头其他娘娘们能絮叨,他好心地多嘴问了一句
这一问,把方才还哭得肝肠寸断的庆娘娘陡然问住了,她两眼一亮,悄咪咪地朝和四招招手:小四子,你来。我和你说!我那孩儿生得冰雪聪明,玲珑可爱,人中龙凤,一看就是紫微星下凡,要继承那个王八犊子皇帝龙椅的正统皇子!
和四寻思着哪里不对,躬下/身也悄咪咪地问:娘娘,上回来时您不是说您的宝贝皇子在战乱里走失了吗?怎么又早夭了呢?
庆娘娘脸上空白了一瞬,马上声色俱厉地呵斥他:什么早夭不早夭!他是假死!假死!
和四心平如水地直起身,拢着双修,招呼玉蟾宫的管事道:今儿娘娘的药还没吃吧,快伺候娘娘吃药。
庆娘娘:
小太监们连忙应声,上前轻手轻脚地搀起庆娘娘,将她请回屋里头:娘娘,别闹了。这屋外头冷,您又怕冷,赶紧回去吧。
我没闹!我没疯!我不吃药!庆娘娘奋起反抗,一边被搀进屋里一边回头死死盯着和四的脸,小四子!记住!给我找回我那小儿子!他,他就长得她眼睛乱瞟,一会瞟在和四脸上,一会瞟到周围的太监宫女脸上,突然指着和四身边一人道,就他,就他这样的!
和四:
陆铮鸣:
和四回头,不带感情地看着瘦精精的他:假死的皇子?还冰雪聪明,玲珑可爱?
陆铮鸣厚颜无耻一笑:干爹会发现,我在某些时候特别~可爱~
他眼里闪烁的精光令和四浑身一哆嗦,赶紧远离他几步,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陆铮鸣那双眼像要吃人似的。
和四纳闷道,难道他们锦衣卫也好吃人那一口?
庆娘娘被请进屋里头没多久,屋瓦上的蒿草,院子里的粗麻都被收起来了,和四虽然觉得这个疯娘娘颠三倒四天天嘴里没个正经话,动动就找人喊他过来开涮一通,但到底是他干爹离任前留话要照顾的人,他便不轻不重地提点了那个管事两句:今年的炭火和棉褥多找内务府讨一些,就说是本座的意思。平日里娘娘爱说些胡话就由得她说,只要不传出这玉蟾宫的这道门即可,明白了吗?
管事点头哈腰:明白明白!督主吩咐的奴才一定办的妥妥的。
打点了这些琐事,和四又看了一眼正殿黑窟窿似的窗户眼,和以前来玉蟾宫时不一样,这次来时听了庆娘娘的这些话他心里头总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踏实。
奇了怪了,难道自个儿最近忙得也快疯了?
他捧着暖兜一声不吭地跨出玉蟾宫大门,也没叫步辇,就沿着永巷慢慢走。
永巷里头常年不见天日,幽寂森冷,尤其是这个季节,过巷的风呼呼乱窜,铁片似的刮在人脸上,疼得眼睛都睁不开。
和四恍神走了两步,双肩忽然被人一按,他条件反射地反手向后一抓,就被那人灵活一躲再一按,登时再挣脱不得。
那只手刚一按住他,和四就反应过来身后这胆大妄为的人是谁了,他磨着牙根阴测测地说:姓陆的你活腻了?
临时激变,和四脑子一热顾不上什么仪态不仪态,端方不端方地直接一脚朝着斜后方踹了过去。
这次陆铮鸣没再耍花样,实实在在地受了他一脚,嘶地倒抽了口冷气,压低了声音笑道:督主,这回就叫上我姓陆的了?刚才不亲亲热热地叫我一声好儿子吗?
和四挣了两下没挣开,任由他那只脏爪子握着自己的手,皮笑肉不笑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上赶着做人家儿子的。
陆铮鸣的注意力都在被自己按住的那只手上,那只手没有他那张脸来得鲜丽光亮,虎口指头都长着薄茧,也许以前还更厚些,总归不是富贵人家养大的孩子。
他摸着摸着,就往指缝里扣进去了,这手指倒是不似乡野走卒的粗短,指骨纤长骨节均匀,倒是舞文弄墨的一双好手。
陆铮鸣想起初见这个人时的样子,支手撑着下巴歪在书案上兀自发呆,像是浑然没发觉周围各色眼光
眉目浸着浅淡的日光,指尖闲散转着一支小羊毫,精致得像画中人。
可当他着急忙慌地跳起来冲去时,那股子富贵闲人的贵气一瞬间又没了,风风火火地和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浑身透着股机灵劲儿。
陆铮鸣当时就觉得,这人怪有意思的,像是乡野里头的混小子,也像王府深院里头的公子哥。
和四问了半晌,后面的人没回应,只觉得那只扣住自己的手越摸越大胆,越摸越露骨,和四的脸噌地红了,不知是被恼的还是羞的。
打出生到现在头一次体会到害羞这两字含义的和四,还没搞清楚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瞬间炸了:你,你这只脏爪子往哪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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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了,很抱歉停了两天,最近连续加班到晚上十点,我真的压力山大快爆炸了。这章给大家发红包补偿,之后恢复每天三千更新,希望你们继续爱我(づ ̄3 ̄)づ╭?~
第33章心思懵懂
陆铮鸣被他一声吼,吼得一懵,反倒下意识地扣紧了掌下五指。
一簇火从和四的脸烧到了脑门顶,他别扭地转过半边身,恶狠狠地盯着不知死活的小锦衣卫,咬牙道:放,手!
陆铮鸣一个激灵,心道自己鬼迷心窍了,还是假戏真做了?在这皇宫大内里公然调戏了东厂提督,他倏地触电般松了手,想说什么,却见和四已恼恨地甩开他,大步朝前而去。
避之不及的样子,和躲瘟神似的。
陆铮鸣被他仓皇跑路的样子逗乐了,想追上去赔个礼道个歉,起码把这茬明显冒犯了他的荒唐举动给糊弄过去。
才追了两步,大约是被对方听见了,年轻的提督倏地站住脚,头没回背对着他,语气阴森森的:再过来,你从今往后就留在宫里头做太监吧!为了恐吓他,他还扬声叫了那个寸步不离,忠心耿耿的暗卫头子,赵精忠!听见了没!
神出鬼没的暗卫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挡在两人中间,面带凶光盯着陆铮鸣。
陆铮鸣从没把这个木头愣脑的蠢东西放在眼里,但这蠢东西的主子是真恼了,再追下去搞不好真要在宫里动起手,那便不妙了。他才向大燕的权利中心最高处迈出第一步,这一步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凶险万分,还没到能轻举妄动,引人注意的时候。
陆铮鸣不再追了,任由前方的人一阵烟似的消失在了永巷尽头。
早前还晴朗的天,陆铮鸣出宫时下了雨,阴霾的雨帘和层灰布似的将高高低低的宫阁罩了个严实,遮去了平日里的富丽堂皇,落了一层冰冷冷的黯淡。
踏出宫门的时候,陆铮鸣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皇宫,满眼尽是没了光彩的高墙金瓦,他不自觉地想到了那道鲜亮的身影。脑海里刚一冒出对方的脸,陆铮鸣身子一僵,暗自琢磨,还真疯魔了不成?
他想不明白,决定拖着一个人陪自己想明白,或者说一道纠结。
陆铮鸣一骑绝尘杀去了西康坊的一条小巷里,巷子很深,平时住的人少,原因是前几年有户人家出了命案,一家三口死了两,被人割头割手割脚,还放盐罐子里给阉成了咸货,从此以后就流传出了闹鬼的传闻。
时隔多年,闹鬼的宅子居然又有人住了进去。
陆铮鸣到了宅子门前,门板上的红漆已掉成了一张斑驳离奇的花脸。陆铮鸣抓起门上铜环,一点犹豫也没有地就将那张花脸拍得砰砰作响。
门里人像是他吓到了,先是哎呀了一声,然后念叨着魔星魔星来了,拖拖拉拉地过来将门拉开一条线,瞅见来人一张白净的书生脸顿时垮成了个愁眉苦脸的老叟。
那书生不是别人,赫然是差点被小皇帝砍了的倒霉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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