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舟迟疑了一会，坐下了。

柳云的枪没有装消声器。那三声枪响让倪蓝惊讶。

“仓库里三声枪响。”倪蓝向指挥中心报告。她等了一会，又报告：“没人出来。没人驾车，没人离开。”

监听器已经没有了，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倪蓝衡量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和现在的情况，然后她道：“我去找找那个狙击手。”

“戴胜！”徐刚忙道：“你是目前在鸽子附近的唯一后援，你最好别离开。”

“我他|妈自己都没后援，我援不了他。”倪蓝道：“那仓库里面有枪。而我要进去就得把车子开走，或者从车顶、车底、车侧边挤进去。怎么进去都是靶子。而且还有一个狙击手在盯着，我没办法接近。韩舟知道自己的处境，他是抱着牺牲的决心去的。他的任务是把秃鹰引出来，而我的任务是定位他的位置，让你们能够抓到秃鹰。现在我和他的任务都完成了。我要去帮你们清除路障，你们他|妈|的赶紧滚进来。如果鸽子死了，别让他白死。”

通讯频道里一片寂静。

最后是徐刚发沉的声音：“明白。”

☆、第79章

欧阳睿从医院出来就马上安排人手去小红说的那家医院旁边的检测中心查陈欣当年去检验DNA的事,然后他接到了袁鹏海的电话。

袁鹏海向他讲述了现场的情况,柳云的反常行为。

欧阳睿非常吃惊：“她之前费了一番心机,让邱寺故意泄露她被绑架的情形,应该就是为了撤退。大家会以为她是受害者,她失踪了，死了,不再对她追究。现在她明知韩舟是卧底，又何必这样。”

“看上去就是自寻死路。但这后头绝不是这么简单。”

欧阳睿：“是的,阿生为什么不在？他一直撑到了最后,执行了所有重要的计划,他见证了韩舟整个背叛他们的过程，一直互相演着戏。对付韩舟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缺席？”

欧阳睿顿了顿，想起韩舟说的,时间不多了,昨夜里，或者不超过一天，他们肯定会跑掉。

袁鹏海道：“去把钱玉德的那伙人抓了。半夜里领着人去仓库找韩舟的那几个，或者别的人,一定有人知道钱玉德的计划。他们必定没料到柳云会突然下杀手。现在群龙无首,他们会开口的，从他们那儿找出些线索来。”

“明白了。”欧阳睿道：“柳云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许是为了掩护别人。我会跟刘综再联系看看，他那边有些进展。柳云是想拖着大家一起死,还是在帮别人找退路，事情到这一步，肯定会有破绽。”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必须全部抓回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袁鹏海道。

欧阳睿去抓人了。

刘综也在追捕的路上。

林月逃了。

临水镇警方查出了林月的从前和近况。林月是1983年被拐回大河村的，比黄香如早两年。而83年那一年，是阚苒玉闹得最厉害的第二次逃跑。那次她逃了之后向警方求助，却被管怀以这是家务事的理由送回了刘家。阚苒玉遭到了毒打和虐待。林月和另外一位刚被买回来的新媳妇被“夫家”带去刘家看阚苒玉逃跑的下场，以示警告。

在夏武的笔记里，林月没有提及那次“警告”以及对阿玉的印象，但其他人的记忆和供述里有。有人记得林月刚被拐来时也是各种倔强不服，想要逃，但去了刘家看完阿玉的遭遇之后就老实了。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月偶尔还惦记着阿玉，她问阿玉还活着吗？

后来，阿玉跟着赵兴、金厚他们出去干拐卖的勾当，带回别的新媳妇。林月听说后非常惊讶。再后来林月的丈夫陈泰石带着林月跟金厚他们也出去干过几票，当时林月怀着孕，他们觉得孕妇很容易骗到人。

至于大肚子的林月在外头是如何配合的，跟阿玉是否有交集，交情有多深，村子里的人就不知道了。因为林月回村后就等着生娃，生了娃就要带娃，还要干农活。像阿玉这样生不了孩子跟着男人四处走的绝无仅有。

在林月家里还有一事。就是林月丈夫陈泰石死后，她家里就没男人了。她与婆婆两人带着两个孩子，家中的地就被同族抢走。后来政|府迁村赔偿时，林月家没分到太多钱。97年在镇上分房子，林月家也只分到很小的一套。那一年，阿玉的丈夫刘东“自|杀”。

之后没多久，林月婆婆也去世。林月带着两个孩子去城里，她在城里打工，孩子们就在城里读书。后来林月挣了钱，在城里开了酒吧，据说生意不错，她也时常回村里住一阵子，过着城里镇里两头跑的生活。但她的孩子们没回来。她说孩子们是城里人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但她忘不了大河村，她离不开。

巧的是，林月回镇子后卖掉了旧宅，说是嫌小不好住。她置换的房子正好是赵兴表弟彭顺家的隔壁楼，是邻居。两家还挺熟。

就在昨天杨德他们在村里做调查时，还遇到了林月，对她进行了询问。林月举止正常，有问必答，对警方非常配合，完全没让人怀疑什么。

警方找来黄香如问话，半夜还逮捕了彭顺，也没发现林月这边有什么异常。

可是就在早晨六点多点，林月忽然急匆匆开车出了门，她邻居晨练看到她还问了两句。

这可不是什么理想出逃时间，这时间村子里活动的人挺多了，会有许多目击证人。而这个时间，跟柳云去农贸中心的时间差不多。

林月的嫌疑更大了。就像是柳云做了什么决定，通知了她一般。

杨德拨打了林月的手机，手机关机。杨德又拨打了她在城里的酒吧电话，没人接。他们没有她子女的联络方式，只得一边联络市里警局协助调查，一边申请交通部门调取相应道路的监控，追查林月车辆的踪迹。

最后交通部门查到林月车子上了高速，但不是开往L市，去的是邻省方向。

看起来，她有可能要去找柳云了。

刘综带人开车追捕，留下沈华继续调查。

32号仓库里，柳云举枪指着韩舟的头。

韩舟没有动。他盯着枪口。

柳云绕着他慢慢走了一圈，走到了他的身后。

韩舟看不到她的位置和动作，他仍然不动。这个时候，还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然后他觉得手腕一紧，柳云用尼龙扎带把他绑在了椅背上。

柳云再转回他面前时，脸上带了些笑意，她的枪仍拿在手上，但不像刚才那样警觉了。她拉过另一把椅子，隔了一段距离坐在韩舟的面前。

韩舟假意挣动了一下手腕，没挣开。

柳云笑了笑，似乎挺高兴看到韩舟挣扎的样子。但她不说话。

韩舟借着挣扎的动作，把手腕挪到了裤腰带旁。他用手指尖勾了勾，触到了他刚才塞到腰带里的□□。

柳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韩舟不敢有大动作。

“你为什么这么做？”韩舟看了一眼钱玉德和闵良的尸体，“就算你躲得过警方，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这么做，你现在怎么会落在我手上。”柳云用枪虚点了点韩舟：“就差你一个了。居然怎么都找不到合适机会干掉你。我不想留下这个遗憾。”

“你是老板吗？”韩舟问。

柳云点头：“金培树死后，确实就是我了。原本以为炸一次就能全了结，没想到你居然逃出来了。”

“阿生呢，阿生在哪里？”

“他不重要。”柳云道。

不重要？韩舟反而觉得重要了。

“你不逃吗？”韩舟问她，“给我一枪，一切都结束了。在警|察来之前，你还有机会逃。”

“你真的挺会演的。”柳云啧啧两声，“是我见过最会演的了。”

“比起阿生来还差一点。”韩舟冷笑。

“阿生确实很优秀，是个好孩子。”

韩舟忍不住又笑了笑，觉得好恶心。

柳云认真看着他，看了好一会，道：“你也挺不错。我原先很欣赏你，还有阿光。金培树尤其喜欢阿光。可没想到，原来你们竟然是这样的玩意。我如果想杀你，可能会赔上自己的命。因为你一定会带来警|察。但我如果不杀你，你会骗过钱玉德，安安稳稳在牢里，说不得还得到警方嘉奖，从轻发落。而我亡命天涯，就算能东山再起，风光度过余生，依我的年纪，也会死在你的前面。”

韩舟看着她的眼睛，后脊梁发冷。

感觉就像小时候，弱小的他面对毒瘾发作的爸爸。

“我思前想后，觉得决不能放过这一次机会。”柳云道：“我本来应该悄悄走掉了。因为你进了警局，我以为没机会了。他们劝我没关系，钱玉德会收拾你的。我勉强同意了。但没想到，你还挺能忽悠的，居然把钱玉德唬住了。所以我回来了，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柳云顿了顿，盯着韩舟道：“我必须，杀掉你。哪怕我也跟着一起死。”

这女人疯了。韩舟想。

难怪邱寺会去跟钱叔揭穿他，把什么都告诉他，是因为他们想借钱叔的手杀掉他。如果他在钱叔那儿没过关，现在柳云他们已经走掉了。

钱叔愿意相信他，然后钱叔死了。

韩舟下意识地再转头看了看钱玉德的尸体。他的心情非常复杂，难过且痛苦。

“听说他是你的恩人。你跟阿生说起他的时候，就像说自己亲爹似的。”

“嗯。”

柳云冷笑：“那你真是狼心狗肺。”

“我确实是。”韩舟转回头，看向柳云：“不狼心狗肺怎么会干这行。”

柳云瞪着他，忽然面目狰狞，她站起来走到韩舟面前，“啪啪”用力扇了他两记耳光。

柳云手劲大，下手极重，韩舟被扇得脸歪到一边，痛得脸火|辣辣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不会一枪打死你的。”柳云道：“我忍辱负重这么久，眼看着就要熬过来了。我很快就可以彻底清理掉赵兴那禽兽的势力，然后杀掉金培树，风风光光站出来，我可以让所有人知道，我才是王，我可以把他们踩在脚底下，埋到地里去。可是这一切都被你和阿光毁了。”

柳云目露凶光：“阿光怎么死的，你就得怎么死。给你一枪痛快？你想得美！”

柳云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尖的匕首来，她一刀捅入韩舟腹部，就在他原来的伤口上。

韩舟惨叫，痛得一缩。

柳云冷冷看着他，猛得拔|出了匕首。

韩舟再次惨叫。

柳云满意地看着他腹部涌出的血，她看看匕首，坐回她的椅子上：“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位置，血可以流一会儿。我不会让你死太快的，你先缓一缓，过一会我再捅一刀。我知道警|察在赶来救你，我们等等他们。”

韩舟眨眨眼睛，用力吸气。

柳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你也尝一尝我当初的滋味，怀抱希望，但是一点点绝望。”她拿出手机摆弄，又道：“这里有炸|弹，等警|察到的时候，如果你还没咽气，可以看着他们死，还有，跟着他们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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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欧阳睿派人分了两路,一路去钱玉德的店,一路去了钱玉德的仓库。抓回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有仓库管理负责人庞宇。

庞宇在闵良将韩舟带走之后一直留守在玉石仓库,很明显他是知情人。欧阳睿派人继续侦查,他自己着重审庞宇。

欧阳睿没什么铺垫，直接说钱玉德在南城农贸中心恐怕已经遇害。他出示了现场爆|炸、人群疏散、道理封锁的照片和网上实时消息。

庞宇将信将疑,在欧阳睿的同意下给钱玉德和闵良打了电话。两个人都没有接。庞宇顿时变了脸色。

欧阳睿出示了韩舟潜逃到琉璃街，庞宇他们几个进入仓库的监控截图照片,道：“你们窝藏通缉要犯,协助他潜逃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恐怕你们钱叔被人当枪使了。也许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对方盯上。你有两条路：一,配合警方，阻止更坏的事发生;或者让对方逃之夭夭,回头再来继续将你们灭口。你现在得选一下。”

庞宇慌了。事情确实超出了预料。他是奉命在仓库里留守，看看韩舟离开后这边会有什么动静。如果没有异常,他这边等钱叔通知,计划是会安排一批玉石从水路出去，到时把韩舟带上。

欧阳睿有些惊讶：“钱叔的计划里，是要把韩舟送走的？”

“对。韩舟跑到琉璃街仓库，我就在监控里发现了。我赶紧通知了钱叔。钱叔之前收到那个叫阿生的人的报料,说韩舟早就是警方的人,从他带阿生去古董店那时起就是了。那个时候韩舟其实就是在探风，根本不是真的需要跑路。后面一连串的事，都是韩舟在帮警|察侦查他们的情况，并收集钱叔的罪证。”

“他们是谁？”

“就是金培树那伙人。”庞宇顿了顿：“金培树也背叛了公司,所以他们老大把他们都处理了。”

“那阿生解释自己是什么角色？”

“就是他们公司的人。”

“阿生跟钱玉德联络的号码是多少？”

“我不知道。”

“钱玉德对阿生的报料什么反应？”

“钱叔将信将疑。就仔细问了阿生之前提前去取货地点被截的事。韩舟当时说钱叔工厂那边有内鬼，钱叔也确实抓到内鬼了，还把收买人的联络电话给了韩舟。”

“钱叔为什么要把收买人的联络电话给韩舟？”

“因为那个人收买内鬼就是要对付韩舟和阿生啊。钱叔的原则就是不插手不参与，帮派内部或者个人恩怨自己解决。钱叔只处理自己家的事。这么多年都这样，大家都知道的。”

“内鬼现在在哪里？”

庞宇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是管仓库和送货的，工厂的事我不过问。”

欧阳睿这时也不追究这个，他继续问阿生与钱叔之间的沟通情况。

“阿生把事情说了，跟韩舟当初向钱叔报料的情况差不多。然后阿生说他要跟老板离开这里，他们是被韩舟害的。韩舟现在被警|察带走了。韩舟是警|察的人。阿生说他临走之前警告钱叔一声，韩舟这人太忘恩负义，他看不下去，所以他告诉钱叔，千万不要再相信韩舟。警|察暂时没查到什么，但是韩舟知道得太多，钱叔下场会跟他们一样。”

“钱玉德没相信他吗？”欧阳睿问。

“钱叔有些怀疑。韩舟能及时报信，肯定是知情的。他的情报来源是警方，这个阿生说得有鼻子有眼。但钱叔觉得阿生也想借刀杀人。因为之前阿生跟韩舟走得近，如果韩舟有什么问题，阿生他们自己能解决。没解决掉却跟他报信，那肯定有目的。”

gu903();欧阳睿道：“钱叔这么警觉，应该会查阿生说的真伪，钱叔知道阿生他们的退路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