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母闻言脸色不佳,但还是报了一个地址出来。
严遇点点头,走出了门外,却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绕路到后花园,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黄纸,咬破指尖用血画了一道引霉气的逆运符,然后把掌心里的两根发丝缠了上去,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低声念了一句咒语,那黄符就陡然凭空燃烧起来。
严遇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他静静看着黄符在掌心燃烧,脸庞覆上了一层融融的暖意,眼中也似有火焰燃烧,黄符须臾之间便化作灰烬,严遇手心一攥,把符灰埋入地下,这才离去。
已经入夜,也许是因为今天下了大雨的原因,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月色如洗,幽静冰凉,严遇神情恹恹,唇色寡淡,抱着纸箱往家中走去,浑然不觉自己肩上何时多了一道虚影。
街道寂静,在夜色与月色交融的地方,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严遇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苍白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属于男人的手,映衬着严遇纯黑色的衣服,无端好看。
一个男人的虚影逐渐成形,对方将下巴暧昧的搁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喉管处隐约可见一条刀伤,血迹未干。
男人的另一只手一点点的顺着他的肩膀向上攀去,最后虚虚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等你
他低低的笑出声,让人毛骨悚然。
第91章此生极苦,望君早悟
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藏匿着很多的鬼怪冤魂,看不见,并不代表不存在,人如果体弱多病,阳气浅薄,它们就会伺机缠上身来。
严遇察觉到后颈阴风,只当是刚才用灵血画符,阳气亏损,引得一些小鬼追引,因此并未多加在意,加快速度回到了家中。
装着遗物的纸箱就静静放在书桌一角,严遇在床边坐定,视线盯着那张银行卡,总觉得里面应该有不少钱,如果全换成冥币金元宝,几个别墅屋都装不下。
严遇问:留一千给我交房租?
【不可以哟亲~】
严遇退了一步:八百?
【刺啦】
严遇:行,我懂,明天给他烧过去。
【亲~真乖呢~】
严遇起身走进浴室,反手咣一声带上门:乖你妈。
房内寂静一片,许久也没听到有人上下楼的脚步声,窗边的帘子随风飘动,外间的白炽灯也跟着闪了闪,严遇似有所觉,冲完澡准备出去,只是在经过墙上挂着的半身镜时,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又退了回来。
浴室的水汽还没消散,镜子雾蒙蒙一片,只能依稀看见五官轮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擦身而过的时候,严遇隐约从里面看见了另一张脸
他凝视着镜子,抬了抬手,里面的人像也跟着抬了抬手,严遇微微眯眼,保持着那个姿势,不着痕迹用指尖估量了一下,发现镜中人影比自己矮,只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随着外间的冷气涌入,镜中的水雾逐渐淡去,景象也一点点清晰起来,就在里面的那张脸即将显出样貌时,严遇却忽然转身出去了。
这栋居民楼风水不正,地势拥挤,最容易招引邪祟,以前这里住的人多,人气还能镇住一二,但附近大楼拆迁,烟尘滚滚,大部分住户都搬走了。
有些灵异现象是不可避免的,但也没必要看的太过清楚,鬼会制造幻象来激发人内心最深的恐惧,你越惊慌失措,就越容易给他们可乘之机。
严遇从抽屉里拿出几张不知放了多少年的破黄符,又挂了一把金钱剑挂在门后,就在此时,他静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严遇并未细看,一边往窗户上贴符,一边接通了电话:喂?
严遇电话那头很嘈杂,带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响,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听见这两个字,严遇指尖一抖,黄符没贴住,从窗户幽幽的飘落下来,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话筒那边的声音还在响,慌张又无措,熟悉又遥远,幕幕重现。
严遇严遇你出来你见见我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乱发脾气了我在车站等你我等你你过来好不好
严遇闭眼,一点点握紧了手机。
严遇我就在这边等你你过来我不和你分手我等你我等你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严遇睁开眼,神色无波,正欲挂掉电话,耳边又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夹杂着病态的低笑,
好吧,你不来,那我就只能自己来了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顶上的白炽灯忽然剧烈的闪了两下,室内狂风大作,黄符翻飞被吹落一地,寒意寸寸侵蚀,严遇不得已抬手挡住乱飞的纸张,等察觉耳畔风声停息之后,这才放下手来。
他站在窗前,灯影忽闪之间,玻璃窗成了另一面镜子,清晰映出了室内的狼藉一片,清晰映出了严遇的身形面容,也清晰映出了从身后亲昵抱住他的人。
那是一名堪称漂亮的男子,凤眼狭长,内勾外翘,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向玻璃窗中的严遇,待发现对方神色紧绷之后,笑的愈发开心了,眼角眉梢带着熟悉的挑衅意味。
是荀川
他搂住了严遇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如果忽略他喉管处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和沙哑破碎的呼吸气声,从远处看就是一对璧人。
严遇许久都没动,像是一尊石化的雕像,渐渐的,荀川不笑了,他苍白发青的指尖带着摄人的寒意,一点点扣住了他的咽喉,歪着头问道:我来了,你不高兴吗?
怨气居然可以凝成实体
严遇被扣住咽喉,说不出话,只感觉身后一阵冰霜雪冷,甚至还有粘稠的血液从肩头滴滴答答落下,鼻翼间全是粘稠的血腥味,许久,他动了动唇,艰难吐出两个字
高兴
谁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但话一出口,严遇周身几欲凝成实质的怨气似乎退了些许,呼吸也跟着顺畅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从指尖挤出一滴血,拈起一道黄符裹挟着劲风飞快打了出去,伴随着一阵腐蚀声和刺耳的尖啸,身后那道虚影瞬间散开。
趁此机会,严遇从床上横跃而起,闪身至门后,飞速取下了上面挂着的金钱剑,指尖残血一抹,刹那间金光大盛,室内充盈的黑气也因此退了些许,近身不得。
咣啷!
荀川发现他在骗自己,顿时恼怒至极,室内台灯倒落,狂风又起,只听乒铃乓啷一阵乱响,镜子开始出现裂痕,像蛛网一般慢慢碎裂,最后砰的炸开,刺耳无比。
严遇持剑,并不动,垂眸吐出一句话:哪来的,回哪去。
房内陡然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阴冷得令人胆寒,那股浓黑的怨气一次次的朝着严遇袭来,却又一次次被那金钱剑上的金光震开,肉眼可见的,那怨气渐渐弱了下去。
二人僵持许久,直至天边一丝初阳破晓,明光乍亮,严遇手腕一翻将剑收了回去,金光退却,那怨气便毫无阻碍的袭了过来,却不知为何,在离他仅有寸许的地方停了下来。
严遇抬眼,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里面的怨毒仇恨让人心惊,不再是记忆中黑白分明。
严遇:还不走,想灰飞烟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