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翘闻言满脸不可置信,扑上来抓住了沈妙平的手臂,连声道:不是的姑爷!不是的!是您把春翘买入府中,是您说过会待春翘好的!
春翘本是贫家女子,被滥赌的父亲卖给了一名死过三个老婆的恶霸,她挣扎不从,被上街的沈妙平瞧见,便花十两银子买下她带入了国公府做丫鬟。
沈妙平轻轻将她的手拉下去:姑娘会错意了,我不过瞧你身世凄苦,心有怜悯而已,答应好好待你,却并不代表要纳你为妾。
这时候就不得不感叹汉语言的博大精深和古人的含蓄了,随便沈妙平怎么曲解都行。
春翘不由得痛哭出声,她心知沈妙平若是不保自己,下场逃不了一个死,当即跪在地上将头磕的邦邦响:姑爷,是您救了春翘,春翘对您一片真心,愿做牛做马报答您啊!
沈妙平避开她的叩首,一张将人迷得神魂颠倒的脸上只有平淡:我当初买下你花了十两银子,姑娘若想报答,还我十两银子便可。
这一句话将春翘所有的哭声都瞬间噎住,她瞪大了眼,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周围隐隐传出低低的讥笑声。
谢玉之淡淡阖目,灯笼映着高高的玉堇树,在他如玉的侧脸打下一片稀疏花影,半晌才道:依你的话,此事尽是她的错,与你无关?
妙平当然有错,沈妙平躬身道:我既已成婚,便不该与旁的女子纠缠暧昧,今日我喝醉了酒,脑子糊涂,更何况又是新婚之夜,本不该与春翘共处一室,平白惹了误会,还请二爷责罚。
谢玉之拢了拢袖子,指节分明,衬着大红的喜服愈发好看,他笑笑:罚你倒不必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虽一日未及,却也不必如此狠心
当啷一声轻响,扔了把乌金匕首在沈妙平跟前,谢玉之接下来的话如平地惊雷般炸得春翘大脑空白一片,
这丫鬟冒犯了我,我心里头不大乐意,你既对她无意,杀了她如何?
第40章罚跪
他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四周静悄悄的一片。
沈妙平闻言不由得一愣,杀人?他不会杀人啊。下意识将目光看向春翘,却见她已吓得三魂失了六魄,目光痴呆,死人一般。
那把乌金匕首就静静躺在地上,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森然的光,带着嗜血的气息。
见沈妙平不动,谢玉之反问:怎么,舍不得?
沈妙平心想这倒没有,他只是觉得这种问题比妈妈和媳妇同时掉进河里先救谁还让人纠结。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兵刃时又收了回去,顶着上方压迫性的视线道:今天乃大喜之日,见血着实不吉利,二爷不若改日再发落她吧。
不理会他的推脱之词,谢玉之身子微倾,仔仔细细端详着那张俊秀风雅的脸:我少年征战沙场,杀人无数,从来不挑日子。
谢玉之少年成名,文采风流武艺超群,十六岁第一次领兵出征蛮夷便大胜而归,此后从无败绩,当年引得盛京无数闺阁少女爱慕,一代人中无能出其右者。
旁人都以为此子前途无量,当带七尺之剑登天子庙堂,入职内阁掌朝中大权,但谁曾想到那年谢玉之出征东夏,不慎中了敌军暗器,右腿就此落下残疾,两年未出府门一步,自此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仔细看来也算情有可原,可惜世人大多只看结果,不问因由,哪会管他是因为什么性情大变的,连带着他在外的名声也逐渐凶恶起来。
沈妙平还是没动,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思量着解决办法,谢玉之却似乎没了耐心,十指缓缓交握,不动声色的又扔出一个平地惊雷:如果我说,你们二人今日一定要死一个呢。
他视线如蛇般幽幽滑过春翘的脖颈,最后停在沈妙平的身上,一字一句问道:是你死还是她死?
那当然是她死。
沈妙平先盯了那匕首片刻,又转而看向春翘,目光一直在二者间来回穿梭,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动手。他不知道自己看春翘的目光如看死人一般,眼底那种漠然比任何愤恨的情绪都来得可怕。
沈妙平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顾盼间让天上明月都失了色,但春翘却只能看见他掩在袖中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是握惯了笔杆子的,只是不知拿起刀来是否也一样利索。
这男子如此狠心,翻脸快过翻书,上一刻还与自己海誓山盟轻言爱语,此刻便为自保装成了陌路人,他一会杀了自己的,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春翘的视线开始虚晃不定起来,她抖若筛糠,冷汗涔涔下冒,沈妙平似有所觉,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恍惚间见那袖中的手似乎动了动
只听嗡的一声响,春翘脑子里的弦登时崩断,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忽然疯了一样扑上前去抢到那把匕首,然后尖叫着刺向了沈妙平。
姑爷!
周围的奴仆见状登时一阵惊慌,尖叫声此起彼伏,沈妙平没料到这女子会忽然暴起,后退想跑,却因为跪得太久跟本站不起来,情急之下只得抬手去挡,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谢玉之忽然抬手掷出一物,瞬间击中春翘的手腕,她不禁痛呼一声,匕首当啷掉到了地上。
看来不用你做选择了,她已替自己选了路。
谢玉之一个眼神过去,侍卫立刻冲上来压住了春翘,只见她鬓发散乱,又哭又笑,已然疯癫。
沈妙平哽在喉间的一口气这才缓缓顺下,好不容易穿越捡的小命,可万不能丢了,他略微定下心神,抬眼看向谢玉之,拱手感激道:多谢二爷出手相救
谢玉之并不接下,只是睨他半晌,似讥似讽的勾了勾嘴角:为这种女子也值得吗?
值得你赌上好不容易挣来的前程名声,值得你大婚之夜让我沦为众人笑柄,值得你犹豫不决难以举刀?
他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暗得连光都照不进去,不过沈妙平可以理解,任谁看见结婚对象新婚之夜跟别的女人出轨厮混,八成都会心如死灰的。
春翘很快被带了下去,周围的奴仆也呼啦间退了大半,只留下几个贴身侍候的。不多时曲风院来了一名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看样子有些脸面,但见那嬷嬷走至谢玉之跟前行了个礼,低声道:公爷在点云阁等着二爷。
谢玉之闻言一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沈妙平却感觉怪怪的,因为那嬷嬷走前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他不由得多想了些
难道是因为原身厮混,老丈人爹要踹了这个上门女婿?
这可不得行。
沈妙平在现代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材,到了古代文不成武不就,出去只有饿死的命,再说得罪了昌国公府,官场肯定也是混不下去了,难不成让他去当小倌倌卖身?使不得使不得。
眼见着谢玉之从椅子上起身,似乎要走,沈妙平赶紧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喊住了他:二爷!二爷等等!
谢玉之闻言顿住脚步,略微回头看向他,一双眼睛下压冷清,最是好看,却偏生被那团常年所带的阴沉生压下去几分颜色。
沈妙平就与他恰恰相反,双目风流灵动,坊间都说探花郎必定是样貌出众,外表英俊之人,被这样的人一瞧,石头心肠也要融化。他金榜题名打马游街那日,引得满楼红袖招招,将状元郎的风头都压下了,不知勾去盛京几多女子的心。
gu903();与他视线相对,谢玉之面上瞧不出什么波澜,准备静听下文,却听沈妙平道:二爷说的对,我确实是下不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