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她是人而并非灵体以后,江寒才大胆走近,“老师你好,我来请假。”
“请一晚上还是?”她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请假条,又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通通放在桌角上。
“你自己填吧,记得要写家里的电话和监护人,免得你们老师可能会打电话过去查岗。”她有些艰难地朝他笑了笑。
“哦。”他握笔趴在桌子上边填请假条,边瞥了眼那个女人。
“老师,你是新来的吗?”
“是啊,怎么了?”
“没事,就是感觉……”江寒一向嘴笨,也不知道说的怎样才算得体,含糊问了句:“老师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还是怎么……就……感觉老师你病得很重。”
“我没病,”说完她咳嗽了两声,又继续说:“我只是体质很弱,从小就这样。”
“干不了什么重活,工作也很难找。也是听家里亲戚说你们学校招宿管老师,倒是个很轻松的活儿,就来一中了。”
“老师我填好了。”江寒放下笔,把填好的请假条递给她。
她夹在一个档案盒里,连着之前的一起放的整整齐齐。
“那老师你丈夫呢?让你一个人出来工作。”
“他啊,出车祸死了七八年了。也没个孩子,平日里也就自己养活自己,生活也没有多紧张。”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肯听自己诉苦的人,忍不住多聊了几句。
江寒清楚地感觉到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他看了看,安晴又在催他赶紧回家。
“那老师我有事先走了,有空再一起聊天啊。”
江寒匆匆忙忙出了宿舍楼,他似乎看到那个奇怪的老婆婆躲在楼门口的松柏旁,可一瞬就消失了。
怎么学校的灵体这么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楚辞拿着那本生死簿也不管管他们,在人间逗留可不太好。
说到楚辞,他突然转来一中……怕是和这些灵体脱不了干系吧?还有他所说的白城的龙脉、汉800里城……
江寒很好奇,他有股预感,只隐隐觉得白城会出事,就像楚辞说的那般。
但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差不多都忘清楚了吧。
江寒走到车棚推着自己的变速自行车出了校门。
明明回到了一周前,可好像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历史改变了,所对应的一切都会发生变化的吧。
他骑着单车,出了学校左拐是个小十字路口,左右张望后才骑了过去。
其实江寒家里离学校并不远,只是他嫌麻烦才选择住校。安晴在国贸大厦工作,有时下班回家也到了十一二点。与其住在家里要安晴操心,还不如自力更生住在学校,也省得给她添乱。
她也不容易,江寒的爸爸离开的早,安晴也没有再婚。娘家亲戚也给她找过男人,她都婉言拒绝了。
江寒现在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感叹一声,这世界的一切都会变,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爱。
他进了小区,放置好自行车后上楼。平日里还算干净的楼道此时尘土飞扬,江寒每踏上一层台阶,都有细微的灰尘飘荡。
他用袖子捂住口鼻,进了一楼转角等电梯。
电梯现在显示在五楼,正在下降。
到达一楼时,电梯门突然大开,里面传来一股臭味。
江寒定睛一看,电梯口上吊着一只黑猫,猫肚子被人划开了,鲜红色的肠子掉在空中,血从肚子里一点一点的往下滴,滴在电梯里。
他忙后退了几步,缓了会儿平复了心跳。
江寒低着头,没注意到那猫的动作。
电梯倒吊着的黑猫轻轻伸出利爪,乘江寒不注意,一把抓在他的手背上。
“呲……”那只猫抓伤他之后似乎也用尽了力气,上身直直掉在电梯口,再没有了动作。
江寒快步离开电梯,推开紧急逃生门,跑到楼梯上之后,才停下了脚步去看伤口。
三道抓痕出现在他右手手背上,伤口挺深,还在往外溢着血。
这什么情况?
有人虐猫还把猫吊在电梯上?
他没上楼,到小区的药店买了点消毒水和纱布。李叔叔之前当过医生,看了眼江寒手上的伤口时,忙取出棉签和酒精先帮他消毒。
“看这伤口,你这是被猫抓伤的,可我记得你家没养猫啊。”李志森蘸了点酒精,轻轻涂在伤口上,江寒倒吸了一口凉气,“叔你轻点。”
“说说吧,这伤哪来的?”
“我也不知道,就好几天没回家,听我同学说最近白城死了不少猫,我妈胆子小让我回来陪她。结果我进了楼,刚打开电梯。电梯口就吊着一只猫,呶,就是那只猫抓的。”
“电梯口吊着的猫?江寒,你又胡扯。”
“没有,叔你不信跟我一起去看看。”
李志森看了他一眼,帮他包好纱布。俩人一起站在电梯口,电梯打开的一瞬间江寒心有余悸地往后靠了靠。
“你看看,这什么也没有啊。”
江寒瞪大了眼睛,电梯里空空如也,连地上刚刚滴下来的血也消失了,只剩一股血腥味从电梯里传出。
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在这儿的吗?怎么就几分钟的功夫,就被……毁尸灭迹了?
“这怎么这么臭?还有股子血味。江寒,你们楼这是多久没打扫了?瞧这到处都是灰。”李志森不由得捂了鼻子。
难不成刚刚那只猫也是灵体吗?
“行了我先回去了,你先上楼去吧。”李志森摇着头走了。
江寒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电梯,算了,我还是去爬楼梯吧,反正家也只是在四楼,幸好楼层不高。
相比起楼道,这平时几乎无人光顾的楼梯倒是一尘不染。只是有一股奇异的味道,在空中无声地发酵着。
江寒掏出手机,给安晴发消息,问她在不在家。
也没注意到脚下,结果突然一脚下去感觉脚旁软绵绵的。
他低下头,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靠在他脚边,朝他“喵”了一声,用绿油油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猫身上那种怪味最浓,说不上是什么味,江寒捂紧鼻子,这该不会是啥毒气吧?
这只猫是活的,不是灵体也不是尸体。他呼了口气,最近这是咋了?怎么到处都有猫?
“那是我的猫。”
江寒转身看着楼梯下面的人,留着长发的男生正笑着对他说。
第13章万物安眠入梦
“你是……孙思明?”
“我知道你,你是二班的……江寒是吧?”长发少年稍作思索后笑着准确说出他的名字,继而又将目光转到那只猫的身上,“它是我妈妈养的猫,那么可爱你不抱一下吗?”
江寒低头有些后怕地看着脚旁的那只白猫,猫抬起脑袋眯着眼睛朝他叫了一声。他连上了几个台阶躲远后才回答说:“不了,我怕猫。”
“那好吧。”孙思明的语气中似乎有些无奈,他上了台阶弯腰抱起那只波斯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下了楼梯后便离开了。
这都什么情况?孙思明也住这个小区吗?那怎么以前没见过?
说不定是最近搬来的吧?
那猫……一股子怪味,把楼梯都熏臭了。
他揉着脑袋,继续爬楼。
到了四楼楼梯口,江寒看到楼道里似乎聚了不少人,都围在416门口,熙熙攘攘地小声议论着什么。
他漫不经心走过去,在人群中望了一眼,房门正对着江寒,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躺在正对门的沙发上,胸前的布料被撕开,左胸有几道抓痕,还在往外渗着血。江寒看见伤口上有隐隐约约的黑雾,混在血迹里翻滚躁动着。那个女人看上去很年轻,是个生面孔,应该是最近才搬来的吧。她没有气息就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看来已经死去多时,血液都已经变黑凝固,粘在抓痕上。
两个警察在门口拉了条警戒带站在门前,里面几个穿蓝大褂的人在采集指纹和勘察现场。
“张奶奶,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江寒小声问一旁的邻居张奶奶。
“哎,造孽哟。”她趴在江寒耳边,“这姑娘搬来还没一周,就被害了。这都在一栋楼上,闹得人心惶惶的。你细看那姑娘胸口的伤,像不像是被猫啊狗啊的给抓的?”
江寒细看那个伤口,似乎和自己手背上的伤如出一辙。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香水味,像是从屋里飘出来的一般。清清爽爽却很好闻,不像是花香,江寒记忆里似乎从未闻过这种香气。
“张奶奶,你闻闻这是什么啊?有股香水味。”
“老婆子鼻子不灵通,有啥味儿啊?不就一股子尸臭味?得了,江寒,咱回吧,看多了也晦气。”张奶奶一手提着菜篮,一手拉着江寒离开。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只一瞬间,江寒看到有只黑猫站在她的身旁,可一眨眼间就凭空消失了。
我……看错了?
“江寒啊,你妈叫你回来的?”张奶奶的一句话打断了江寒的头绪。
“嗯是啊,还不是最近白城老出事嘛,她胆子小,让我回来陪她。”
张奶奶听他说完,拉住他,“孩子,你怕不知道吧?你想想为什么突然出了这么多事。”
“是……因为……?”江寒试探着问。
“白城龙脉丢了!”
“啊!”江寒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追问,“谁告诉你的?什么龙脉?奶奶你知道多久了?”
“这还能是谁告诉我的吗?大家伙啊都在传,好像是说有个地产开发商施工时把龙脉铲断,白城就开始出事了。”张奶奶说的神神道道的,不过这些,也是不久前楚辞告诉自己的。
“算了,江寒啊,你回去告诉你妈,下班回来早点,没什么事大半夜别出去转悠。”她突然凑近,低声说:“听说有人半夜看到可以脏东西。”
“啥脏东西啊?”
“哎,不就是那……算了算了不说了,奶奶先进门了啊。”说着,她用钥匙打开门,左脚迈进右脚跟上,转身关门,这一套动作倒是行云流水。
江寒从书包里掏出钥匙开了自家房门,屋里十分整洁,窗户关着,上面盖着厚厚的落地窗帘,看样子安晴还没回来。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木门,取下书包随意扔在房间课桌旁的靠椅上,转身呈大字躺在床上。
躺下的一瞬间,什么不知名的疲惫都消散在了空气中。
只躺了一小会儿,江寒就起身打开窗户通风,房间有股淡淡的霉味在无声地酝酿白城的气候闷热潮湿,床单被套什么的要勤换,不然会长蘑菇。
他把米白色的窗帘拉起来,趴在窗台上便能看到大半个小区的景象。江寒家所在的单元楼透光好,就算是阴天屋里光线也不暗。
江寒房间不小,单40%的面积被他的书架占着。棕漆的木架子上靠着一排又一排封面五颜六色的小说和教辅书。记得安晴说过,这书架有些年头,好像是太爷爷留下来的。
他翻看着那些书,突然想到之前安晴提起的那张照片。
江寒记得安晴说是七年级下册的英语书里面的照片,他从书架里抽出那本绿色封皮的英语课本,略略翻了几页,从书里掉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并没有别未眠,只有江寒一个人在傻乎乎地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
没有了饿鬼,也没有那个提着刀出现在一片黑暗之中的少年,更没有什么凭空出现的一张合照。
相反,孙思明还活着,楚辞也转校到了白城一中,现在就连这张照片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历史被邬二楼改变,就……就引发出这么多不同的变故吗?
那些已经发生变化的事件,如同万花筒一般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整个世界都有了不同,就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
“江寒?”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转身才发现原来是安晴趴在门口正一边吃瓜一边看着呆愣的他。
“儿子,你咋了?”安晴左手递给他一块瓜,江寒有些泄气地接过来咬了一口。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啊?我刚回来,就看到你在这儿发呆,怎么?恋爱了?还是失恋了?”安晴一向喜欢开玩笑,江寒也已经习以为常,坐在靠椅上,耸了耸肩,“没事。”
“对了,老妈,416的那个女人怎么了?你知道吗?”
“她啊,”安晴啃了口瓜,“我不清楚,反正听说是猫抓伤的,然后就……就死了,我在想是不是得狂犬病了啊。你还真别说,我当初想养猫啊,还幸亏你阻止我不让我养,不然啊,出事的估计就是我了。”
“老妈你别胡说了,”他低头抚摸着自己手背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安晴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伤,扔了瓜过去抓起他的手左右看了看。
“你这手怎么了?不要告诉我是被猫抓伤的。”
“额……是……我这不是等电梯嘛,然后……就被咬了。”江寒不知道咋更安晴解释,总不能说是电梯里吊着一只他自以为已经歇菜的黑猫,结果踏还活着就把自己抓伤然后肇事逃逸?
那估计安晴会觉得他是在说梦话,还是白日梦。
“算了,等下吃完饭一起去趟医院吧,以防万一,要打针知道不?”
“知道啦。”江寒啃完手中的瓜,把瓜皮扔进垃圾桶里。
整整一天过得十分糟心,说多了就是一个字:烦。
自己身边还一堆怪事,白城最近也是一片乌烟瘴气,太阳整日里躲在云后不见面,阴沉沉的,人的心情亦是如此。
安晴做好了晚饭,是很家常的水煮鱼和麻婆豆腐。就她和江寒两个人,炒的菜多点也吃不完尽浪费。再加上她工作了一天,也没多少精力能花在这上面了。
江寒洗完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像泼墨般的乌云大块大块聚集在天幕上,有风从街头刮过,路灯的光晕染开一片通明。
他下楼推着自行车一个人去了医院,本来想着明天请假再去检查,说不准还能翘几节课。
但江寒总是隐隐约约觉得,今晚会出事。
不安、焦躁、忧心、恐怖,正在夜色中朝白城涌来,总有人在默默祈祷,希望这是个安眠的夜晚。
江寒从医院出来时,月亮竟然爬出了云口,淡淡的光在试图照亮白城的夜色。
今夜晚风吹拂,大街小巷都亮着灯,商贩也早早收了摊,出租和公交停靠在路边,没有饭后散步的老人,也没有提着公文包回家的上班族,霓虹灯落下了幕。
白城一片死寂。
今晚,没有人能活下来。
第14章万物凋零只为与你相遇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长空。
夜,还是来了。
江寒从单车上下来,轮胎没气了,他只得推着自行车在夜色中独行。
奇怪,街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他这才迟钝地发现,原本应该灯火霓虹,各种流行音乐不绝于耳的白城,此时只有几盏路灯清冷地照在小街上。
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夜空的最中央,周边没有一颗星星。当夜色浓郁到极致,就连最亮的北极星也会黯然失色。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