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离开你，永远离开你。

伊之满眼通红，似乎下一刻就会泣血一般。

他将人抱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往某个方向而去。

第301章鲛珠【15】

谷淮玉将茶杯放到了桌上，面上没有丝毫的改变。

看着面前已经快要不成人形的客人，她并没有任何的惊讶，亦或者不适感。

她屈指敲击着桌面，“你跟我做生意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你现在已经没有能够付出的东西了，我无法帮你。”谷淮玉的语气极淡。

站在谷淮玉面前，头上若隐若现的出现残缺龙角，以及身上的鳞片，快要覆盖到整张脸，已经快要看不出属于人类的模样了。

“求您！”伊之想要跪下来求她。

但是还没等他落下，谷淮玉就阻止了他。

她摇摇头，“没用的，就算是我，现在也根本不可能帮他，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他的魂，早就散了。”

谷淮玉眯眼看着不断从陈锦余身上，往外飘散的黑色小光点。

圆圆小小的。

看上去似乎有些胆小。

轻飘飘的，不断地飘向空中。

谷淮玉伸手想要触碰。

但是那些黑色的小光点却直接透过了她的手心，继续往上飘去，直至消失不见。

“我真的帮不了你。”谷淮玉语气了带了些无奈。

她说，“他不愿意留下来，哪怕是我，都没办法阻止，也没有任何的方法，能够让他死而复生。”

“他这是一心求死。”

伊之手中紧握着，带着猩红的鳞片，此刻无力的掉落在地，滚了几圈，将周边的地面，也同样沾染上鲜红的颜色。

安九不忍看到这一幕，早就悄悄的躲在了柜台背后，抹着眼泪。

他没想到，当初原以为跟伊之永不见面，是对鲛人最好的选择。

但是如今看来。

无论什么选择，最后的结局，总是如此令人无奈的。

谷淮玉叹气的看着已经心死，眼神中已经失去光亮的伊之。

“回去吧，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还是会一直维持这幅模样。”

一直这样，以一个怪物的模样，存活于世。

伊之听到她说的那句话，身体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随后将已经开始逐渐一点点消失的陈锦余抱了起来。

仿佛全身的精力被抽光了一般，他走路的时候，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店里。

谷淮玉当初跟伊之做的交易，是一旦陈锦余将那鳞片取下来，亦或者他失去生命，伊之就会立刻失去自身属于龙族部分的龙魂。

但是现在伊之这幅模样，明显不是跟她约定造成的。

也就只有可能是伊之跟陈锦余之间，陈锦余可能下了什么，高于她跟伊之的契约，最后变成了这幅模样。

谷淮玉沉默的看着对方的离去。

良久之后，谷淮玉眼眸看着地面上那点点的红星，淡声叫道，“小桃，清理干净。”

她才刚开口没多久，孟小桃就把工具全都拿了出来。

片刻的功夫，就将对方最后留下来的东西，清理干净了。

孟小桃将东西都规整好了。

手上拿着个被清洗干净的鳞片。

“谷老板，这个怎么解决？”孟小桃问。

谷淮玉看了眼鳞片，拿了过来。

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收起来吧，他迟早还是要回来的。”

毕竟契约是一直都存在的，只要陈锦余的诅咒一消失，伊之就会立刻实施跟她的契约。

所以这个鳞片，是用来收取伊之龙魂的器具。

孟小桃乖乖的点头，“哦，好。”

应下来之后，她就把东西收了起来。

当路过柜台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些类似哭泣的呜咽声，不过似乎是极力控制的，所以听的不是很清楚。

纵使如此，孟小桃还是听出了是小九在哭。

顿时她的脚微微停了下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安慰。

但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面上简直纠结死了。

无奈之下，孟小桃转过身，想像谷老板求助。

谷淮玉却冲着她摇摇头，并且对她摆摆手，淡声说道，“去忙你的事情。”

孟小桃一看，就知道这事自己是没法安慰了，于是同意的点点头。

只是走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

结果安九早就变回了小猫的模样，正趴在地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正在那里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孟小桃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脸上带着纠结，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的。

从早上九点，一直到下午两点，柜台下面呜呜咽咽的抽搭声，都没有停过。

谷淮玉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捏了捏一次都鼻间。

“哭的再久，结果都是一样的。”

安九的哭声停了一下，但随后又继续抽抽搭搭起来。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想清楚了，无论是你我，都没办法改变什么。”

抽抽搭搭的声音仍在继续。

“小报商神说的话，在某种层度上，就代表着预言，未来或许可以改变，但是结局却改变不了。”

呜咽的哭声仍在继续。

谷淮玉揉完鼻梁揉额角，随后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无论你想改变结局，但故事的结局已经定了，无论中途发生什么转变，最后始终还是会拐回那个结局上。”

谷淮玉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十分的轻。

如果仔细听的话，能够听到她声音中带了点颤抖的感觉。

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一样。

然而在场的人，只有那只仍在哭唧唧的安九。

忙着哭泣的他，压根就没有办法听出来。

谷淮玉看他仍然在继续哭，算了算时间，发现他居然哭了整整五个小时。

“行了，再哭下去，我就翻脸了。”谷淮玉沉声说道。

哭了五个小时，哪怕不缺水，也会缺氧啊。

她的这句话说完之后，柜台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是安九的哭声仍在继续。

过了好一会，安九终于从柜台底下爬了出来。

他哭唧唧的跑到谷淮玉的面前，拉着她的裤腿说道，“谷…嗝！谷老板。我、我控制不了…嗝！控制不了自己了！”

谷淮玉看着他已经快要肿成两个核桃大小的眼睛，陷入了沉默。

安九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相信自己，于是连忙抱住她的裤腿，边打哭嗝边求助，“谷老板…嗝！救救唔嗝！”

第302章神明【1】

安九的这幅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

原本水润光亮的皮毛，如今因为觉得太久，已经有些焉下去了，似乎每一根毛，都在抗拒着因为失水过多，已经快要活不下去的模样。

而且安九的两只猫眼，都肿的不成样子了。

甚至还因为他边打哭嗝边说话，那副模样简直可怜到不行。

谷淮玉感到有些头疼，但是最后还是想办法让他停了下来。

因为哭的太久了，安九说话时的声音，听起来都沙沙的，似乎是因为缺水的缘故。

“谷老板，嗝！你说鲛人他，还会有转世嘛？”安九仰着脑袋，看着她问道。

谷淮玉递了杯水给他，“喝了。”

安九乖乖的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谷淮玉见他喝完了，这才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她叹了口气，“世间万物，本来就自有缘法。”

“当年你，伊之，还有我，强制让他醒了过来。但是这些年，他究竟活的开不开心，我们谁的都不知道，这一次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下手极狠，断了回头的路。”

“所以，我也不清楚，他还有没有来世。”谷淮玉的眼神淡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安九安静的听完她说的话，半晌之后，垂着脑袋，说了句，“也许这样就挺好的。”

谷淮玉抿紧嘴唇，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随后离开，给他一个安静的地方。

…

日子一天天的过，不管是再大的难过，时间总能冲淡许多。

就在前几日还在为鲛人哭的不能自己的安九，如今就能够为了一只鸡腿，跟孟小桃扯个三百回合。

之前孟小桃一直因为身高优势，以及身形优势，经常站着上风。

但是如今，因为安九能够化成人形了，再加上陈锦余死后，把他原先的那半颗妖珠还给他了。

如今的安九，身高跟孟小桃完全有的一拼，而且这段时间，居然还有隐隐超越的势头。

安九一手盖住孟小桃的脑袋，一手用尽洪荒之力，尽量把盘子抬高点，声音拔高的叫道，“你已经吃过了，剩下的是我自己的。”

孟小桃一手试图把他的手扯开，一手仍不死心的伸向盘子。

“你自己也吃了，凭什么最后的要给你！”孟小桃相当不服气回道。

安九却因为身高的优势，高高的站在上头，愣是让她碰不到。

门铃声响了。

二人同时将脑袋转了过去。

看到进来的人居然是小宣，立马又浑不在意的继续争夺起来。

小宣回来之后，看都没有看他们，而是低着脑袋，背着书包，一路往房间走去。

纵使他们两个因为吃的，神经变的有些粗糙了。

但是看到这情况，两个人就立刻停下争夺的动作。

安九将鸡腿拿了起来，放在嘴里啃了一口，声音含糊问道，“你说小宣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么无精打采的。”

平时小宣只要一放学，回到店里的时候，看到人都会甜甜的叫上一句。

像今天这种情况，压根就从没发生过。

安九不免就有些担心了。

毕竟人类崽子这么弱小。

孟小桃不甘心，从鸡腿的边上，咬下一大口，同时声音也含糊不清的说道，“不清楚诶，会不会是在学校受了什么欺负？”

她还是记着小宣刚到学校的时候，因为个头矮小，又不爱跟人打交道，被那些高年级的同学收保护费过。

安九不赞同的摇头，又啃了一大口鸡腿，顿时鸡腿上没多少肉了，“你之前不是教他一些防身的招数嘛，现在他不去收人家的保护费，就不错了。”

孟小桃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随后她的手十分自然的把没多少肉的鸡腿拿了过来，啃了个干净后，抹了抹嘴巴，又提出了个可能。

“会不会是小宣在学校喜欢哪个女生，结果对方不喜欢他啊？”孟小桃提出这个可能。

安九嗤笑一下，刚想反驳，但随即转念一想，人类崽子确实是向来比较麻烦的。

而且他一联想到他常看的电视剧，就猛的觉得，这个可能，居然还是挺高的。

同时想到一处的两个人，头抵着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小声讨论了些事情。

最后二人达成一致，决定明天就去看看情况。

…

小宣一回到房间，二话不说就把他的那本书拿出来看。

他不断的把书来回翻看，但始终都没有看到他想要的内容，眉头一下子就皱的不成样子。

路过的谷淮玉看着小宣的房门打开，随意的瞟了一眼，发现他居然在来回翻着那本问米术的书。

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正常的学习，看上去更像是想要找什么东西一样。

谷淮玉上前敲了敲门。

小宣惊的立马抬头，与此同时，把手中的书关了上去。

支支吾吾的叫了句，“谷姐姐。”

谷淮玉打量了一下他的动作，没有直接点明，而是问他，“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嘛？”

小宣立马将自己脑袋摇了摇，闷声回道，“没有，我只是…无聊，想要看看书。”

谷淮玉轻笑一下，走了过去。

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了，长大了有心事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的话，那我就不问了，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随时可以过来问我。”谷淮玉说道。

小宣低声嗯了声，手上紧紧拿着书，头都没抬。

谷淮玉看他这样，就知道继续问下去，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来，最后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就在她刚准备出房门的时候，身后的小宣突然开口问了句。

“谷姐姐，你说人的身上，总共可以有多少只眼睛？”

谷淮玉转头，疑惑的看他，“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宣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谷淮玉并没有因为他随口问的问题，就无视过去。

而是给他认真的解释了一番。

“按照常理来说，正常人应该是只有两只眼睛的，但这只是按常理来说，如果是我们这些人的说法，大概是有三只吧，不过因为各种原因，我们只会把能够看见不该看东西的人，才会被定义为有三只眼睛。”

“因为第三只眼，是用来帮助我们看到那些不寻常的东西。”

第303章神明【2】

妖物，灵魂，精怪之类的，通常只有那种第三只天眼开了的人才能看见。

谷淮玉手轻轻搭在他额头上方的位置，“天眼所在的地方，就是在眉心中一点。”

接着她放下手来，语气带了些遗憾，“可惜现在拥有这种特质的人，已经不多了。”

在上古之时，所有的人类都能够看见那些妖物之类的东西。

但是伴随着灵气的消散，在加上各方面原因，人类的这一本能，就此逐渐消失。

如今，更是少见。

上一次她跟抚秀和尚遇到的那个农民工，就是她近十几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

像小宣他这样的，算是例外，并不能记在内。

小宣听到她这么说，有些忍不住伸手触碰自己的眼睛。

谷淮玉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的情况，并不属于天眼的范畴，至于究竟是什么…我现在还没办法说清。”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可能是因为你年岁还小，身体尚未完全，所以看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