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杨柳笑出声,她也不等了,从怀里掏出个盒子,“一直在等爹先送,他送了我才好把礼往外拿。娘,这是我跟你小女婿送你的,今年我们赚钱了,给你买个镯子,赶明儿记得带出去跟村里的老姐妹炫耀炫耀。”
“我跟妹妹各买一个,我俩是你的左右手,跟人炫耀的时候记得提提我。”杨絮把金镯子替老娘戴上,捋起袖子,“我教你,出门就这样,袖子半遮半掩,有人往手上看你就大声说:这是我大闺女给我买的。”
杨母高兴的合不拢嘴,心里得意死了,还假惺惺地说:“这多显脸,我不干。”
“不,人家是羡慕死了。”杨柳给她戴上另一个手镯,“祝我娘长命百岁,顺遂安康。”
“有闺女可真好,小妹说的没错,看到的人羡慕的恨不得生十个八个闺女。”杨大嫂在一边凑趣,她不知道有这出,什么都没准备,指着她男人说:“大姐小妹出钱逗娘开心,我跟你大儿子出力,连带小弟那份,今儿我们供你使唤,吃了饭你就出门去跟村里人炫耀,晚上我们做饭,吃了饭打水给你洗脚。”
“那可好。”杨母笑的腮帮子都酸了。
迫不及待吃完一顿饭,味道极好的饭菜她也没尝出什么滋味,杨母洗了手仔仔细细擦掉手镯上的油,“那我可出去了?”
“去玩吧,碗我洗饭我做。”她大儿子起身收拾碗碟,“饭好了我去喊你回来吃,到时候你再跟人嘚吧嘚吧:晚饭是我大儿子做的,他还要替树根给我打水洗脚。”
杨母捂了下嘴,怕把嘴笑裂开了,她乐哈哈的,两手揣在身前快步出门。
胡大庆剔着牙走出门站枣树下,屋里进进出出都在收拾碗筷,他不想沾满手油污,又不好站一边看连襟和大舅子忙活他不动手,只好躲出来吹冷风。估摸着差不多了才转身进去,抱起吃饱开始揉眼睛的儿子,“絮娘,天色看着不好,像是要落雨,我们先回去,等天好了再回来。”
杨絮看了眼天,雾沉沉的,一眼看去什么都看不清,挺压抑的,就像她现在的心情,不想回去面对那个家。
“行,你去把芸姐儿的尿布拿上。”她进屋,用包被把女儿裹住,抱起往外走,“我们离得远我们先走了,小妹你离得近,再多玩会儿。”
杨大哥从灶房出来,跟着人一起送出门,他抱起外甥递进木篷车,“想回来的时候要是姐夫不方便,你托人带个话,我赶牛车去接你。”
“好,进去吧,外面冷。”杨絮关上车门,不敢再多看。
目送牛车走远,其他人转身进屋。
……
牛车进镇,快拐进巷子了突然被喊住,杨絮推开窗外往外看,“谁啊?”
“胡老弟,等你许久了。”黄传宗从挂着一个红灯笼的门后出来,“有个生意等着,你抓紧时间过来,都在了。”
胡大庆往车里瞥了一眼,犹豫了一瞬,说:“好,我先把妻儿送回去,马上就过来。”
杨絮放下窗,坐直了身子,到家后刚抱着孩子落地就见他要出门,下意识抓住他,“你今晚回来吗?”
很寻常的话,胡大庆熟练的应对,就连说的话都跟往日丝毫不差:“谈生意这事我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要是晚了就睡在铺子里,你别等我,早些睡,照顾好孩子。”
杨絮沉默地点头,她看了眼天色,乌压压的天几乎要压在人头顶上,风吹得人几乎站不住。
“进去吧,芸姐儿睡着了别吹了风。”胡大庆理了理袖子往外走。
“看着要变天,你晚上就别回来了,要是实在忙,这几天就睡铺子里。”杨絮开口,她嫌脏。
男人听了就敷衍地点了下头,脚步顿都没顿。杨絮进屋坐了会儿,把孩子交给仆妇看着,她找了个借口出门。站在红灯笼下面,风把里面的琴声带了出来,隐约还掺杂着女人气喘的哼唧。
“胡太太?真是你啊,看你脸色难看的,怎么还吐起来了?”拎着针线筐的邻居开门出来,走近打趣:“莫不是有好消息了?我送你回去。”
杨絮摆了摆手,白着张脸站起来往家走。
……
午夜,酝酿了一天的雨可算落了下来,雨没下多久又转成大雪,飘飘洒洒落在地上。杨絮披着厚袄站在窗前怔神,突然听到前院有拍门声和男人的叫嚣声,她拢紧了衣裳开门出去,门一开,醉汉的拍门声和大笑声越发清晰。
“老天呐,少爷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门一开,三四个醉汉踉跄着撞了进来,面色赤红,浑身泥雪。
“我、我到家了?”胡大庆扶着老仆往屋里走,心情极好地哼着艳俗的小曲,看到晃动的人影跑过来,还打他,他一个用力朝人踹过去,“哪个、哪个阴沟里爬…爬出来的娼妇!敢打你小爷我。”
“天杀的蠢才。”胡婆子捂着胳膊肘大骂,看到那个乡下的蠢妇出来,她斥道:“眼瞎了,你男人喝成这鬼样子,还不扶回去。”
胡大庆嫌她声音刺耳,又挣扎着要去踹她,老仆拉他,他连老仆一起打。
杨柳就站廊下冷眼看着,猛不跌听到儿子的哭声,她赶紧往屋里跑。
“爹打阿奶。”席哥儿被吵醒出来,恰好看到他爹一把把他奶掀倒,吓得尖声哭,他一哭,芸姐儿被惊醒也跟着哭。
前院打成一团,后屋哭成一窝,杨絮抱着儿子进门,反手拴上门,哄着孩子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直等两个孩子睡着,外面才消停,她披散着头发脱力地靠在墙头,过了一会儿才下床开门出去。
“你倒会躲懒,老娘给他收拾干净了你才来。”胡婆子满身的污糟,在地上滚过,头上沾了泥,棉袄上又是泥又是水,鞋尖上还有漏擦的红白肉渣,屋里一股子熏死人的酒味儿。
“你看着他,别又吐了。”她起身往外走。
她走杨絮也走,“我要照顾孩子,两个孩子吓着了,你喊仆妇来看着。”
要有仆妇胡婆子也不喊她了,刚刚为了把四个醉汉弄进来,老的少的,主子仆子都带了伤。
“把孩子抱我们屋里去,你看着大庆。”胡婆子逃似的跑回屋,门摔的震天响,刚睡下的两个孩子又哭了起来。杨絮往卧房跑了两步又顿住脚,鬼使神差的拐回去,刚走进屋看到桌上倒的蜡烛。
“娘——”席哥儿掉下床尖声哭喊。
杨絮收回脚,脚步匆匆往卧房跑。
……
下了一夜的雪,杨老汉早上醒了躺着心慌,就穿衣起来铲雪,门口突然冲进来个人,他惊得扬起了铁锹。
“亲家老爷,出事了,昨夜家里着了火,三个主子都烧伤了……”
程石被坤叔叫醒,他穿上衣裳开门,见老丈人跟大舅哥也在,瞬间醒神,“出事了?”
“你赶紧赶马车送我们去镇上,胡家昨夜着火了,除了胡老头跟俩孩子,另外三个人都烧伤了。来报信的仆人说大庆还被掉下来木椽砸了,现在都在医馆,啥情况还不好说。”杨老汉慌慌张张的,但不害怕,仆人是他大闺女差过来的,这说明大丫头没事,至于女婿,担心又没那么担心,又不是他养的儿子。
程石撸了把头发,这消息把他砸的发懵,昨天白天不还好好的?他进屋拿上披风,头发胡乱一梳戴上雪帽,对杨柳说:“你先别去,你就在家,我先把爹跟大哥送过去,看看情况再回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