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明明有皇后做主,可贤妃仗着自己协理六宫,什么事都想要管一管,这次派琴姑过来,明为探望,实则是想训诫她吧。
浮碧见朱鸾抿着嘴不说话,便知她不乐意见琴姑,轻声说:“公主才醒来,不如好好养养精神,奴婢替您将琴姑打发了。”
朱鸾点点头,若论沉稳,宫中无一人比得上浮碧。
她进宫的时日最长,也只有她一人陪她到了最后,只是不知上辈子她死后,浮碧的结局如何?
浮碧到了外头,见了琴姑行礼,琴姑将贤妃送的燕窝交给浮碧,说想要亲自代娘娘看望公主。
浮碧拒绝:“奴婢代公主谢过娘娘的好意,只是公主才刚刚醒来,精神还不大好,适才太子殿下又来过,有些乏了,今日不便见姑姑,姑姑请回吧。”
那琴姑听了心里就有几分不悦,不过她也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也没说什么,当即和善的笑了笑道:“无妨,让公主好生歇息吧,姑娘是公主身边的人,往后还得多劝着点公主,烈酒还是要少喝。”
浮碧笑着应下,心里却很不高兴,公主是皇后的女儿,关她贤妃什么事?
回来后,浮碧自然没说那些话,将燕窝呈上来给朱鸾看,朱鸾只看了一眼,便命人收入库房里。
她卧在美人榻上,微垂着眸子,睫毛遮住媚眼中湛湛的水光。
此时气色好了不少,小脸上透着红润,皮肤凝脂般的白,丹凤眼柳叶眉,鼻梁秀气笔挺,丹唇皓齿,端的是眉目如画。
刚好此时沉水不在宫中,她瞥了眼浮碧道:“浮碧,秀容宫的消息如此灵通,莫非咱们宫中有人偷偷给那边传信?”
浮碧听到朱鸾已有些警觉,心中又是惊又是喜,她的眼睛四下里一看,见沉水不在,便放下心来,压低嗓门道:“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鸾微笑道:“你尽管说。”
浮碧皱着眉头道:“奴婢多次见沉水背着主子与秀容宫的琴姑碰面,有一次琴姑还塞了银子给沉水。”
同样一年入宫,沉水和她的待遇却差别很大,沉水活泼讨喜,能做一手好菜,嘴甜乖巧,在公主面前很是得宠,早两年就被提拔为大宫女。
相比中规中矩的浮碧,朱鸾的确是更喜欢沉水一些,浮碧怕说出来后,公主不仅不相信她,反而得罪沉水,因此一直将此事藏在心底。
如今朱鸾既然起了疑心,那浮碧自然不用继续替沉水隐瞒,反正,她也怀疑沉水很久了。
朱鸾目光微沉,即便知道这个结果,被最亲近之人背叛,心里仍然不好受,朱鸾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此事不可对外声张,本宫自会想办法处置她。”
上辈子,她就是太过信任沉水,才被她蒙蔽双眼,这辈子她绝不会将这个隐患继续留在身边。
浮碧却很惊讶,微张着嘴巴道:“殿下相信我的话?”
朱鸾清澈的目光落在浮碧圆圆的小脸上。
能留在她身边做事之人都是机灵的,浮碧在这方面的确比不过沉水,但她比沉水更为踏实。
上辈子朱鸾被废除封号,成了庶民,被囚禁在侯府时,身边的人死的死了,跑的跑了,唯独浮碧一人对她不离不弃。
沉水虚伪谄媚,上辈子她就看清了,浮碧才是真正对她忠心之人,这辈子她会将她当成自己的心腹。
朱鸾凤眸微弯,嫣然笑道:“浮碧,本宫一直都相信你。”
浮碧却仿佛受宠若惊一般,激动得眼底浮出泪花,她抬头朱鸾那张绝色的脸蛋,声音微哑道:“只要殿下愿意相信奴婢,奴婢便是为殿下死也甘愿。”
琴姑回到秀容宫复命时,贤妃正同宫中的几位宫女在说笑,琴姑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娘娘,东西殿下已经收下了,听闻公主精神不大好,奴婢并未得见。”
贤妃微笑点头道:“东西送到就好。”
反正她也是给旁人看而已,毕竟如今她帮着皇后协理六宫,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随后她又笑道:“嘉懿自小骄纵任性,那陆谨拒了她的一番心意,损了她的颜面,她的心情必然不好,不见你也在情理之中。”
琴姑点头称是,也没再多说什么。
午后,一个小黄门从外头进来禀告:“定北侯夫人和世子进宫探望娘娘。”
定北侯夫人姚盈是她的义姐,自幼养在她父亲姚恪的膝下,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姐妹一般,贤妃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她道:“快宣。”
定北侯夫人和林绍晟,给贤妃行礼,贤妃笑得温和如水,叫二人起身,随后目光落在一旁笔挺凌厉的林绍晟身上,贤妃微微讶异道:“则肃,你这回怎么有空来宫中看望姑姑?”
林绍晟是定北侯夫妇唯一的儿子,在锦绣堆里长大,却和京城的纨绔子弟大为不同,他十七岁便跟着定北侯出征上战场,如今二十岁,练了一身武艺,能征善战,已经是军中颇有名望的少将军了。
他儿时常来宫中,成年后,便来的少了,上回贤妃见他还是一个月前。
贤妃对这个优秀的后辈一向是非常喜爱的。
林绍晟抬眸看了一眼贤妃,随后又垂眸道:“姑姑,侄儿想去看看嘉懿公主。”
贤妃听罢,愣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满脸笑意,她声音温和道:“你和嘉懿关系要好,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快去吧。”
一旁的定北侯夫人,却是满脸铁青,对儿子的行径很是不满。
贤妃那双看似和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朱鸾满腔热情都给了陆谨,自家这侄儿就算将一颗热腾腾的心捧到她面前,朱鸾也未必瞧得上,且让他去碰碰壁,等他伤心透了,自然就会回头。
所以贤妃半点也不担心,两人会真的走到一起,何况中间还有个定北侯夫人从中作梗,所以她不妨在侄儿面前做个好人。
林绍晟露出欣喜之色道,朝贤妃作揖:“多谢姑姑,侄儿这就去了。”
林绍晟到宫门口时,朱鸾正在心平气和的习字,宫女进来禀报,闻言,朱鸾微怔了片刻,眼底浮出浓烈的恨意来,上辈子,她就是被林绍晟逼死的,临死前的场景在眼前闪过,朱鸾狠狠咬牙。
怔愣的功夫,一滴墨从狼毫上滴落下来,掉在宣纸上,朱鸾柳眉微颦,搁下手中的狼毫,将宣纸拿起,揉成一团,她沉着脸道:“就说本宫精神还不大好,让世子爷走吧。”
沉水和浮碧就站在她身边,听到她这样命令,十分意外。
要是搁在以前,两人也算是要好的朋友,打小林绍晟便是护小鸡仔一样将朱鸾护着。
林绍晟十七岁随父亲去了战场,可每年回来,都要给嘉懿公主带上边境的特产,即便前段日子产生了些矛盾,可那都是小事,朱鸾也不是个记仇的性子,何至于连面都不愿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