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住我们家不就行了。”贾赦预备新引进了一批织布机到雁门关,正在算账,头也不抬地就胡咧咧。
然后就被他后妈抽在后脑上。
“闭嘴,往里边点。”颜灵筠挤在他边上,随手取了黑子,就着他和明夙的残局就往下走,“陛下这个户部可不好接,一没银子二没人。”
户部从上往下,抓的杀的都差不多了。
“春闱刚过,人由着舅舅挑。”明夙道,顺便还问候一下他舅妈,“荣国公一下可好?”
“凑合,虽说多年经营,但是离着承恩公当年的万里石塘略差些火候。”颜灵筠倒是不会瞒着明夙,“外头都瞧着他人还在岭南,其实已经在广州了。”
明夙与他心有灵犀,落子的动作一顿,“水师?”
“正是,如今广州是多国商贸重地,未雨绸缪的好。”颜灵筠笑着堵死明夙刚成型的整条大龙,“不然怎么放我回来了,是来让我讨钱的。”
明夙都难免心疼了片刻,捏着棋子细细寻破绽,“舅舅问滚滚要就是了,他有钱。”
贾赦耳朵竖得高高的,听到要钱二字,斩钉截铁地立马道,“我没有!我没钱啊,一两银子都没有。”
颜灵筠又好气又好笑,再抽了他一下,“这会子不是你抱着我腿哭,说你有银子养我的时候了?”
贾赦笑嘻嘻倚在颜灵筠身上,“那骗到手了自然就是没有了,而且,谁的老婆,花谁的银子,对吧?”
“嗯,难怪呢,成山成海的银子往边关砸,还是陛下有本事。”颜灵筠一如既往损得不行,调侃了两句明夙。
明夙也不下棋了,反正也可能赢不了,直接就赶人,“舅舅回去罢。”
颜灵筠简直也想抽他一顿,“我回哪儿去?”
“先去宁国府住两日,就说是宁国公邀请的,莬莬近来都住在那儿,你不想女儿啊?”明夙忽悠他舅舅,“宅子过几日就得,我得看看有没有适合舅舅的。”
合着兔崽子山高水远召我回来,连个落脚地方都没准备。
颜灵筠也不气了,高深莫测一笑,深深看了这俩兔崽子一眼,等着吧,有你们好呢。
妈的,本来有个大秘密的,现在就不告诉你们,等着惊喜吧。
看罢起身去给贾代化这个老闺蜜送惊喜了。
他闺蜜喜是不可能的,惊也就一点点,怒是怒得飞起,当即挑起墙上一柄长剑就要砍了颜灵筠的狗头。
侍卫自然是要下死力拦着的,贾代化本来有了台阶就要下。
谁知贾敏得了消息赶来,一下扑上去拦在她爸面前,“伯父不要伤我爹。”
贾代化不是个喜欢鬼神异志的人,关键也没谁好端端觉得闺女是兔子变的,因此只当是贾代善把女儿给颜灵筠养了,所以贾敏才口称爹爹。
这一下可是捅了火山了,宁国公喷发起来是三五侍卫都架不住。
贾敏小脸崩得紧紧的,眼圈都红了,“伯父干嘛呀!”
“好了!一家子至亲,什么事不能坐下好好说!”史氏忍不住发飙了,一指桌椅,“全都坐下,还嫌不够丢人?”
颜灵筠笑着拉着他宝贝女儿坐下,笑道,“从前宁国公总说待我如亲弟,现在可真是变了,人心易变呐。”
史氏扭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如今自然待颜大人如亲弟媳。”
这一句两句的颜大人哪里会放在心里,摇摇头又是一笑,“哪里有大伯对着弟媳动手的,这可不
合规矩。”
史氏也不是什么等闲妇人,坐了对面,端了茶才道,“对颜大人只得是非常人用非常手段了。”
哪家弟媳能做成满京城畏惧的封疆大吏,怕不是个妖精。
又一想,国公爷果然没说错,这可不就是个妖精么。
兔子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贾敏被这剑啊刀的一吓唬,缩在颜灵筠身边直抹眼泪。
他两个爹对她的来历自然另有一份说辞,颜灵筠摸摸她的头以作安慰,“莬莬是我和贾代善从庙里收养的,和我们两个都没血缘关系。虽然我佛慈悲,但是她一个小姑娘混在和尚堆里终归不是事,恰好我和贾代善进香遇上,觉得她长得巧,就带回来了。”
年龄等一概都模糊不提。
贾代化还待再问,就听他闺蜜的话能噎死人,“糊弄糊弄你也就得了,别上赶着问了,这总归就是我女儿了。”
“她姓贾,不姓颜,什么你女儿。”贾代化翻了个白眼,“夫人带莬莬下去,我还有其他事与这妖孽商议。”
“我风尘仆仆的,商议正事就免了,先为我接风吧,我住哪个院子?”颜灵筠也是真的累狠了,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贾代化冷笑两声,“住隔壁荣国府的荣禧堂去,好生做你的当家主母。”
两个人就这么互怼,是谁也接不上话,直到吃完午饭方才鸣金收兵。
“你的消息准么?”贾代化抬手给弟媳妇倒了杯茶,“我怎么也没想过会是他。”
颜灵筠怕一会儿走了困,只轻轻抿一口,“你倒是信我?”
“我不想信也得信啊,毕竟咱们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贾代化叹了口气,“说实话,还挺难受的。”
“习惯就好了,我这个受害者还没怎么样呢,你倒伤感伤起来。”颜灵筠道,“你真准备去雁门关?”
“赵志这些年京畿统领做得还不错,陛下有意让他挪去京畿大营,他是那里长起来的,算是个好地方,我也能出去走一走,着实是闷坏了。”
赵志便是当年跟在贾代善身边的赵侍卫,如今愈发出息了,最终还是和秦意浓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张侍卫在秃得和老张头差不多之后,也终于把整个皇宫的守卫做得是水泄不通,近年在培养新人。
颜灵筠对这两个贾代善身边的元老都熟悉,笑道,“一代代的,挺有意思的,我的意思是,把宁国公世子挪到老张身边。”
也就是说要让贾敬负责皇宫保卫工作了。
如果贾代化想这样做,也不会赶儿子去边关了,当即就拒绝了,“让他留在我身边多历练几年,他虽机敏,尚差几分杀气。”
“也罢,时间还多。”颜灵筠心中将心腹武将悉数排了一遍,深觉人还不够多,可惜了,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端看怎么用人了,他便道,“多带上几个可造之才。”
贾代化深居简出,但还是有些学生的,因此这一回便应了,又问颜灵筠,“你预备何时动手?陛下和赦儿怕不一定肯。”
颜灵筠困得狠了,左手半遮,连打了两个哈欠,一双桃花眼噙满了眼泪,堪称是如泣如诉,“陛下怕早就知道了,你以为赦儿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我能得到的消息,他自然也能。不过动手的事,还是我们来罢。”
说好了要给兔崽子一个惊喜的。
第二日圣旨变下了,明夙肯定不能真把他舅舅往死了得罪,因此在离着宁荣街又两条街的地方,赐下了大宅子给他舅舅。
原是哪个皇亲住过的,后来犯事被宰掉了,宅子就充公了。
贾赦嫌弃不吉利,“怎么把他家给老师呀,你就不能挑个风水好的?”
“那还是住你家吧,你家风水好。”明夙耍无赖,“京城大,居不易,真没别的地方了,要不然就是林尚书的,还不如这家。”
荣国府都养出貔貅来了,可不是风水好么。
“行吧行吧,我去多走两圈。”贾赦搁下账本,“我正好有些事请教老师,顺便就带他一起去看看宅子。”
真是叫貔貅操碎了心,多走个几圈,让财气开开光,大约就没什么问题了。
“嗯,走完再去户部也逛一逛,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貔貅的本职工作——招财。
贾赦笑道,“应该再去国库走一走。”
他现在恢复了貔貅法相,去国库大吃一顿岂不是美得不行。
等他出宫了,明夙把一幅手书交给三七,“去装裱起来,命人悬挂在国库内。”
三七等出去了才敢小心翼翼偷觑一眼,只见上头龙飞凤舞一行字——貔貅与狗不得入内。
“这貔貅不是招财的么,怎么不让去呢,陛下这心思真是日益深重了。”三七表示理解不了。
貔貅本貅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排挤了,美滋滋地下马扑进他后妈怀里,差点把后妈摔成脑震荡,“老师!我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妈呀,还涨了好多收藏。
你们捶我吧,我不还手。
经过多日的努力,贾小赦终于自己把自己的故事写完了,我就是个搬运工。
第118章
也就是颜灵筠如今身体比年轻时候好上不少,不然贾赦这么一个猛虎下山,他绝对是扛不住的。
不过现在也没多受得了。
两位侍卫联手才把人给扶住了,荣国府的侍卫碎嘴子是打从老张老赵到小林就开始的,那圆脸的小侍卫就埋怨他们世子道,“世子稍微仔细些,对待颜大人要轻拿轻放,不然擎等着国公爷揍人的。”
堂堂户部尚书、前任两广总督身边的贴身侍卫,还是荣国府给拨来的,朝廷按制给发的人都得退让三分,只能在边上瞧着他俩上手。
贾赦心说满天下都没见过这样的规矩,不过爹是亲的,后妈也是亲的,应该没谁会计较这些个小事。
需要轻拿轻放的颜大人斜睨了一眼小侍卫,“闭嘴,人不老,话倒挺多。”
“难得有老师觉得旁人话多的时候。”贾赦挤开侍卫,亲自搀扶住他,“您憋着什么坏呢,赶紧告诉我呗。”
不然可不给你的新家开光。
颜灵筠笑着摸摸他的狗头,“我哪有憋坏,别瞎说,这宅子到处都是要规制的地方,你忙我瞧瞧怎么改的好。”
贾赦是来回地撒娇,就差哼哼唧唧地抱大腿了,“您出宫前那个眼神就不对,瞧着就是要使坏,告诉我嘛,快告诉我。”
“啧,你还小是吧?自己不会动脑子?”颜灵筠推开他,“要帮着看就看,不看赶紧的滚,别在这儿耽误我。”
就跟养着的小狗崽非跟在脚边上前后转悠一样,弄得人都没处下脚,深怕踩着狗爪子,也不敢工作太大,怕再踢着了。
狗崽子自己完全没有给颜灵筠带来困扰的自觉性,见颜灵筠不为所动,索性一张手臂,把人给拦腰抱住了。
啧啧,外甥舅舅俩人就跟比谁腰细似的,一个塞一个的瘦。
“要抱回去抱陛下。”颜灵筠实在是无语了,“行了行了,跟我过来。”
宅子破旧倒不至于,雕栏画栋很富丽堂皇,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就是瞧着空荡荡的不舒服,师徒二人也没进什么花厅,就在园子里随便找了两块石头坐了。
“这花园倒是有些江南风情。”贾赦随口道,“还是在江南过得最舒心。”
“小孩子时候都过得挺舒心的。”颜灵筠也不让人上茶,不知道这里的厨房多久没用了,“说起来也没别的大事,一些个陈年旧事,想趁着我还活着的时候解决了,也讲究个有仇报仇不是。”
小圆脸见颜灵筠屏退了府里的下人,让其他人守着,“我去烧水吧,大人早起忙着就没用茶。”
主要是忙着和宁国公吵架,最后赶时间是啥也没吃上喝上。
“嗯,你去吧。”颜灵筠挥挥手,“你爹□□出来的人啊,别的都挺好,就是啰嗦,个顶个出去能给皇子当保姆。”
贾赦盘腿坐着还挺自在的,揪着石缝的小黄花,试着戴到颜灵筠头上去,“皇子不要保姆,我又生不出来。”
颜灵筠重重抽了一下他的狗爪子,警告道,“你再给我动一下试试,到底要不要听正经事?”
“听。”贾赦反手把小黄花别在自己耳朵边上了,还挺美的,“老师快说,我不闹了。”
“原是你伯父怕你听了难受,但是这些个事,你总要明白。”颜灵筠压低了声音,将他先前和贾代善商议的事一股脑跟贾赦说了。
对方教导贾赦多年,也称得上一句老师,他未尝没有想看看到底谁在贾赦心中分量重的意味。
颇有些小心眼的计较。
贾赦听罢到底没有一惊一乍,反而是闹闹腾腾的样子都消下去了,闭嘴沉思了许久,“老师说得,我大致知道一些,只是因为牵扯你,我没有敢深挖,一是怕让您牵动旧伤,二是怕误了您的事。”
“若我真的要动手呢?”
“如果老师要动手,我也在所不辞,只是老侯爷这么多年对咱们助力颇多,老师若有气,也不要牵连儿孙吧。”贾赦道,“说起来,他也是我的曾外祖父,我得承他的血脉之情。”
其实少有人提及贾赦和史老侯爷的这份血亲,好像从小史氏死了之后,贾家是贾家,史家是史家,保龄侯府只算是宁国府的姻亲。
颜灵筠接过小圆脸捧来的茶盏,里头唯有热水,他的身子受不住多喝茶,老张头嘱咐了,要多喝热水方是正道。
他匆匆抿了两口,有些嫌烫,又反手递
了回去,并不正视贾赦,“你说的很是,我倒是忘了,论血缘,你们才是至亲。”
以他的性格,这话说出口,便是有些吃心了。
保龄侯一生除却儿孙事都已经圆满,贾赦提出不要牵扯儿孙,那这事还有什么好说的,那老东西马上就得进棺材了,总不见得鞭尸出气。
贾赦还没来得及再表白,已经被赶出颜尚书的新府邸了。
“小白眼狼。”颜尚书不但要赶人,还要骂两声出出气。
小白眼狼本来还打算开完光去宁国府晃悠两圈,如今怕贾代化看出端倪来,只得落荒而逃似地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