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和四:你等等!
他一声叫住赵精忠已经架在那人脖子上的刀。
赵精忠杀气腾腾道:督主!此人居然能找到这处私宅,可见他是处心积虑刻意接近您,必是心怀叵测,图谋不轨!
说罢,刀又沉下两分,已压在那人苍白到青筋可见的脖子上,一道血痕缓缓露出。
那人却是动也未动,可见仍未醒来。
和四镇静地说:既然是居心不轨,那更要留他一条狗命回头审问。忠忠,我与你说过许多遍了,做事不得鲁莽,须三思而后行。
赵精忠恍然大悟,钦佩又惭愧地看着和四:督主所言极是。
和四唯恐他留在这里,一言不合又举刀砍人,便将他打发到门外守着。
赵精忠本来尚有犹豫,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年轻男人,但是见和四执意如此,忽然脑壳一亮,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脸我懂了的表情,呐呐道:那我便先在外守着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和四,小声道,督主,既然想着留下他,那您可轻一些,毕竟来日方长。
和四一脸震惊地看着赵精忠迅敏地退出门外,甚至还体贴地关上房门。他痛心疾首地想,忠忠哇忠忠,到底是谁污染了你,让你一个比钢管还直的直男居然懂了什么叫来日方长!
房中一时安静如斯,只听见和四手里的碧玺珠串哒哒地一粒粒滚过指尖,清脆又悦耳。
滚过十声后,和四等没了耐心,慢悠悠地起身,踱步到榻前。
他弯腰仔细看着那人,皱了皱眉。
闭上眼昏迷的男人面上不再带有那种冰冷桀骜的戾气,也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轻佻痞气,反倒透着一种脆弱。
那是种和四轻轻一捏就生机全无的脆弱,和四的虎口卡在他脖颈上徘徊,脉搏跳动在他掌心里。
一下一下,节奏稳健。
他猛地一使力,那人纹丝不动。
和四掌下的力道逐渐加大,淡淡的红晕从他掐住的地方向上快速蔓延,男人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直到和四预感不妙,松手的一刹,那人也倏地睁开了双眼。
男人张开口,还未说话先剧烈地干咳了两声,咳得胸前的血色晕得更深,更广。
他边咳边道:我原以为督主是打算让我在这自生自灭,原来是想杀人灭口。
和四微微偏着头,日光从他低垂的脸庞滑过,将他的眉眼修饰得无辜而动人:哎,不要这么说嘛,咱家只是担心你一晕就彻底晕了过去,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叫醒你而已。
在这布满旧色家具的房间里他是唯一的一抹艳色,绮丽却危险:督主不是你们锦衣卫叫的,咱家听着不舒服,你还是按照你们的规矩,叫我一声厂公吧。
男人听着露出一个似微嘲又似苦笑的微妙表情,眼睛落在和四的脸上。
这位东厂提督捻起的腔调,和别的小太监刻意掐着嗓子说话完全不一样,他的尾音带着一点软侬又清澈的少年音。躺在床上的人心想,也许他的祖籍是在姑苏那边,姑苏富庶,他又是男儿定是家中爱重,不知缘何流转到了京城,入宫为奴。
和四见他分神,不太高兴,他在这拿腔捏调半天,不说捧场地鼓鼓掌,好歹给个面子嗯个两声吧。
好气哦,还是把他丢出去喂狗吧。
男人直觉很敏锐,几乎瞬间就发现了和四藏在眼中那一点小小的生气,他虚弱地咳了两声:督主莫要怪罪,我实在精力不济
得勒,别和我在这装腔作势。和四不愠不火地哼了一声,眼角捎着一点讥诮,你这身伤唬别人可以,在我面前就省省力气瞎编排吧。你们锦衣卫和我们东厂早先是一个刑堂师父教出来的,逼供刑讯那套三板斧我门儿清得很。你这伤看着血肉模糊,惨绝人寰,但实则外重内轻,里头的脏腑我估摸着一点都没坏。
和四撇了撇嘴,瞅着他,凉凉地笑笑:你说咱家说得对不对?
他的模样有点儿不屑,又有点忿忿,还有种看穿了一切的狡黠。
小,男人心道。
第12章直言相告
男人仰面躺在单薄的铺褥里,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厂公说得极是,是我不自量力,妄图蒙骗慧眼如炬如您。
和四哼哼了两声,他瞥了一眼男人血迹斑斑的衣襟,坐回太师椅中,揉着那串老碧玺慢条斯理道:陆铮鸣是吧,年二十二,军户出身,秦岭人氏,父母双亡。原是北镇抚司里的一个力士,此前不久刚升了校尉,现住在东康坊北洛胡同一十三户。对不对?
陆铮鸣没有说话,只微微拉扯了一下嘴角,算是默认了。
对方是东厂提督,满朝耳目最多的情报头子,只要有心,别说他这点底细,甚至连他一日间吃了几碗饭,见了几个人都能摸得一清二楚。只是他有些诧异,日理万机的和四居然有心将他这个锦衣卫最是不起眼的一个小校尉摸清了底。
陆铮鸣望着那张美而不妖,俊秀非常的年轻脸庞,心道自己还是大意了一些,险些看轻了这位小提督。
东厂能力压锦衣卫,稳坐钓鱼台这么久,自有其传承选拔之道。上一代的老厂公想也不会因一己之私将偌大的东厂随意交付给一个不学无术的干儿子,任其糟蹋。
要是和四知道陆铮鸣的想法,一定热泪盈眶,大兄弟你可真是想太多了他干爹就是一个任性妄为,任人唯亲,完全不讲道理的老王八蛋!要不然怎么会突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退休,丢下负债累累的东厂给他这个干儿子来背黑锅。
和四对陆铮鸣的态度勉强算是满意,他给了一个下马威,希望对方知道,虽然他现在暂时灭不了锦衣卫,但是拿捏他的一个小小的校尉还是有三百六十种不重复的手段的。
在这个偌大的京城里,以东厂的手段无声无息地让一个人消失,那真是太简单了。
和四手肘撑着扶靠,懒懒洋洋地托着腮:说吧,你处心积虑接近咱家,所图为何?他摆了一个松散的姿势,眼神却似牢牢地锁住对方的双眼,一字一慢道,咱家一开始就觉得奇怪,岳钟作为副指挥使,怎么会和你这个连堂上官都算不上的小校尉过意不去。你若真犯了错,自有底下人磋磨你,哪轮得到动手?
换成旁人,被和四这种虚张声势的眼神压迫着,早两股战战,不说交代个一清二楚,背后冷汗也湿透了衣背。
陆铮鸣的表现却是平静如初,他面对和四就和面对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和四不觉得他这是胆大,只觉得他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了
陆铮鸣额头也有点点汗水,不是被吓得,只是疼的那一摔,摔裂了他本就未愈合的伤口,他这一身伤虽是外重内轻,但却实实在在从他身上刮下来了几两肉,他脸色愈发苍白,语调却还是尽力保持平稳:我犯了大错,没有完成岳大人交代的任务,自该受罚。至于为何劳得他亲手处置我,陆铮鸣带着一丝苦笑,呼出口浊气,自然是我运气不好,恰巧被大人他撞见了这大过错,便被带回来受罚。
这话和四是一百个不信,他注意到陆铮鸣白得发青的嘴唇,却没有暂时放过他。他干爹曾教过他,这审问犯人就像熬鹰似的,非得一鼓作气,步步紧逼,逼得他没有片刻喘息,才能套出话来。
和四闲闲地拨弄腕间的碧玺:哦?你们岳大人倒是有闲情逸致,你们家现在连个正当家的都没有,这里外事务都是他一个人打点,居然还有心思去审你一个小校尉?
陆铮鸣本微阖的眼睛稍稍睁开,眼光在碧玺串下那截白如素瓷的手腕上一掠即过,他想开口,不想呼吸间牵动伤口,不由自主地使劲皱了一下眉。
和四丝毫不为所动,冷漠得像高座上无情的神佛。
陆铮鸣几个吐息方平复了那种刮心撕肺的疼,他微微喘着气道:督主不信,我说什么都是无用功。他闭了闭眼,至于督主想问的,我一个校尉只知道那夜奉命去抓人,至于抓的是何人,姓甚名谁,实在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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