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想到了下蛋?这太没脸没皮了,且不说我是只公鹦鹉,拼了命也下不了蛋,就算我可以,现在也不是考虑下蛋的时候。
我还没有勾引到岳升呢。
鸟兽有繁衍的本能,我得时刻记住,我已经化身为人。
就在我偷偷给自己上思想品德课时,岳升进来了。
他舂完辣椒,似乎洗了手和脸,衣袖挽在手肘下,脸上有轻微水痕。
他看着我,没有立即说话。
“升哥。”那就我先说话吧,“我拿了您两张被子,没关系吧?”
我这也就是跟他客气一下,显得我很有教养。我当然知道,他会说没关系。
但他竟然拧起眉。
我有点吃惊。
“你……”他停顿片刻,“平时这么盖被子?”
哦,原来他觉得我将被子堆成一个圈很奇怪。
我只得耐心给他解释,“我们小太阳都这样筑巢。”
他眼尾很不明显地勾了下,用一种我品不出的语气说:“你在床上筑巢?”
“不可以么?”我眨着眼问。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只是叹了口气,“可以。”
见他要走,我突然抽风,一拍脑壳道:“升哥,您想试试这样睡吗?很舒服的,舒服得我想……”
唔,好危险,我忍住了。
岳升侧过身,“想什么?”
我笑嘻嘻的,“想给您卖安利!”
在化形之前,我不知道看了多少关于人类社会的科普,连“卖安利”这种话都知道。
岳升却没有为我的聪明鼓掌,让我没别的事就睡觉。
我看着他出门,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里突然涌起一个想法——我应该给他暖床。
刚上床那会儿,被窝里冷冰冰的,我团了半天才热起来。
他现在回去睡觉,岂不是会被冻着?
我是只懂得感恩的小太阳,他给我一碗腊排骨粥,还答应替我保守秘密,我就应当报答他。
今天报答不了,那就明天。
想着想着,我稀里糊涂睡过去了。
当鸟时,我从来不做梦。住在小木屋里,我也没做过梦。
这回突然做梦,还挺新奇。
梦里我居然成了明星,就是有很多粉丝的那种人类。我正在拍戏,好几台摄像机对着我,许许多多人围着我,我却有点慌,频繁地在人群里找岳升,但怎么都找不到。那些围着我的人面目不清,好似没有五官。
可人怎么可能没有五官?
天不亮我就醒了,巢已经被我蹬散架,一半被子挂在床沿。
人类睡觉也太不安生了。
我没有立即起来,躺在床上回忆那个梦。
那些人一定都有五官,只是长得太普通了,我记不住而已。
就像黄小野,还有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学生。
我就只记住岳升了。
他怎么长得这么英俊?
“喔喔喔——”
公鸡打鸣,黄狗乱叫。
鸟……鸟也很想嚎一嗓子。
我一骨碌爬起来,天性让我放声歌唱。
小太阳的嗓音难听,我相当自卑,但是情不自禁地一嚎,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声音并不难听。
难道是成功化形的缘故?
天边乌青,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我突然兴奋,既然声音不难听,那我何不去岳升窗边,唱歌叫他起床?
我是鸟啊,这是我的特长!
说去就去,我利索地收拾好自己,出门时因为深呼吸而被呛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不过这没关系。
岳升的房间没动静,我将脸怼在窗户上,瞧见床上有个隐约的人影。
这时,村里的鸡叫连绵起伏。
是我闪亮登场的时候了。
于是我叫了起来,公鸡的声音大,我得比它们更大。
不管怎么说,我要把它们压下去,这样岳升才能听到我的声音。
“嘎吱——”
门从里面打开,岳升出现在门口。
他披着一件大衣,特别拉风。
“你叫什么?”他蹙眉问我。很平静的语气,但大约是声线太沉,听上去有些凶。
我被吓到了。
难道我不该叫吗?
我是一只鸟,哪只鸟清晨不叫?
“我……”我告诉自己不能退缩,小心地靠近他,“升哥,我来叫您起床。”
他的眉骨下有一小片阴影,瞳孔映着天光,还有我。
我大着胆子为自己争辩,“鸡都叫了,就算我不叫,您也会被吵醒的……”
我觉得我的理由正当充分,但说到后面,我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我感到他的目光若有实质,像一双手,紧紧将我抓了起来。
短暂的沉默,他才道:“鸟叫?”
我委屈极了,“您听,其他小鸟都在叫,鸡,鸡也在叫。”
他眉心拧得更紧,一副头痛的表情,“行了。”
我不大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我明天早上还能不能叫呢?”
他又看了我一眼,我嘀咕:“您不喜欢我叫,那我就不叫了。”
他却说:“你习惯叫就叫。”
我心情登时就好了。因为我看得出,他顾及我的感受,所以向我妥协了。
这进一步坚定我要给他暖床的决心。
天彻底亮了,岳升在厨房里煮面。
昨天他舂的辣椒被放进碗里,其余装了很多个罐子。
我再次问:“升哥,您为什么收集这么多辣椒?”
他言简意赅,“吃。”
“吃?”说实话,我不懂你们人类的重口味。
“这里潮湿,吃辣椒可以祛湿。”他说。
人类总是喜欢给馋找各种理由。我听乐了,问:“那还不如吃小太阳。”
岳升挑面的手一顿,扭头看我。
我又没说错。
辣椒可以祛湿,太阳不是更能祛湿?
岳升将面放在我面前,说:“吃完跟我去村长家。”
我瞠目结舌。
昨天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怎么一觉醒来就变卦了?
06他欺负我
“我不去村长家!你这个帅哥哥,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你欺负我!”
我在岳升的厨房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连“您”都忘了说。
如果此时我能变回原形,那想必浑身羽毛都已经炸了起来。
我们小太阳的羽毛说好看也好看,说难看也没错。因为我们虽然挺斑斓的,但主色调是绿。
你懂吧?绿这种颜色在大自然里象征生机勃勃,但在人类的字典里却不是个什么好字儿。
谁都不希望绿到心发慌,我现在化了人形,当然对绿也有点犯怵。
所以幸亏我没有羽毛可炸。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绿不绿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阻止岳升这没有道德的行为!
昨天他亲口答应我,要替我保守我是只鸟的秘密,怎么睡了一晚上瞌睡,就反悔了呢?
人类这么狡猾的吗?
我惨叫完还不忘拿余光瞥岳升。
他似乎皱了一下眉,大约是被我吓到了。
但总体来说,他的反应堪称淡定,我在他眼中看不出如我一般汹涌的情绪,好像一切落入他的眸里都变得平静下来。
这难道……就是酷哥的功力?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竭力抗争,“我不去村……”
“铿——”
粗瓷碗放在台上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抗争,岳升说:“喊完了就吃面。”
几乎是在低头的一瞬间,我的口水就从牙根处涌出来了。
热腾腾的一碗面,面汤飘着油花和葱花,面上盖着青翠的菜叶。
香!真香!
我输给了酷哥的美食炮弹,咽下一口唾沫,赶紧将碗端起来,夹起一筷子时不由得回忆,我当鸟的时候,也会对着好吃的流口水吗?
好像没有,我想象不出小太阳流口水的样子。
做人可真是麻烦,看到好吃的会流口水,看到酷男人也会流口水。
嗐!
我只吃了一口,就被惊艳到了,于是吃个不停,听觉里净是我呼面的声音。
岳升没有给我加太多辣椒,就隐约一点儿辣味,他自己那一碗却鲜红得多。
我吃着自己碗里的,觊觎着他碗里的,将他要逮我去村长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明目张胆地溜到他身边,脑袋都快栽进他的碗里了。
“升哥。”我眼巴巴地说。
“嗯?”他这一声有些沙哑,像一根不那么细腻的手指挠着我的脖子。
其实狗不是最爱被挠脖子的,我们小太阳才是。
如果有人给我挠脖子,一挠一下午那种,我可以以身相许。
“我想尝尝你的面。”刚才嚎的那一嗓子嚎出了气势嚎出了尊严,我现在不稀得对他说“您”了。
岳升侧过脸,看了看我的面。
我觉得他可能在心里骂我:什么毛病?
我没有毛病,也不是为了和他间接接吻——虽然我喜欢他,想让他成为我的男人,但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鹦鹉,我都是有原则的,火候还没到时,我绝不会来强的,也不会坏心眼地给他挖坑。
我真的只是想尝尝他的面而已。
岳升最终也没让我尝他的面,而是往我的碗里添了小半勺辣椒。
我觉得这也行。
但三分钟之后,我觉得这很不行!
我仿佛以身试毒,区区几口面,就辣得我直掉眼泪。
“呜……呜呜……”
我一边哭,一边继续呼面,因为抽泣得厉害,一不小心呛了一口辣汤。
这下绝了,我差点把肺咳出来,觉得有一团熊熊烈火从我喉咙一路烧到了胃。
人类有首歌是这么唱的来着?
我的爱情,就像一把火!
后面的歌词我忘了,但我想,我对岳升的爱情,可能就和这烧得我哭岔气的火差不多。
终于缓过劲来,我的眼前出现一杯牛奶。
我这才意识到,岳升目击了我无形象狂咳的全过程。
呃,这就尴尬了。
我应该去学一学表情管理。
半杯牛奶下肚,我的哭却没有止住。
不知怎么搞的,我竟然越哭越厉害,像一个缺爱的小孩,终于得到了千金难买的关怀。
岳升再次蹙眉,我看见他唇角动了动,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我努力憋住眼泪,却打了个响亮的哭嗝。
他的神色似乎有一丝变化,眼睑垂了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嫌弃我。
作为一只求生欲很强的鸟,我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他,抽抽搭搭地说:“升哥,我是小太阳,不是小麻烦,我就哭这一回。”
他好像僵了片刻。
又或者这只是我的错觉。
因为要干活,他穿得很少,我隔着衣服摸到了他的肌肉。
我学会了一个词,肌儿梆硬。
他没有回抱我,但也没有推开我,我就这么被安抚到了,又打一个哭嗝,抬手擦眼泪。
他提醒道:“牛奶冷了会腥。”
我立即咕噜噜喝完。
早餐后,我终究未能摆脱去村长家的命运。
路上,我琢磨着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想想还是算了。
岳升如果真要把我的秘密捅出去,我就要,我就要——
唉,我也不能把他怎样。
做人可真难。
是我太天真,着了他的道。
昨天我是被岳升背回来的,昏昏沉沉,没来得及看村子长什么样。今天双脚着地,狗见了我都得绕路。
为了化形,我做足了功课,知道有个成语叫做狐假虎威。
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是鸟假人威?
毕竟如果我现在还是一只鸟,野狗们早就冲上来扒我的毛,咬我的脑袋了。
我虽然可可爱爱,但我不想没有脑袋。
我怀着万分沉痛的心情,来到村长家,进门之前还幽怨地瞪了岳升一眼。
他像是完全没有接收到我的电波,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村长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满脸褶子,皮肤黝黑,浸透了岁月的风霜雨露。
但村长居然笑得很和蔼,一见我就冲我招了招手,咧着两瓣黄色的大门牙,“岳老师,这就是你们昨天救回来的小伙子?”
我看着那两个大门牙,怀疑村长是兔子精。
那我们岂不是同类?
五分钟后,我捶胸顿足。
事实摆在我的面前——原来岳升强行带我来村长家,不是为了揭发我,而是给我做一个临时登记,这样我就有身份了,不仅可以住在岳升家,还可以去干活、去小学听听课。
我红着脸,安静地坐在门口,为错怪了岳升而感到内疚。
岳升正在向村长交待我的情况。
我发现他很会讲故事,讲的故事又很有说服力。
他说我来这里旅游,摔了一跤后暂时想不起自己是谁,但没有坏心,姑且在村里住一段时间,其间我的一切都由他负责。
他是老师,村长相信他。
我自豪地挺了挺胸。
听见没,他亲口说的,要对我负责。
07你是弟弟
岳升和村长谈事,我一个没留意,就被一个小东西缠住了。
“小白脸!”小东西冲我嚷嚷。
我竖起眉毛。
这黑不溜秋的家伙,仗着自己像块炭,就能随便叫我小白脸吗?
我是只有素质的鸟,没学过人类的脏话,但这并不妨碍我知道,小白脸是骂人的意思。
“你来我家干嘛?”小东西鼻孔朝天,好不威风。
我记得他,昨天那群闹闹渣渣来岳升家……不,来我家做作业的小孩里,就有他这个黑娃,他叫岳升老师,我是岳升的家养小太阳,按伦理来说,他应该叫我一声师……
gu903();师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