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有没有偷看我啊?”左菱舟不确定的问道。
顾玄棠轻笑了一下,转头看她,“表妹,这天还没黑呢,你怎么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左菱舟看着他,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他这话不可信,可是她确实也想不到顾玄棠有什么理由需要偷看自己,遂没再计较,继续向前走去。
顾玄棠见她收了目光,全然相信的样子,不由低头带了些笑意,还真是有时候傻乎乎的,顾玄棠想,也是十分惹人喜欢了。
他们一路连逛带买的回到了燕府,顾玄棠正准备送左菱舟回她的院子,却见有小厮过来请他道,“顾公子,少爷说您若是回来,就随我去找他。”
左菱舟见此,便道,“你快去吧,我回去了。”说完,就自己往回走去。
顾玄棠看着她纤细的身影,许久,才收了目光,对面前的小厮道:“走罢。”
他跟着小厮,进了燕七的院子,还未抬手敲门,就听到里面有洪亮的声音传来。顾玄棠听着这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暗道难道燕七要让人叫自己过来,他伸手直接推开门,看着里面因为自己突然出现而面带惊讶的人。
“别来无恙,司马行松。”
司马行松看着他走进屋内,这才从他突然出现的惊讶中缓了过来,一拍桌子,“去你娘的别来无恙,燕七不都和你说了吗,这还无恙,怎么,非要等老子把兵权丢了,这才是有恙?”
“这只是相见时的寒暄,你也是读过书的,怎么这会儿还不如三岁的稚子听的懂话。”
司马行松冷笑一声,“少他娘的给老子说这些,你就说吧,当年你是怎么信誓旦旦和我说的,现在呢?我真是瞎了眼,信了你的鬼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燕府?”顾玄棠问道。
“我前几日在京城呆的闷,所以出来玩玩,快到兰溪的时候,听见有人高喊救命,我听着耳熟,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上官辞那个老家伙,我就顺手把他救了。他遭此一遭,心里害怕,便想让我陪他一同回京。我好不容易才出来,哪愿意回去,况且他这遇袭蹊跷,怕是有人不想让他回京,我就让手下送他先回兰溪去了。临走的时候,他和我说,你前几天刚从兰溪离开,问我路上可有遇见你。我见这一路走来,都没见着你,就想着你应该来燕七这里了,果然,你还真在。”
“上官辞遇袭了?”顾玄棠没有接话,只是问道。
司马行松颔首,“抓了个活口,在咬毒前卸了他的下巴,而后问他什么,他都不说,我没那个耐心,让手下的人去审了,目前还没问出来话。”
“还真是忠诚。”
“这种忠诚,一般的人可养不起。”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能猜不到?”司马行松看着她,讥诮一笑,“上官辞之前就被新帝贬回了兰溪,说什么不破此案,不得回京,他是那种会破案的人吗?这不就是明摆着的让他告老还乡,给他一个晚年。结果你倒好,三两下把案子破了,他又收拾了东西要回京,新帝能愿意吗?他不愿意,上官辞自然不能回去。”
顾玄棠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凝重了起来,“他大概是真的不愿意吧。”他道,“那日案件告破,我们在院子吃酒,酒过三巡,有人突然出现,准备行凶,若非顾一出现的及时,我们早就死了。那几人与之前袭击我的人进攻全然不同,我本以为是想杀我的人换了批人马,现在想来,或许那几人想杀的本就不是我,而是上官辞。只是恰巧,我正好在他府上而已。”
司马行松沉默了,许久才“哼”出一声,“本以为他会是个明君,未曾想也是个昏君,晦气!”
顾玄棠瞪他,“说话注意些。”
“怎么,他做得,我说不得,这里就我们三个,我有何说不得。”
“他到底是皇帝。”
司马行松一笑,“齐文帝当年也是皇帝呢,还不是灰溜溜的被拉下了龙椅。若是没有我们当年相助,他周以苛能当上皇帝!”
“话虽如此,可你不能说出来,你说出来,就莫怪他总是提防着你,怕你有异心。”
司马行松全然不屑,“就你们这种人最虚伪。老子才不怕,他敢做我就敢说,他要是不想我说,就好好的做一个皇帝该做的,现今这个样子,周将军泉下有知,怕是要被气活过来。”
顾玄棠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个脾气啊……”他叹了口气,“唉”了一声。
“你少在这里唉声叹气,要不是你当年巧言令色游说与我,我哪会上了这趟贼船。现在你说怎么办吧?说起来,你这大半年去哪里了?朝堂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想找你都找不到。”
“新帝让我帮他去做一件事,把我支出去了。”
燕七冷笑,“什么把你支出去,分明是设了陷阱,准备杀你。”
顾玄棠看了他一眼,燕七理直气壮,“我说错了?”
“周以苛要杀你?”司马行松简直不敢相信,“他是疯了吗?你可是他的心腹啊,你死了,谁帮他出谋划策?”
“这天下都平定了,那还需要有人出谋划策啊,万一他谋划到最后权倾朝野,自己登基称帝,岂不可怕。”燕七阴阳怪气道。
顾玄棠无奈扶额,“你们两个,噤声。”
“瞧,顾公子这会儿还不肯相信,还护着他的知己好友呢。”燕七看向司马行松。
司马行松叹了口气,“我之前也不肯相信,直到我进了宫,他要收我的兵权,我看着他,只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看清过他。杜青双寒了心,不想也无法与他争执,交了兵权就离开了,我送的他,一直看着他出城。我记得我初见杜青双的时候,他一袭青衣,面容清秀,温文尔雅的像个文人,我那时觉得这哪是带兵打仗的,这得是个秀才吧,结果他还真是个将才,武艺超群不说,战略也十分了得。那会儿,他还年轻,可那天,我送他离开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就觉得他好像老了。我、杜青双、周礼、周俊,我们四个,这一路打下来,谁身上没有千百处伤,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推翻齐朝,建立一个太平盛世,可结果呢?周以苛确实登基了,但是周礼死了,尸骨无存,杜青双和周俊没死,一个落了一身的病,一个聋了一只耳朵,现今,杜青双被收了兵权,失望离京,只留下同为周家人的周俊和向来不怕死的我。”
他看着顾玄棠,“我们四个,也是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商讨战术、互相切磋的朋友,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就可怜周礼和杜青双,尤其是杜青双,周礼好歹是死在了他登基前,死在了战场,看不到这些肮脏的事,可是杜青双,他那么好脾气的人,那么信任周以苛,却是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真是令人心寒。不过,周以苛大概还觉得自己很仁慈吧,毕竟,他还放了我们这些人一条生路呢。”
顾玄棠闻言,却是一笑,他看着司马行松,“你如此替杜青双不值,怎么会让他一身病痛离开,你司马行松不是最讲究义气的吗?这事不对啊。”
司马行松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哈大笑,“要么说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大家兄弟一场,我哪能真让他一身病痛离开,我让他去了蒲县,在我的别院先住着。那里距京城有些距离,一能防着新帝,二也方便我照应,我本来此次出来,就是为了去见他,顺道给他带些药。”
顾玄棠颔首,“这才是你会做的。”
“你要去见他吗?他见到你一定会很惊喜。”
“还是算了吧。”顾玄棠摇了摇头,“我现今到了柳州,想必新帝已经知道,若是此时,我和你一起去蒲县见杜青双,那么,他若是真对我们有所忌惮,就真该怀疑我们有所谋划了。”
“那你待如何?”司马行松问道。
顾玄棠想了想,“我还是想进京去见他一面,看看他怎么说。”
“你休想。”燕七冷声道,“你这就是送死,把自己的人头往他的刀上递,我看你此番一去,我真该去京三千里,勿归勿念了。”
“燕七说的对,他对我们尚且有所忌惮,更遑论你,你知道他太多的事情了。在我们之中,他最想除掉的就是你,否则,也不会专门把你支出去,设个陷阱杀你。你之前不死,是你运气好,你若是进京,你便是身后有顾家,他也会想方设法杀了你。”
“我知道,”顾玄棠道,“可是我不喜欢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们说的都对,可是那不是我看见的,我总要自己去看一看,这样,才能定夺。”
“我们一双眼睛能看错,七双眼睛难道还能真的都瞎了不成!你自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图个什么?”
“图个心安。”
“还心安?我怕你去了心都不跳了,直接死在了京里。”
“他没有杀你们,说不定也会不会杀我。”
燕七嗤笑,“那之前追杀你的是什么?鬼魂吗?你非要他亲自动手,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才肯承认他确实为了巩固皇权,要向你们痛下杀手吗?”
“顾玄棠,你别忘了,周以苛自小跟着周将军习武,上过战场杀过敌,他若是面对面想要杀你,你根本活不下来。”
“那是我的命,我认。”
“你认?好,那左姑娘怎么办?”
顾玄棠闻言,一时有些怔住,不自觉去看他。
燕七怒中带笑,“你自己艺高人胆大,你不怕死,那左姑娘呢?你带着她一同进京吗?她愿意与你一起赴死吗?她愿意明知道这是个死局,还陪你一起走进去吗?你又愿意把她这么一个无辜的尚且年少的姑娘,拖进你的死局吗?”
那一刻,整个屋子安静了下下来,顾玄棠沉默了。
他看着燕七,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六十七章
司马行松见燕七一提到什么左姑娘,顾玄棠这只能言善辩的巧嘴鹦鹉就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由好奇道,“这左姑娘是谁?”
燕七笑了笑,“他的救命恩人,也是名义上的表妹。”
“表妹?”司马行松有些不解,“这么说他现在还有个妹妹?”
“不止他有,周以苛也有。”
司马行松一惊,却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当年鹿城之战后,周家丢失的那个女儿?怎么,找着了?”
“你知道?”
“我听我父亲说过。”
燕七颔首,“找着了,新帝就是以这件事为由把他支出去的。”
“那他明知道醒之找到了他妹妹,还一路追杀,就不怕误杀他自己的亲妹妹吗?”
燕七笑,“大概是不怕的吧。”
司马行松怔了一下,许久,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了。
“好了,”顾玄棠看向燕七,“你再说下去,他今晚估计都要睡不好了,这事就此打住,休得再提。”
燕七无奈,“你到这会儿,还护着他。”
“不管事实如何,到底是朋友一场,我总得听听他怎么说。”他看了看燕七,又看向司马行松,“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心意我领了,但是,我去意已定,你们也就莫再阻拦。”
“那左姑娘呢?”
“她会和我一起。”
“你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
顾玄棠笑了笑,很是温柔,“她愿意的。”
“那你也愿意把她卷进这场纷乱中?”
“她从跟着我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在这场纷乱中了。”
燕七摇了摇头,笑道:“你太自信了。”
“我相信我,也相信她。”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