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学校里她不会轻易动手,她始终维持着温婉人设不崩。
关子烈沉默半晌,忽而低声开口:“你的父亲一定很开明。”
只有智慧开明的父母,才能教育出积极乐观的女儿,让她因为有所信任,有所依靠,从而变得无所畏惧。
“你这么说的话,似乎也没错,我爸妈从不干涉我做任何事。”
“你的家庭感情真好。”
这一句评价听上去轻描淡写,可其中的羡慕与遗憾却是藏不住的。
唐安斓悄悄抬眸看向关子烈,她以前是听说过的,他母亲早逝,父亲又醉心魔术追名逐利,根本没时间关心他,家庭二字对他来讲,可能只是空谈罢了。
大家都说他性格冷漠古怪,事实上,那也算是他自我保护的方式吧?
唐安斓极轻地叹了口气,为避免被他发现,她赶紧转移了话题:“这药膏记得一天一换,你最好自己设置个闹钟,或者我打电话提醒你。”
“我自己设置闹钟就行。”
“算了,你肯定不会设,我还是提醒你吧。”
关子烈轻飘飘瞥她一眼:“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我就随口一问,谁知道你当真了。”
“……好。”
也不知他这个“好”,到底好在哪里。
唐安斓唇角微弯,她收拾好酒精棉球和药瓶,利落起身走向厨房:“你家冰箱里有冰袋吗?”
“有,最下面一层。”
她很快就拿了冰袋回来,也没顾忌什么,从容上手,替他把卫衣的袖子挽了起来:“你胳膊这里得冰敷一下,为了消肿。”
关子烈下意识按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
“你那只手刚上了药,蹭衣服上怎么办?”唐安斓说完,感觉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她认真打量着他的神色,似有所悟,“哦,关同学,你该不会是紧张了吧?没关系,我保证不占你便宜行吗?”
“……谁占谁便宜?”他沉声道,“你都不紧张,我紧张什么?”
她微笑颔首,唇边显出了一对浅浅的梨涡,又甜又乖:“对呀,我也这么觉得,可是……”
关子烈眉梢微挑,略显困惑,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接上她的话头,就听她自顾自讲了下去。
“你耳朵怎么又红了?”
第10章梅子糖
关子烈的右臂关节淤青了一大片,已经肉眼可见的肿了,需要冰敷至少十五分钟。
唐安斓一面将冰袋替他按在伤处,一面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以打发时间。
“关同学你今晚超级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没你帅,你擒贼先擒王。”
她笑了起来:“谁让那个姓谢的打伤你了?毕竟拖队友后腿不是我的风格,并肩作战才是上上策。”
“辛苦你。”
“不辛苦,你费心保护我那么半天,我才要感谢你。”
关子烈沉默半晌,忽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其实你完全打得过曹泷。”
“……啊?”这下换唐安斓一头雾水了。
“曹泷强迫你做他女朋友,直接揍他就可以了,不必特意撒谎。”
所谓撒谎,自然特指她说他是自己男朋友的这件事,搞得曹泷现在还以为俩人恋爱分手又和好,演了一出大戏。
“呃,我一般不和同学动粗,影响团结。”唐安斓想了想,复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关同学,你该不会还在为曹泷的事情而记恨我吧?”
“不至于。”
关子烈很少刻意解释些什么,事实上,与其说不至于记恨,倒不如说他压根就没生过气。
须知从前的他用程骁的话来说,即“浪子的脸,和尚的心”,对任何女生都没什么兴趣,但自从第一眼见她开始,他的情绪及反应就没正常过。
她鹿一样明亮温柔的眼睛,她海棠花般明媚的笑,她的声音天生娇软,她靠近时身上有蜂蜜青梅的香气,又暖又甜,方方面面都能撩动他的心。
谁的心都不是木头做的,都有泛起涟漪的一天,无非是看什么时候吹来那阵风罢了。
他有时也会想,被她当作挡箭牌,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但他很快又会记起,她曾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将关子烈从沉思拉回了现实。
毫无疑问,大半夜十二点还能来电话的无聊的人,只能是程大少爷。
恰逢唐安斓此时放下冰袋,去把空了的牛奶盒子扔掉,关子烈注视着她的背影,按下了接听键。
“有事?”
程骁的语气一如往常,笑呵呵没个正经:“我今晚喝了杯咖啡,失眠,来找你聊聊。”
“聊什么?”
“聊一聊小级花,她几个小时前找我要了你的号码,后来联没联系你啊?你有没有请人家吃顿夜宵,再绅士地把人家送回家啊?”
“……想死就直说,成全你。”
程骁太了解自己的兄弟,顿时笑得更大声了:“看来是联系你了,恭喜恭喜,阿烈,机会是要把握在自己手里的,以后请主动点,别总靠我推动进展。”
正在这时,并不晓得关子烈在接电话的唐安斓,从厨房探出头来问道。
“关同学,你饿不饿,要给你煮点东西吗?”
关子烈:“……”
手机那边的程骁,好像被谁掐住喉咙似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足足震惊沉默了十多秒钟,这才终于后知后觉惊叫起来。
“阿烈——小级花不会在你家吧?!”
“……你能闭嘴吗?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了不必说了,是我多余了!”程骁几乎喜极而泣,“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情圣,不撩则已,一撩惊人——赶紧和人家共度美好夜晚吧,记得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尊重是保持长久恋爱的前提!”
通话蓦然中断,传来了嘟嘟嘟嘟的机械忙音。
很好,这下子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了。
唐安斓等了半天没等到关子烈回应,她疑惑地走回客厅,却见关子烈正铁青着脸色坐在那里。
“你怎么了?”
“程骁刚来电话了。”
“……哈?”
“他知道你在我家了。”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去向他说明!”
关子烈看她一眼:“说明什么?”
“呃,说明咱俩绝对没他想象的那种关系,他这属于过分解读。”
“算了,他不会信的。”
程骁非但不会信,甚至还会继续脑补成两人不愿公开,决定开展甜美又神秘的地下恋爱的剧情。
越描越黑。
唐安斓一时尴尬:“那……你到底要不要煮点东西吃?夜宵也没约成,还打了一架,怕你饿了。”
“不吃了。”关子烈说完,像是怕她误会,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其实并不饿,你要吃自己去冰箱挑。”
“我也不饿,先替你把药喷了吧。”
她走上前来,拿起袋子里的跌打损伤喷雾剂,根据使用说明用力摇晃,随即对准他关节处的淤青喷了几下,再用手按摩吸收。
她的指尖很软,温度微凉,缓解了关子烈伤处的灼热感,但却于不经意间,燃起了他心底的点点星火。
那种感觉很奇特,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究竟来源于何处。
“谢谢。”
“不用谢,幸好没伤着骨头,否则非饶不了那群混蛋。”
“我骨头硬。”
她眉眼弯弯笑了起来:“那你好好休息,明儿还得上课呢,我先回去了。”
“都十二点了,你怎么回去?”
“我打车啊。”
“不用了。”
“嗯?”
关子烈将卫衣的袖子拉好,并抬手朝楼上一指,淡声提议:“我家有两间客房,都配有独立卫生间,你挑一间,明早我送你回家拿书包。”
唐安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有点迟疑:“这不太合适吧?”
她可还从没在男生家里留过宿,这要是让父母知道,指不定怎么胡思乱想呢。
“我一般不上楼,你可以随意活动,跟住酒店一样。”关子烈道,“洗漱用品上面都有,需要睡衣的话,我把新买的浴袍送你。”
“……”
“不用怕,我对你也没有非分之想。”
她之前总说自己对他毫无非分之想,现在他终于找到机会扳回一局了。
唐安斓顿感哭笑不得:“那……好吧,谢谢关同学,”
但愿他的浴袍,不会成为她的披风。
常言道,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关子烈身高一米八七,他的浴袍穿在唐安斓身上,宽松肥大,如果不踮脚就会拖地。
唐安斓将浴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绑了啾啾的小脑袋瓜,她在客房里走了一圈,发现装枕头和被子的柜门是锁着的,于是不得已又下了趟楼。
“关同学?”她有节奏地敲他的卧室门,“能把客房柜子的钥匙给我一下吗?”
门开了,关子烈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内,他已经换好了睡衣,似乎刚刚洗完脸,领口敞着,晶莹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滴,愈发显得锁骨修长性感,胸肌也……
够了,往哪看呢?
唐安斓干咳一声,迅速移开了目光,并下意识把浴袍裹得更紧了。
结果下一秒她就收到了他的邀请。
“进来吧,我找找。”
“……进你屋啊?”
“我屋没什么不能看的。”
关子烈转身返回卧室,开始翻自己的抽屉,唐安斓见状只好也跟着走了进去。
他的卧室布置以蓝灰色调为主,简约大气,她好奇地四处打量,最终被书架高层那座奖杯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她仔细阅读奖杯底座的刻字,“GoldenMagicDragon青少年组,金奖。”
关子烈闻言回头,他沉默地盯着奖杯看了半晌,很冷淡地回答:“一项普通的国内赛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会呢?这可是全国冠军啊,你真的很棒。”
“但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凭借着我爸的名气和影响,才被黑幕成了冠军。”
唐安斓怔然。
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姐姐唐安清也曾经给她讲过类似的道理。
唐安清说,不希望自己所谓的明星光环,让别人对她有所误解,以致将来轻易抹掉她的坚持和努力,反倒成为她前行的负担。
她不该被称为“大明星的妹妹”,而应该去做最好的、独一无二的自己。
将心比心,关子烈也是如此,他不想永远活在父亲关肃的阴影下,得到的一切成绩都不被认可,他想要做比父亲更加优秀的魔术师。
“真正的实力是隐藏不住的,总有发光的那天。”她说,“别担心,你以后的路还长着,我等着看你登上巅峰,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借你吉言。”关子烈把柜门钥匙交到她手里,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片刻忽然毫无征兆地抬起手来,摸向她的头顶。
唐安斓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怎么了?”
“你的……”
“啊?”她更不安了。
关子烈平静将手伸到她面前,指尖亮晶晶的:“你毛衣上的装饰水钻,挂到头发上了。”
两人近在咫尺,唐安斓难得有感到窘迫的时刻,她赶紧接过钥匙,飞快逃离了他的卧室。
“关同学晚安!”
她整个人都藏在奶茶色的浴袍里,背影像只小巧的仓鼠,圆乎乎毛茸茸,难以言说的可爱。
很难想象,他有朝一日也会把“可爱”二字,用在具体的某人身上。
关子烈从容开口:“明早我敲门叫你起床。”
灯光熄灭,唐安斓的声音远远从楼上传来:“知道了!”
他并未发现,此刻的自己正在无声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程少爷:很好阿烈,我看你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兄弟了,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情圣,你可以办个速成培训班了,专教怀春少年们怎样取得女神芳心。
烈哥:不用教,打一架就行了。
……
第11章梅子糖
其实唐安斓睡觉有定闹钟的习惯,哪怕昨晚关子烈说会敲门叫她起床,她也还是习惯性把闹钟提前了半小时。
关子烈家客房的大床,是她喜欢的硬床类型,枕头很软,床单和被罩都是崭新的,她睡得舒舒服服,一夜无梦。
直到今早铃声响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在床前落下斑驳的光影。
她朦胧地睁开眼睛,理智尚未完全回归大脑,隐约还以为这是在自己家里,于是趿拉上拖鞋,摇摇晃晃地开门走了出去。
……结果迎面就撞上了正要来叫她起床的关子烈,她收势不及,险些一头扎进他怀里。
事实证明,关子烈的反应敏捷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他迅速转头避开视线,双手准确果断地替她扯好了领口。
“你疯了?”
唐安斓瞬间清醒,睡意散得无影无踪:“啊!对不起我忘记这是在你家了!”
她裹紧浴袍转过身去,慌慌张张回客房换衣服,五分钟后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已经穿戴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