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湘湘听说山长是李淮,心里有了三分底,所以当机立断准备晚上去,她们打算让徐湘湘带着沈矜借着拜访山长的时候让沈矜进去书院查案,杨泽则去联系死者家属,上官睿则负责拿到搜查令再正式赶过去。
杨泽的谢,她哪里承担的起,徐湘湘笑道:“杨公子还请不要客气,这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托家祖父的福罢了,若是凭我自己,也没那么大的面子。”
她说的是实话,徐老尚书人格魅力不是一般的大,她作为徐家大小姐,是见识过的,徐家的门从早到晚都没有关的时候,人来人往,从来没有一刻停歇的时候,到她爹这一代已经差的很远了,她弟弟徐广到时候可能都要走沈家的路子。
杨泽拱手:“不管怎么说这次多谢你了。”
徐湘湘笑了笑没接话,她上了马车后,从暗格里拿出一幅画递给沈矜:“当年李淮非常喜欢我祖父的画,我祖父却是个不喜给别人笔墨的人,因此我若递出这幅画来,他肯定会殷切招待我。”
说起来徐湘湘还有点舍不得,她祖父留下来的墨宝不算太多,二叔分了一部分过去,爹娘为了她的嫁妆又卖了一些,剩下的除非是紧急时刻,她真的不想拿出来。
沈矜觉得自己比较自私,不免道:“那就不要拿出来,直接上上门拜会便成了,真的,这是你祖父留给你的,你不要被道德绑架。”
他一贯觉得把杀人的事情不抓凶手,反而推给有良知的人身上,甚至道德绑架的人才是神经病,现在他依旧这么觉得,大多数人的人生就是永远被道德绑架,明明不想做,又非做不可。
徐湘湘摇头:“算了,若是我祖父在世,想必也会这般的,你不知道,我祖父是个急公好义之人,我父亲颇以祖父为傲,我家中即便是当女眷首饰也是一定要做布施的。”
虽然不赞同,但是这就像是一种信仰一样,徐湘湘改变不了她父亲的做法。
沈矜果然不同意:“我倒是认为人应该以自己为主,那些虚名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杨泽名声远在你之上,知府大人他们也是什么都第一个想到杨泽,我不是说耍手段,只是相公啊,你也需要名声啊。”名气大了,旁人就不敢搞鬼。
可是沈矜却摇头:“那是针对一般人,我可不想要这种名气,我知道你为我好,你觉得每次我和杨泽做的差不多,但是我的名声永远都被杨泽遮盖住,可这也不仅仅是我的问题,上官睿又哪点差了,也跟我是一样的情况。杨泽日后必定会成为清官,这种清官直官本朝需要,只有这样的人,走了九十九步对的路,让老百姓相信,那么说走一句错的路,才更好利于国家。”
细思极恐啊,徐湘湘看了沈矜一眼:“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我想你既然和我一起来了,又跟沈持出主意找我,想必你一开始就是打算让我出头的,我口才没那么好,若是不祭出点东西来,旁人怎么会接受。”
沈矜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准备解释,他也不知道徐湘湘为人倒是正义的很,他原本跟沈持说那些话,不过就是想让沈持对徐湘湘态度好点罢了,可没想到这个傻娘子真的冲到前线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嘴上说几句沈持爱听的就行了,何必如此。
星夜兼程,黄山书院脚下颇为热闹,,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马车颠簸了一夜,徐湘湘压根就没睡好,现在下了马车,头疼不说,肚子空空,沈矜倒是很贴心,很快就要了街边的馄饨,馄饨汤的黑胡椒味儿都觉得分外香。
沈矜递了帕子给她:“娘子,擦擦嘴。”
梅花偷偷的和梅香道:“有大爷在,咱们俩都不用做事了。”
徐湘湘倒觉得有几分不舒服,也许在外人眼中沈矜对她真的算非常好了,会处理婆媳关系,对她也很妥帖,几乎比世上大多数的男儿还要好,可是他同时又是冷酷无情的,他的怜悯之心可以说非常少,这样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越了解一个人就会越觉得好像维持住当初美好的部分就行了,否则太过于清醒并非是一件好事,也难怪她祖父常说难得糊涂啊。
天才刚亮黄山书院便听到朗朗读书声,沈矜解释道:“这家书院正是以改造顽劣孩子有名的,不少家长都知道这里对孩子严格,可也愿意花大价钱把孩子送过来,就是想让孩子有更好的发展。”
刚走到书院门口,人便被拦下了,这里的看门人明显眼睛里带着一丝戒备,徐湘湘忙笑着上前:“是这样的,我和你们山长认识,正好我和我夫君探亲回来,路过此地,所以想登门拜访。”
看门人狐疑:“若是真的认识,可有拜帖?有拜帖我就让你进去。”
徐湘湘摇头:“我不过一时兴起来这里的,又哪里有什么拜帖,若不然这样吧,你就说徐老尚书的孙女过来了,若是山长不见我也没办法。”
看门人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看她的模样前呼后拥的,一看就是官家夫人,再有听到尚书这个官职,他显然不敢耽搁,立马就去了。
这个速度连徐湘湘都忍不住翻白眼:“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
扯虎皮做大旗的事情本来她一直都很反感的,没想到自己现在倒是用上了,其实徐湘湘觉得自己也很奇怪,她也很佩服杨泽,心里更是还有些正义感,可是她又知道世故,知道自己不能太刚直,过刚易折的话听了无数遍了,也许她也是个懦弱的人。
沈矜哪里知道因为这件事情徐湘湘想那么多,他拉着徐湘湘到一旁,跟她开玩笑道:“这里有野花野草,我帮你编一个花环好不好?”
说话间,他手指灵活的摘了一些野草野花编织起来,有模有样的,徐湘湘闻了闻他手间的花:“你还有这一手呢,你怎么会做花环的呀?”
沈矜笑道:“小时候跟族里的兄弟们一起出去蹴鞠,我身子骨不是很好,所以他们蹴鞠我就在一旁玩,不知不觉的我就学会了这个,就这样他们说我跟娘们一样,所以我轻易不做花环的。”
他这么一说,徐湘湘光用想的就能想到沈矜小时候的处境,所以把沈矜微微利用她的那点子不快瞬间抛诸于脑后,拿着花环爱不释手。
“好看,真的好看。”
沈矜看她心情好了,自己也忍不住弯了弯嘴唇。
看门人很快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人,笑的很开怀,“徐小姐,我们山长和夫人请您进去。”
看来是已经确定了徐湘湘的身份了,徐湘湘拉着沈矜:“外子也仰慕山长许久,不如一起进去吧。”
看门人当然没有异议,总不能让人家夫妻分开吧。
上次李淮对他们戒备的很,今天却热情极了,沈矜暗暗吐槽李淮的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来了,李夫人更是拉着徐湘湘的手不停的打量。
“徐大姑娘都已经成亲了啊,你父亲也没跟我来个信,要不是你来,我还真的不知道你嫁到吴兴来了。”
李夫人还是徐湘湘小的时候见过,那时候李夫人还挺年轻的,听说成亲后一直没有孩子,所以一脸愁苦,现在看起来倒是还好。
徐湘湘笑道:“若非是方大人做媒,我也没想到嫁到吴兴了,听我爹提过一次,正好经过这里,便过来看看。”
山长李淮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又看了看沈矜:“这位是你的夫君吗?这不是前几天过来的……”
沈矜立马道:“前几天是为了公事而来,今日是陪娘子前来,她是个十分念旧情的人,正好又经过这里,所以她要来。”
李淮看起来很高兴,让李夫人端几个熟菜来,生怕慢待了贵客,徐湘湘倒是习以为常,沈矜暗想,恐怕李淮对徐家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否则不会对徐湘湘一个小辈都看起来很是恭敬。
徐湘湘和他们寒暄了几句,本来想把画拿出来,却看到沈矜忽然站起来道:“山长,外边传的沸沸扬扬的,您也知道,很多事情压不下来了就会找替死鬼,徐家是我岳家,之所以没有跟官府的人一起过来,也是想来跟您提个醒。”
额?怎么跟之前商量的完全不一样,当初不是说好,她借故在李家住一晚上,沈矜利用这个空档去案发点查案的吗?
现在他这么说不是打草惊蛇,徐湘湘忙对沈矜眨眼。
沈矜心道,这个傻姑娘怎么这么实在,这个李淮明显看起来对徐家人异常尊敬,这样的人何必再隐瞒,况且他也不想徐湘湘拿什么画出来。
李淮看着徐湘湘道:“侄女,他说的是真的吗?现在外边传的沸沸扬扬的?”
既然问到他了,徐湘湘就不免道:“我是听到了些许风声。”
沈矜更是道:“也不是小事了,什么断头人啊,什么四肢被卸,听的分明,您大可不必着急,若不是您做的,您根本不用害怕。”
李夫人却吓的脸色苍白,几欲作呕,徐湘湘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夫人这是身体不适吗?”
李夫人喝了几口水,勉强平息下来,她拉了李淮的袖子:“你就别瞒着她了,别人你不相信,老爷子的孙女你难道也不相信。”
其实,李淮也并非是真的掩埋真相,他叹了一口气:“我跟你们说吧,是厉鬼来索命了,跟人没有任何关系,就连我也是毫无办法,这种事情若是闹出轩然大波,别说是我们书院了,就是丽州都会让人诟病的。”
黄山书院名头很响,每一年向丽州衙门交的银钱最多,甚至丽州无数小商小贩都是围绕黄山书院附近做买卖的,养活了不少人,所以丽州知州不管也情有可原。
沈矜却不信邪:“不如这样,山长等我们吃完饭了带我去看看,您放心我嘴很紧,只是找证据,若是找到了凶手我也不会大肆渲染,若是找不到就此作罢。”
如此,李淮才答应下来。
吃完午饭,李夫人情绪平复了不少,还跟徐湘湘说:“你成婚我们也不知道,难得来我这里,我跟你添点妆,你可不要嫌弃。”
徐湘湘笑道:“看夫人说的,快别这么客气,我都已经成亲半年了,何必见外。”
“嗳,话不能这么说,若是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走,我带你去挑。”李夫人看起来很是热情。
李夫人的住处收拾的精巧,她让丫头开了锁之后,就拿了一个小木匣子递给徐湘湘,“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打开来是一对栩栩如生的蝴蝶簪,蝶身有用点翠制成,中间用红珊瑚点缀,是一对难得的珍品,徐湘湘哪里能要,“伯母也太客气了,这可太贵重了。”
李夫人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伯母,我这个添妆就给定了,再者,你不也拿了好些礼过来了。你不知道吧,这还是当年你李伯伯高中后,你祖母带我去打的,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你祖母真是手把手教我的。”
这些渊源徐湘湘还真的不清楚,但是若李夫人说的是真的,徐湘湘也不意外,因为徐庶夫妻确实做了不少好事。
李夫人身子骨孱弱,说了一会话看起来就精神不济,徐湘湘便去了客房休息,不便打扰。
正好沈矜也过来了,徐湘湘不解:“不是说你跟山长去看案发地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沈矜则道:“我是想去的,不过李淮看到你的那幅画就走不动道了,反正他也只是观赏一下,等过一会儿了我们再去喊他吧。”
这幅画送肯定是不会送的,但是可以送给他观赏一下,徐湘湘从给到借当然愿意,她把李夫人送给她的首饰拿出来给沈矜看。
“你看这是李夫人送给我的,哎,他们看起来倒还算是顾着旧情,我觉得那幅画就送给李山长算了吧。”
沈矜亲了亲她的额头:“好,你快些休息吧,昨晚赶了一晚上的路怕是很累了吧。”
“那你呢?”徐湘湘抱着他不想放手,总是想再亲密些。
沈矜摊手:“我还得去看看呀,总不能来了这里真的做客的吧。”
一听说他查案,徐湘湘就没什么兴趣了,那些什么断头断腿的事情听起来都骇人听闻,若非是因为她和李淮夫妻有几分交情,她都害怕过来。
不过沈矜这个愿望显然没有达成,因为李淮的右腿也被砍了,人和龚学政的死法一模一样。
第一个发现的是李夫人,她掩面哭道:“我家这个老头子,平日每天都要喝一碗黑豆汤,今日我刚刚推门,就发现他的惨状了……”
徐湘湘听着也觉得难过,明明方才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了,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她和沈矜几乎同时想到这个杀李淮的人必定是书院的人,且还是熟人作案,沈矜不由得向李夫人要求:“您能不能把下人全部召集过来,我要审问一遍,多半可能是熟人作案。”
李夫人哭的六神无主,说一切但凭沈矜做主。
沈矜几乎把把所有下人审问了一下午,每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沈矜又问李夫人:“您进来的时候门容易打开吗?”
“我不记得了,我端着黑豆汤,平日我家相公不喜人打扰,我便没让丫头们进来,我一推门进来,就看到了……”
她身后的丫头们忙道:“我们都是听了夫人的喊声才冲进来的。”
徐湘湘皱眉:“看来,这是个非常厉害的高手了。”
李夫人不由得道:“原本我相公准备明年就带我回乡的,我和他身体都不算好,他终日为黄山书院的学生忙碌,日日没有停歇,没想到现在居然出了这档子事情,徐大姑娘,我一个老妇人也没什么能力了,你们要查就查,只是我不想惹什么麻烦,只想带着他回去我们的家乡。”
“可是,夫人,这是个谋杀案,您怎么能就轻易放过呢?”
李夫人却害怕的看了看四周:“这是厉鬼索命来了,徐大姑娘,我只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我惹不起啊。”
不知道是不是李夫人的态度,她周围的人开始都露出恐惧之色,沈矜却慢腾腾的在李淮附近,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无奈李夫人太过于害怕和伤心,徐湘湘只好陪着她,看她哭的昏过去,才准备离开,梅花看了看四周:“小姐,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这个地方—”
“别乱说,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都是有人装神弄鬼,你放心,大爷一定会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