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小敬也不知道他在使坏,一路打打闹闹地领着他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看贾小赦坐在自己床上,心里十分欢喜,“我给你拿个好玩的!”
激动地一拉柜子,结果手敲到了边上的紫檀高花几,上头一盆宝石盆景直接就牺牲了。
贾小敬:……
第5章
原是红宝石镶嵌成的梅花树,现下被摔得树干也断了,梅花也凋谢了,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掉了满地。
“啊呀,这还是你们家送来的。”贾小敬直皱眉道,“我爹又要揍我了。”
贾小赦也没想到破财来得这么快,不在意地摆摆小短手道,“明日再送你个更好的,梅花有什么好看的,倒霉倒霉,一听就不吉利。”
“你知道什么,梅花不惧严寒……”贾小敬立马就要给贾小赦来个梅花相关科普,结果就见贾小赦捂着耳朵翻身窝到床最里边去了,口中还念念有词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以前紫微帝星让他勤加修炼,早日修成人形,他就拿这两句出来说。
就是那会儿蹄子捂耳朵不太方便,还会被主人揪耳朵。
贾小赦自我安慰地又找到了一项手的优点。
贾小敬超气的,但是想一想还是算了,脱了鞋子上去扒拉贾小赦,“脱了衣服再睡,这样不舒服。”
贾小赦被他烦得不行,由着他给自己脱了外衣,又盖了薄被子。
本就是贾敬午睡的时候了,他给贾小赦拍了几下后背,自己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嘴里还含糊地道,“我是王八,你就是小王八。”
“是啊,伯父和我爹是俩大王八。”贾小赦故意也去戳他的脸,“敬大哥?”
贾小敬抓住他的手,只觉得热乎乎又肉嘟嘟的,无意识地低头亲了一下,“不闹,睡觉觉了。”
贾小赦呆住了,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亲。
感觉好奇怪。
但是心里忍不住地就高兴了起来。
他慢吞吞地挤过去,努力用另一只圈住贾小敬,小声嘟囔道,“算啦,给你抱一下,还是让你发财吧。”
贾小敬没有听见,只是把他搂得紧了一些。
见着他们靠在一起睡熟了,丫鬟们才敢上来把帐子放下,收拾了地上砸坏的盆景。
两个熊孩子这一觉足足睡到傍晚时分,要不是大史氏亲自来抓人,贾小赦还不肯起床。
他揉着眼睛道,“困。”
“乖,吃了饭再睡,你这会子睡了,晚上又要睡不着了。”大史氏把他抱起来,想给他套衣服。
贾小赦做四脚吞金兽做惯了,貔貅平时也不太睡觉,困了的时候就往窝里一蜷,主人看他睡着了也不会去动他,只等着他睡醒了去把窝补上就成。
他是真的不太理解人为什么晚上要睡觉。
所以他特别理直气壮地道,“晚上睡不着就不睡了,我不饿,不想吃饭,想睡觉。”
不会说话吧心疼,会说话吧熊得不行,饶是大史氏也磨了一会儿牙,想把熊孩子拎起来,“晚上不睡觉,你准备干什么,做贼去?”
“我可以跟敬大哥玩!”贾小赦赖在她怀里不肯动,“想睡嘛想睡想睡想睡嘛。”
“敬儿晚上也是要睡觉的,不信你问他。”
贾小敬挠挠后脑,“其,其实不睡也行。”
大史氏瞪着他,“再说一遍?”
“睡,睡的……”贾小敬迫于他/娘的威严,只得改口。
大史氏揉着贾小赦的脑袋,利诱道,“你现在起来了,伯母就给你个有趣的玩意儿,好不好?”
贾小赦这种小气吧啦的神兽才不会贸然上当,他是要谈条件的,“先让我瞧瞧,有趣了才起。”
其实闹了一通也清醒了,就是作得慌。
大史氏忙叫把宫里赏下来的走马灯点上提过来,“你瞧了就知道,保准喜欢。”
宫里的走马灯做得自是精致无匹,烛火燃起,热气上升,推动着里头的叶轮,灯笼就投射出的影子就一圈圈转了起来。
因着是要往下赏的,图案比较中规中矩,就是寻常骑马武士的样子。
“好玩吧?”贾小敬问道,“我还有几个这样灯,你要是喜欢,都给你。”
贾小赦看着武士的影子转了几圈,就没兴趣了,扭头道,“给我做个貔貅的好不好?这个不好看。”
要不是他眼巴巴地看过来可怜又可爱,贾小敬几乎就要吐槽了——貔貅有什么好看的。
“好,我让他们画了貔貅的样式来让你挑。”
贾小赦这才肯乖乖去吃晚饭。
大史氏带着俩孩子在里间吃晚饭,外头坐着那俩爹,他们还在操心院子里的金子,真的是想了又想,也没记起来家里有这么份产业。
从有他
俩开始,这院子小三十年没动过了,要埋了这么些的金砖,他俩能不知道?
金砖上什么印记也没有,不大像干净钱。
“得查一查,这金子古怪得很。”贾代善道,“你觉得会不会是前朝留下的?咱们这宁荣街前朝是什么样啊?”
“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了?”贾代化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也是打小从宁国府长起来的好不好。”
宁国府比荣国府传承要多一辈,得从他们两个的祖父论起。
宁国公的爵位是传给贾代化他爹贾演的,贾代善他爹贾源当时常年征战,贾演不放心孩子,因此他们这房就一直没分出去。
后来直到贾源因功封爵,贾代善跟他爹才搬出去,确实是打小跟着贾代化一起长起来的没有错。
年幼的时候偷喝酒,喝多了上头还拼命管贾演叫爹,把贾源气个半死,摁着抽了好几顿。
可见兄弟长得相似,以及弟弟把儿子托付给哥哥照顾是老一辈就留下的传统了。
“你是我哥啊,你不知道我还能知道?”贾代善奇怪地看着他,“而且你是族长啊,我又不是。”
“啧,听你说得这话,要脸不要了?”贾代化指着他刻薄道。
大史氏怕他们又打起来,在里头咳了两声以作提醒,“咳咳,国公爷,说正事。”
贾小赦没想到他们为了金子的来历要纠结这么久,他们烦,他瞧着也烦,索性指点他们算了。
因为财气相连,貔貅是可以读到金银法宝身上所发生的故事。
不过仅限于成型后,还要成型时间够久,要是问哪座山哪个矿里挖出来的,就遭不住了。
这些金子来历的确跟俩爹猜得一样,不太干净,也不是贾家人自己的,而是被人暗戳戳挖了地道藏进来的。
“我刚看到东边好像有一个洞,黑漆漆的像是可以通出去。”贾小赦举着勺子,“我一会儿吃完了可以去洞里看看吗?”
“不可以。”
几个大人一起回绝了他,只有贾小敬小声地道,“别急,晚上我带你偷偷去。”
以贾代化的耳力,足以听得一清二楚,他一拍桌子,“怎么哪儿都你的事!带着你弟弟学点好!”
贾小敬撇撇嘴,完全没有在怕的。
“赦儿说瞧见洞了,可能是有地道。”贾代善被儿子启发了,赶紧夹了两筷子菜,“赦儿快吃,爹带你去钻洞。”
贾代化抽了一记他的后脑,“有你这么当爹么?不靠谱!”
贾代善反手就是一下,刮了他哥一脸京酱肉丝。
等他们吃完饭,天早就黑了,院子里点了不少灯,亮如白昼,金子已经都被起出来了,树也挪走了,露出一丈见方的大坑,贾小赦指着其实没被挖出来的地道入口,半点不心虚地撒谎,“我白天瞧见就是这里,是不是被土又盖住了?”
负责守在坑边上的小夏有些纳闷,但还是举着家伙把那块给刨开了,“嘿!国公爷,您瞧。”
洞口完全掘出来也只有半人高,人要么趴着要么弯腰才能进去,挖得也很粗糙,拿灯笼照了能瞧见里头腐朽的木杆,这么多年没塌也算是个奇迹。
“行了,封上吧,随它是个什么,回头把槐树重新种回去。”贾代化怕贾代善真犯浑,还特意警告他道,“你也瞧见了,不是什么话本里的密道,别赶着去送死。”
“我又不傻,这真进去了,连棺材都省了,直接就埋了。”贾代善抱紧了贾小赦,“只是家里多了这么一个东西,总是不好。万一有人不怕死回来寻金子,从这里头爬出来了,多瘆得慌。要不然把树到后边去,这里全拿青石板封了,改成小池子,下头有动静,水面容易瞧出来。”
想想都后怕,家里被人挖了地道,要真有歹人顺着地道进了宁国府,求财还倒罢了,给他们来个杀人灭口、政治陷害,说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贾代化也想到这点了,自然点头。
这活就不好叫侍卫干了,只让他们轮班先守着,明日再请工匠来填池子。
大史氏对于这两个没有生活常识的国公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无语道,“建池子容易,水哪里来?总不好弄一池子死水搁着,哪怕天天换水,也够呛,天一热就得发臭引虫子。”
贾小赦懵逼了一脸,怎么他们又纠结上了。
好烦。
贾代化瞧见了他的表情,被萌得不行,他其实也觉得挺烦的,大手一挥就有了决断,“那就全封上。要看树就去后头会芳园。走,伯父带你去看花好不好?”
贾小赦还没说话,就听到小夏嚎了一嗓子,蹦得老高了,指着那洞口道,“妈呀,有鬼啊!!!”
第6章
小夏怕归怕,手下功夫却是实打实有的,条件反射地抄起铲子就朝那鬼拍去。
他只觉得手下一震,虎口发麻,如敲打在极硬的金石之物上。
小夏咬着牙再拍,想把它怼回地道里去,谁料铁质的铲子居然被戳穿了个大洞。
那鬼被打得不退反进,力大无穷地连铲带人往后推了一丈多远,直到被坑边缘挡住了去路,这才停下。
灯火照在它身上,众人这才发现,哪里是鬼,竟是一只长相古怪的小兽。
贾小赦目前的身体是个幼崽形态,神魂也只有从前一成修为不到,因此他一开始是真的没瞧出来那个黑乎乎的鬼是什么。
这会子瞧清楚了,怎么好让人再打它。
眼见小兽被卡住了角,焦躁地晃着脑袋,贾小赦急道,“小夏,快住手。爹爹爹!放我下去!”
大约是感受了贾小赦的神魂,小兽急切地想要靠近,但是又过不来,从喉咙里发出声声哀嚎。
“不许胡闹。”贾代善怎么会放开他。
短手短脚的贾小赦挣脱不开,心急之下只得说实话,“它不会伤人的,这是角端,爹你快放开我,它这样要受伤的。”
神兽若是为人所伤,伤他之人必遭天谴,他既是救角端,也是救小夏。
贾代善是读过书的人,角端他还是知道的。
但是贾小赦不过两岁,之前也不会有人教他,他是怎么知道,又怎么认识的。
那一瞬间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他和贾代化对视一眼,他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表情,点头示意,“让他去。”
贾代善没有放开贾小赦,而是抱着他一起下到了坑里,警惕地慢慢靠近角端。
而贾代化则拎着一柄锄头亲自站在坑边上,防备着角端再暴起顶人。
“过来。”贾小赦轻声道。
角端往后退了几步,把角从碎得稀巴烂的铲头里退出来,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贾小赦父子。
有些类似贾代善见过的麒麟雕像,只是角端没有鳞甲,通身是褐色的短毛,上嘴唇特别长,而粗壮的角是长在鼻子上的,又添了几分滑稽。
贾小赦安抚地拍拍贾代善的手臂,示意还是想下地。
他爹紧张,角端更紧张,俩人这样不知道要僵持多久,还是得他过去。
贾代善一颗老父亲的心就跟在油里反复炸似的,许久才僵硬地弯腰把贾小赦抱到地上。
贾小赦哒哒哒地往前跑了几步,伸手就摸角端的角,还拿脸蹭了蹭,“刚刚疼不疼?”
怕打到面前这个让他觉得无比亲切的小家伙,角端摇头的幅度很小,温柔地叫了几声,“嗷呜(不疼),嗷嗷嗷啊(你是什么兽?)”
“嗷嗷嗷(我是貔貅)。”贾小赦又有点想哭了。
没有主人和爪爪的貔貅。
“嗷!(老大)”角端趴下来坐臣服状,“嗷嗷嗷(以后就跟你混了)”
虽然老大没有角,但是它绝对不会认错老大身上强大的神兽气息。
老大说他是貔貅就是吧。
角端暗戳戳地偷瞄了一眼贾小赦的小屁股。
贾小赦敏感地察觉到了,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拍了两下它的角,凶巴巴地道,“干什么!”
“嗷嗷(不干什么)”角端脾气很好,还讨好地晃了晃尾巴。
收服了第一个小弟的贾小赦转身回去拽他爹,迟疑着道,“我可以养它吗?”
凡人好像都很怕这些四脚兽的。
贾代善的心已经从油锅换到烤炉了,一阵阵地发烫发干,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蹲下身子和贾小赦齐平,手抚过他嫩白的小脸,看了半晌才道,“你是我儿子吗?”
“我是你儿子啊。”贾小赦难过起来,“……我不是妖怪。”
他看到过长相或者举止异类被家人当作妖怪丢掉的凡人。
贾代善沉默无言。
这两年的记忆,贾小赦都有,虽然比不上主人,但是贾家人也全部都是他的嫡亲家人,如果他们害怕他、不想要他,那要怎么办呀。
贾赦开始觉得委屈,吸了吸鼻子,“我其实就是记得一点上辈子的事,可是我真的是你儿子。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可以带角端走的。”
越说越难过,见贾代善还不理他,他忍着眼泪,一步步退回角端身前,“嗷嗷嗷(我们走吧)”
贾代善也不好受,他红着眼眶,忽然一抹脸,上前一把
将他拎起来牢牢抱在怀里,“是我儿子就行,我可记住这话了。养它可以,就是能不能教会他说人话,你这嗷嗷嗷地再把阿黄招来。”
古籍里说角端可通四夷之语,学个人话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呜哇哇哇!”贾小赦心里骤然一松,搂紧他的脖子,扯着嗓子就大哭起来。
“上来吧。”贾代化百感交集,上前拉了一把贾代善,“啧啧,小夏,去把赦哥儿的狗给弄上来。”
当哥的就是当哥的,心理素质强太多。
小夏挠挠头,一时嘴快,呆呆地道,“国公爷,你不会灭口吧?”
“不灭口留着你吃夜宵?”贾代化冷冷地道,“直接就拿你喂这狗了,连着尸首都不用善后。”
院里早被护卫围得跟铁桶似的,听见坑里说话的也就贾代化一家三口并小夏这个呆子,倒也不担心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大史氏看贾小赦哭得昏天黑地,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对着贾代善也有些责怪了,“张道人说赦儿来历不凡必有造化,二弟不是也清楚么。你不心疼他受了两年的苦,倒要这样扎孩子的心。要不是自己孩子,他能这么亲近你,这么亲近咱们?”
她其实是信佛的,佛家也有因果轮回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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