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紫点头,她知道柳敏和范阅辰不和,所以人应该是想拉她去那边,帮着看住范阅辰一举一动。
“哎,我看跟你说这些,你现在也不懂。”柳敏睨了一眼,“等你到了伯府,就知道了。”
“谢夫人,洛紫一直在淄城的老宅里,乍来京城,的确许多不懂的。”洛紫不明着答复,只做未知。
这些云姨婆教过,千万别和人交底。尤其她这种性子,本来就不算聪慧,更得时刻注意。
柳敏眼中闪过厌恶,别看着一副花容月貌,到底小地方出来,没见过世面,给她指路,还一副傻乎乎的。
她没再说,有些事情不可过急,更何况眼下伯府的事情也不少,宫里和柳家也有乱子……这时候一个小奴婢,也不必在意!
没走几步,到了一处厢房。
人还未进门,就听着里面轻咳声。大热的天,窗扇也关得紧紧的,生怕放了一点儿风进去。
跟在林姑娘身边的婆子安妈妈,从屋里迎了出来。
“老奴见过柳夫人!”婆子转身将房门推开,“我家姑娘已经醒了。”
柳敏眉脸上挂了笑,“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当初见她的时候,才一丁点儿的小姑娘呢!”
说着,她也不在乎屋中是否有病气,直接走了进去。
洛紫后面也跟上了。
虽说是一路同行,这却洛紫是第一次见到林家的这位姑娘。
简单的床榻上,坐着一个纤瘦的女子,简单的发髻上簪着几片白花,脸儿苍白的让人心疼。
见到柳敏进来,林月儿被丫鬟扶起,对着柳敏行礼。
“夫人,月儿有礼,万福!”好像一折就断的身子,慢慢弯下。
柳敏赶紧上前,双手托住那细细的手臂,“可怜见的,怎么瘦成了这样?”
她皱着眉,一脸的心疼,“老夫人可整日里念叨着你,这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闻言,林月儿苍白的脸上滑下泪水,赶紧抬手拭去。
“我苦命的孩子。”柳敏拍拍林月儿的肩头,安慰着,“到家了,就没事了。”
“谢谢夫人!”林月儿咳了两声,抬眼看着门边的洛紫。
“辰表哥一路辛苦,这次也是他帮了我,才离开的遂城。”
柳敏笑笑,“那以后,你该好好谢他。”
说完,她亲热的拉着林月儿坐下,说着家常。
看起来林月儿还是拘谨的,大多时候都是仔细的听着,并不答话。
“看看,咱家姐儿都长这么大了。”柳敏扶着林月儿纤弱的双肩,口中啧啧出声,“仙女儿似的。”
林月儿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夫人就爱说笑。”
她说话起来,有些有气无力,一张脸虽美,却带了病态,让人担心。
“回到家里,可该好好养养。”柳敏道,“这么俊的姑娘,以后我出门儿带着,那可长脸啊!”
都是些客套话,屋里的人也就听听,都没有当真。
洛紫倒是唏嘘,原本也是大家里的姑娘,一朝父母离去,这样孱弱,势必是斗不过心怀叵测之人的,到最后还是落得寄人篱下。
“还要谢谢姑娘,安妈妈说,你帮我熬过粥。”林月儿看去洛紫。
洛紫做了一礼,“只是多做了些,姑娘不嫌弃就好。”
林月儿笑了笑,“很好的。”
柳敏也看着洛紫,一路过来,她说了也不少,就看这丫头想不想得通了!
“对了,马上要启程了,我得去住持那边说说,打搅了两日,为人家添了麻烦!”
她起身整了下衣衫,又道,“洛紫,你回去吧,别让辰儿觉得,我拐走了他的人!”
这一句话,让屋里的两个姑娘都带了些不自在。
林月儿拿着帕子,装作正在拭泪;洛紫垂下头去嗯了声。
“夫人,可否让洛姑娘留下来,陪我说几句话?”林月儿问。
“行!”柳敏点头,转而对洛紫道,“那你就帮着月姑娘收拾下。”
洛紫看了看林月儿,她与她之前并无交集,为何要和自己说话?
柳敏走了,安妈妈也去了外面收拾。一间厢房,只剩下两个姑娘。
“过来呀!”林月儿对着洛紫招手。
洛紫走过去,“姑娘叫我何事?”
林月儿苍白的脸上笑了笑,“想与你说句话啊!”
她叹了口气,“我身子骨儿不行,一路上差点儿就没熬住。没想到真的活着到了京城。”
“姑娘别说丧气话,身子养养就好了。”洛紫劝了句。
看林月儿的样子,是真的身体差,而不是装的,倒是可怜。
“我在船上就想着找你说话的。”林月儿指着凳子,示意洛紫坐下,“只是病得厉害,怕过给你。还有……”
“什么?”洛紫问,她犹豫了下,便坐在凳子上。
“还有,我叫安妈妈去叫你的时候,回来说辰表哥在,所以就作罢了!”林月儿小巧的脸上带着浅笑。
洛紫想着在船上的时候,的确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范阅辰的,虽然没做什么事。
他看书,然后就会扔给她一本,两人一起看。她看得打瞌睡,他就用手敲她的脑袋……
“我一直没离开遂城,身子不好,都是在家养着。”林月儿道,“所以极少与一般大的姑娘说话。”
“姑娘会好起来的,再说伯府中也该有不少姑娘吧?”洛紫道。
林月儿敛了笑意,“倒不怕说实话,我在伯府却不过也是寄人篱下罢了!只怕以后说真心话的,也没有吧!”
现在的林月儿就像当初的洛紫,对以后全是渺茫和不确定。
想想也是,不过是范家的一位表姑娘,去了伯府,可不就是人家想拿捏,也是没法子反抗,更别提这具病躯,还得指望着范家找人帮着治。
见洛紫不说话,林月儿又道,“洛姑娘以后愿意和我说话吗?”
“姑娘叫我便是。”洛紫道了声。
林月儿的眼睛亮了亮,苍白的脸上有了丝活力。
“咳咳咳!”她抬起手,将帕子捂去嘴边,柳眉轻蹙,一手捂住胸口。
“姑娘可吃药了?”洛紫问。
“没用的,这病是自娘胎里带来的。”林月儿苦笑着,“我娘当年走,就是这病。”
洛紫没说话,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而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是谁。
“洛紫,你回吧!”林月儿道,“辰表哥该在等你。”
“那姑娘好好休息。”洛紫起身,离开了凳子。
回去到原先的厅堂,范阅辰站在门前,与仲秋说着什么。
见着洛紫,他走过来,道了声:“咱们先走。”
“不和林姑娘一道?”洛紫问。
“夫人会带着她的。”范阅辰眉头皱着,“你去了这么久,她说了什么?”
“夫人去了一间院子,里面是什么居士?”洛紫道。
“居士?”范阅辰伸手拽上洛紫的手臂,往前走去,“车上说吧!”
下山路上,可以看见远处的京城,隐隐约约的城墙高大。
而山门处停着的车马,留了一队给柳敏和林月儿。
范阅辰只要了一辆马车,往京城回去。
马车赶得急,车厢不时会颠簸两下。
范阅辰扔了一个软垫,“垫上!”
洛紫拿起,迟疑了下,便把软垫垫在了双膝下。
“那位居士是个道姑。”她开口,说着方才与柳敏的一切。
“明月观,里面的当然是道姑!”范阅辰笑。
洛紫也笑了下,觉得自己傻乎乎的,“再后面,去了林姑娘那边。”
“哦。”范阅辰从身上去了一封信出来,展开来看着。
“林姑娘的病看起来很厉害。”洛紫道,“人瘦得好像风一刮,就跑了!”
范阅辰噗嗤笑了一声,“你还说人家瘦?你没看看自己?”
洛紫攥了自己的手腕,好像也不胖。
“这样也挺好!”范阅辰看着信。
不知这话是说她,还是说信中的事情。
一路从淄城过来,洛紫的话多了不少。
“可惜了!”范阅辰收起信纸,看去洛紫,“仲秋没有跟来。”
“怎么了?”洛紫随意问了句。
“不然,可以掏他包袱里的东西吃。”范阅辰道,“若是你以后饿了,就偷他的包袱。”
洛紫一抬手捂住嘴,藏住翘起的嘴角。
堂堂一个伯府的世子,居然惦记着自己小厮的吃食,这种事情谁听过?
一只手握上洛紫细细的手腕,她看过去,轻轻地想抽回来,嘴角是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
“你敢笑我?”范阅辰一挑眉,“东西不是都被你吃了?”
洛紫咽了口水,的确是她吃了没错,可那是他偷来了,硬塞给她的,她又没要。
“我不敢了。”她抽着自己的手,小声呐呐。
范阅辰不松手,反而攥得更紧,他若是轻轻一提,想必这小小的人儿就会被拽来自己身上。正如那雷雨之夜,轻盈而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抱着她,那细细的腰身,软软的声音,只是隔着一层被子。还有她微不足道的抗拒。
“公子!”洛紫见对面人一直盯着她,她心中发毛,小声道,“我的手疼!”
“以后笑,不许遮着!”范阅辰伸手弹了那可朱砂痣,便见那小脑袋晃去一旁躲着。
“是规矩吗?”洛紫问,一路来到京城,似乎还没教她该注意些什么。
“规矩?”范阅辰捏上一根细细的小指,果然柔弱无骨。
“你跟在我身边,别的不用管!”
伯府的规矩?脸范阅辰自己都不知道。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疯子!
洛紫抽着手,手心里痒得厉害。
范阅辰终是放开了她,就见着那细细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她就这么娇嫩?
见那人儿安静的坐着,脸颊赛雪,乖得想用手狠狠揉她的脸。
“咳咳!”他收回视线,伸手挑开窗帘看出去。
为什么他变成这样?有时候觉得那丫头单纯的美好,他就想若是毁掉她……果然他姓范,骨子里就是疯子!
“这是要先回去?”洛紫问,她揉着自己的手腕。
刚才差点以为他要捏断她的手,心中有了丝害怕。
其实一路从淄城过来,这位公子不像她之前认为的那样。以前,她认为范阅辰冷漠无情,什么都不会管。
现在,她觉得他人其实不错的,她咬了他,也没生气。而且跟着他,会有好吃的。
只是偶尔,她还会发现他眼底的阴霾,那时她就想躲开。
“带你去一个地方,有好吃的。”范阅辰道,手指捻了捻,还残余着刚才的触感,“有你爱吃的七宝肉片!”
洛紫嗯了声,扇了两下睫毛,看着自己裙子,这还是云姨婆做的那套。
在明月观的时候,柳敏曾经套过话,意思大抵是,范阅辰对她的态度。
当时她并没有多说,只道了句“公子很好!”
所以,他这样对她,带着吃东西,与她说笑,甚至去房中为她关窗,都是为了做给别人看?
那她到底要怎么做?她不知道!
“公子,您带我回京城……能知道是为什么吗?”洛紫开口问,她其实憋了很久了,但是一直不曾开口。
范阅辰眉头习惯的皱起,他看着门帘边上的人儿,简单得不谙世事。
他不想说,他一开始要带上她是有目的,想用她来挡住柳氏。
“因为不想看见讨厌的人!”范阅辰开口,说出实情,“夫人想把柳家的女儿嫁来伯府,还有别的女人。这样说,你可明白?”
洛紫点了下头,这个很好懂,“明白了!”
她是范阅辰用来推开那些女人的,他应该不想粘连柳家。
“洛紫?”范阅辰不忍心,却又不甘心,为什么她看起来都无所谓?
“你就……”他自恃口才出众,这时心中的方寸却乱了,“你会喜欢那些好吃的。”
洛紫点头,“谢谢公子!”
进到城里,正是黄昏时分,马车继续前行,轻踏着石板路,发出清脆的马蹄声。
京城繁华,商铺林立,来往行人如织。茶铺中小二的吆喝,玩意儿摊子上贩子的招呼……
洛紫掀了帘子,露出一角,看着外面。
这里比淄城大,路也宽,街旁的楼阁,二层都算矮的。还有,路上的姑娘穿着也好看。
“一会儿去的地方叫东湖。”范阅辰道,伸手把帘子放好。
“我听着的。”洛紫坐好,“东湖,我在淄城就知道的!”
“哦?”范阅辰笑,“是云姨婆跟你说的?”
“姨婆?不是她,她从来都不说以前的事儿。”洛紫摇头,“是张贤礼公子说的。”
范阅辰垂下眼帘,便想起老宅的时候,张家的儿子倒是胆大,居然敢惦记上她?
“张贤礼啊?”他淡淡道,“大才子,自然知道的不少。他还教你什么了?”
“没有,只是简单说了两句。”洛紫如实说。
心中倒也想起,张家去了遂城,那菱珠岂不是和张贤礼断了?
“你在想他?”见洛紫发呆,范阅辰问。
洛紫摇头,她想张贤礼做什么?
“张曼芝一直针对你,你知道原因?”范阅辰问,既然到了京城,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说开来。
“或许她性子就那样。”洛紫无奈,总不能对着眼前的人说,张曼芝一直认为她想去攀上张贤礼吧?
她可真的是躲着的,人家张贤礼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
“菱珠被发卖出去了!”范阅辰道,“那种挑事儿的奴婢,留着无用!”
“云姨婆也不知道好不好?”洛紫道,“总是劝她不要抽烟,她也不听。”
“应该会收敛的。”范阅辰道,他没看错,这丫头有情有义。
日头全部落下,西面的天空染成一片橘色,瓦片云静静的漂浮。
马车停在一处寂静地儿,周遭一片绿荫。
风微微吹来,摇着女儿细软腰肢一样的柳枝。
东湖偌大,碧波粼粼,半边的湖面暗了。远远地,长堤之上,还有流连忘返的游人。
两人从车上下来,正站在湖边。
洛紫四下里看看,只有不远处,一座掩映在绿树后面的宅院,除此再无别的建筑。这哪里有好吃的?
gu903();“不会饿着你的!”范阅辰似是看出了洛紫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