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思来想去,今日并没有何事惹刘昭不快,只以为是想家了。
谁知刘昭忽然嘴角一瘪,抽噎两声,辩驳道:“我已不是黄口小儿,如何还会想家?”
阿姝给她递了块帕子,挺着肚子笑道:“谁道大了便不能想家?当初我出嫁时,居信都,也时常想家。”
她不但偶尔想家,甚至还千方百计的要刘徇将她放回去,盼着从此不再回信都才好。想到此处,她忽然掩唇笑了起来。
然刘昭却只道她当时想家,是因在信宫中受了许多气,想起自己曾也对她百般挑剔刁难,不由红着眼默默看她,忽然羞赧道:“二嫂,我……我知道错了。”
说着,眼泪又一颗颗地往下掉。
“我……我从前一直将你当作仇人般记恨,给你添了许多麻烦,都,都是我不好……”
她先前总对阿姝怀抱敌意,即便后来出了樊夫人之事,又经冯媪教导,令她收敛许多,甚至心中隐隐觉得赵姬并非那等恶人,可到底还未将心中芥蒂全然消除。直至数月前,收到兄长家信,将长安之变尽述,她方知,从前自己那般毫不讲理的刁难,是如何的小人行径。
直至这两日,不请自来至邯郸,见赵氏家中兄妹姑嫂如此和睦,越发令她自惭形秽。
“二嫂,你是不是还怪我,这才不愿回信宫去?我……过去都是我的不好……可在家中,我已同冯媪一起去寻了城中最好的医工,还有冯媪……她还给你缝了新衣裳,破奴和阿黛,也时常念起你……若是因我的缘故,我实在羞愧……”
阿姝默默望着她这愧疚难掩的模样,恍惚间想起前世的自己,轻信太后,却伤害了真心待她的兄嫂。
她忍住泪意,冲刘昭温和笑了笑,又伸手去抚了抚她额角碎发,柔声道:“我无法欺瞒你,说出全然原谅你这样的话。”
望着刘昭骤然憋红的脸颊,又抽过帕子亲替她擦了擦,继续道:“然我已然看到你近来的变化,亦心有感激。我未回信都,绝非因与你有芥蒂,只是听从医工之言,不长途奔走,你莫多心。”
刘昭通红的眼眶小心翼翼觑她:“真的吗?”
阿姝含笑点头,想起从前邓婉说过的话,耐心道:“我出嫁前,曾问阿嫂为何待我那样好。她道因她嫁给我阿兄,得了合意的郎君,爱屋及乌,因她爱我兄长,便会像兄长一样,将我当作亲妹妹般爱护。阿昭,我自问目下难做到我阿嫂那般抛开过往,全心全意的待你好。可你阿兄待我好,我是他的妇人,定也会试着好好照顾你。”
刘昭双唇紧抿着颤了颤,鼻翼翕动,忽然用力抹了抹泪眼,哽咽道:“我也会好好地敬爱二嫂。”
她又掉了几滴泪,待全拿巾帕擦净了,方望着阿姝凸起的腹部,暗含期待,问:“二嫂,我能摸一摸吗?”
阿姝低头望一眼腹部,本还娇俏似少女的面庞上顿时升起作为母亲的宽和温柔模样,教人瞧得心都平和了许多。她笑着拉过刘昭的手,轻按在自己腹上,缓缓地上下抚摸。
刘昭还红着的眼眶里满是惊叹与好奇,好半晌,抬眸真诚道:“二嫂,你定要平安的生下小子。阿兄不在,我也会替他好好照顾你的。”
阿姝望她的目光愈温柔,点头道了声“好”。
当夜,刘昭按捺不住心中复杂交织的情绪,提笔亲书一封,第二日一早便交人寄出,送予刘徇。
第二日起,便尽力地与阿姝、邓婉二人和睦相处,日日一处说话,一同玩乐,穿时兴衣裙,读家中藏书。
……
此时,刘徇正领兵自荡阴起,不到一月,便轻松连下朝歌、汲县、共县等数城,战果颇丰。
然他知此番将有硬仗,丝毫不敢松懈。待又一路沿太行山脉往河东郡攻城时,便遇郡守与都尉闭关据守,连攻十日方下一城。紧接着,率军围安邑时,便遇耿允手下大将军庄会率大军五万,渡大阳,来攻。
刘徇遂派樊霄与王戍二人先领五万人于解南迎战,其余人则继续留安邑。
樊霄与王戍二人分作两股,王戍设下埋伏,樊霄诱敌深入,未出数日,便大破敌军,更斩庄会,获其大量粮草军备等。
同时,刘徇连围安邑十多日,终于也将之攻下,数日后,将河东一地尽收囊中。
这月余,他收到邯郸消息,得知刘昭竟擅自自信都赶去邯郸,原本还有些担忧,然不过两日后,又收到刘昭亲笔书信,尽是对从前之事诚恳认错,更将当夜与阿姝之言一字不差皆记下。
他本因战事焦灼而心神紧绷,可待阅至“嫂言兄长待之甚好,既为其妇,定尽心待我”一句时,也不由地心生感喟。
一想起家中那妇人,虽与他的书信写得不那么勤快,每一回只短短一块丝帛,原来在家中,竟会这样对阿昭说话,他实在感到苦尽甘来。
她总算知道他待她,是真心的好。
于战时空隙,他忙提笔又写家信一封,洋洋洒洒上千言,尽是柔情蜜意,命信使送回邯郸去。
待信使快马加鞭赶至邯郸时,阿姝恰趁闲来无事,跟着婢子们学做了双寻常长靴,无甚纹饰,只是针脚结实耐磨。
她阅毕来信,会心笑了笑,仍是未写太多,只将刘徇信中所问之话一一答了,又添了句“腹中小子已渐能动,盼君归”,便将长靴与信一同交信使。
这一来一往,直过十多日,方又送回刘徇手中。
他捏着那短短一片丝帛,本还懊恼她仍是冷待,可再瞧那包裹起来的朴素长靴时,却惊喜万分,迫不及待舍了旧靴,恨不能入睡时也不要脱下才好。
然到回信时,他想了又想,将惊喜之心大书特书后,还是添了一句“莫要劳神,做靴裁衣之事,交旁人便可”。
他到底还记得她那不甚熟练的绣工,做个香囊尚可,靴子这样大,鞋底更是难纳,不由有些心疼。
如此书信来往,一月三两封,虽难解相思之苦,也能聊作慰藉,算相安无事。只是,到八月入秋,邯郸却出了事端。
这日,恰是秋季农忙之时,赵祐领数十门客同入田庄间。因怕阿姝觉闷,便趁天气晴好,带着她三人同行。
马车行至城郊阡陌田间,正是麦、棉丰收之际,除能见忙碌佃农外,还能观麦浪阵阵。因此行进不远,阿姝便与邓婉、刘昭二人一同下马车,于田埂间缓缓步行。
此间为赵氏土地,佃农皆识得赵祐,来往者一见阿姝三人,纷纷驻足问候,和善真挚,更有许多望着她隆起腹部,说了许多吉祥话。
本是一片热闹之景象,然络绎往来的行人间,却悄然混入三个身背稻草,作普通农夫打扮,身形魁梧的男子。此数人乍看并无异常,然若细观,便会发现他们除虎背熊腰外,更须发浓密,额宽面阔,略带阴沉之色的眼眸,竟泛着摄人的幽幽蓝光。
那三人原只混于往来人群间,此刻遥望见下得车来的三妇人,悄然对视一眼,便装作无意,背着稻草,缓缓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二更不一定有啊!别等了!感谢在2020-01-0400:12:39~2020-01-0422:4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遇刺
阿姝三人犹不自知,却是赵祐身边一剑客高弘,眼光毒辣,略一扫过时,稍作停留,登时便瞧出那三人的异样,再细观,竟是匈奴人样貌!
那三人显然十分警惕,不过一瞬便发现了高弘的再三窥视,阴暗的眼眸登时一沉,同时加快脚步,拨开身前农户,靠近些,自背后所背稻草间齐齐翻出弓箭,不由分说高高跃起,瞄准阿姝的位置便是张弓搭箭。
高弘忙平地而起,暴喝一声“王后小心”,随即拔剑迎上。赵祐亦是反应迅速,骑于马上迅速回身,冲阿姝唤“小心”。其余剑客则分作两拨,既有与高弘一同拔剑而上,其余则大步后退,护在阿姝周遭。农人们则惊叫着四散开。
阿姝下意识护住腹部,一面随人后退至马车边,扶住车辕。然马儿也因忽然骚动,不时急躁刨蹄,引得马车也震荡不已。
幸而邓婉与刘昭两个一左一右地搀扶住她,才令她稍稍稳住。
然那三个匈奴人显然训练有素,所持之弓皆有二石,观其臂力,可使箭穿入石。且匈奴人素善骑射,虽此时距离稍远,混乱不堪,却也十分凶险。
眼看那三支箭就要冲阿姝而来,情急之下,刘昭拽着她猛然朝自己倒来。
二人脚下不稳,齐齐朝一旁扑倒。刘昭垫在底下,张开双臂紧紧护住阿姝,令她稍软些,倒在自己身上。
便在二人倒下这一瞬,那三支箭中,一支为高弘一剑截住劈断,一支射偏,却生生钉入马车中数寸,最后一支,更是擦着阿姝左臂而过,斜插入土地中,箭尾仍不断震颤着。
混乱间,那三人见未射中,不由纷纷怒吼出声,嗓音粗粝,其中一个用生涩的汉话大喝一声:“杀了刘徇妇人,为我王报仇!”
说罢,三人齐齐将背后稻草丢开,抽出期间所藏弯刀,便冲上前去与赵氏剑客们拼杀。
幸好匈奴人虽魁梧剽悍,体健力壮,也抵不住赵祐所携之数十剑客一同攻讦。不出片刻,那三人便砍伤数剑客后,便被一拥而上,一举扑倒,面朝下擒拿住。
赵祐见人已被控住,忙又喝众人围拢,将阿姝等护在中间,自己则迅速上前去观她情形。
因事发突然,阿姝仍倒在刘昭身上,急喘不已,双手牢牢护在腹上,浑身筋挛,原本温婉娇俏的面上俱是惊恐苍白情状,瞧得人骤然心疼。
邓婉亦倒在一旁,率先回过神来,颤巍巍爬起身,冲赵祐点头示意无事,二人一同奔至阿姝身侧,将她小心扶起,紧张问:“阿姝,如何?可有不妥?”
阿姝仍有恍惚,却听那头被擒拿住的三匈奴贼人处忽而一阵惊呼,竟是那三人于众目睽睽下,一齐猛地以头抢地,一连数次,头破血流,呜呼断气!
阿姝仿佛被那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骤然一哆嗦,双目回神,忍着浑身战栗,扶住兄嫂的手起身,慌忙回过身去查看刘昭情形:“阿昭,你如何?”
刘昭方才下意识的以身作垫,着实突然。阿姝记得自己倒下力道不小,那地上满是沙土碎石,这般被压住,应当要受伤。
果然,刘昭惊魂方定,稍一动弹,便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稚气的面庞都皱到了一起。赵祐与邓婉已上下将阿姝打量两遍,见并无大碍,又仔细看刘昭,不由紧张道:“王妹哪里伤着了?”
刘昭望着众人这般担忧的模样,忽然有些羞涩,腼腆笑了笑,白着脸道:“我无事,大约是手肘上破了皮。”
阿姝忙与众人一同扶着她慢慢起来,小心掀起她已被碎石磨损的衣袖,衣袖上已有一块布料同小臂上的一块皮肉粘在了一处,待揭下时,又引她脸色一白。
只见那原本白生生的瘦弱小臂上,自手肘关节处往下,竟是生生磨出半掌大小的鲜红血痕,模糊而可怖。
阿姝望着一阵心疼,双眼蒙上泪意,道:“阿昭,多谢你。方才若非有你,我只怕要没命,只是连累了你。”
刘昭苍白的脸渐渐红了,望着阿姝泫然欲泣的模样,忽然有些理解阿兄,连连摇头道:“二嫂你身子重,我更灵活些,这稍稍一摔并不妨事。快别替我担心,否则我要过意不去。”
阿姝勉强站着,忍住泪眼,连连道:“莫再多言,咱们快些回去吧,先请女医来瞧一瞧。”
她说罢,觉腹中胎儿仿佛也感受到了方才的惊险与紧张,剧烈胎动令她腹中隐隐胀痛起来。
婢子们忙七手八脚将二人扶去一旁农舍中暂歇,由随行女医上前来诊治。阿姝稍受惊吓,所幸脉象仍算稳定,并无大碍,只稍歇一歇,放松心神便可。倒是刘昭,因外出,女医并无伤药,只得以清水替她洗净伤口,以洁净绸布包扎起。
赵祐领高弘等人将那三匈奴人尸首细查一番,拨开其穿在外的汉服后,果然露出内里带了匈奴图腾的衣物来。联想起方才那人喊的“我王”,不由猜测该是数月前,被刘徇所退的左右日逐王之部族。
赵祐遂一面命人将此地清理干净,一面又命人赶忙去郡中衙署寻郡守孙和,请其与都尉即刻派人在郡中搜寻,是否还有其余混入城中的匈奴人。
待将这些都安排妥当,便不再停留,领着阿姝三人回府中去。
女医又将刘昭浑身都检查一遍,见除手肘外,肩膀处也有淤青,然整体并无大碍,才替她仔细将伤口都敷药包扎。
赵祐又忙取笔墨予阿姝,将此事写信告知刘徇。阿姝亦以为此事重大,然又不欲令他分心,思来想去,只将有匈奴人报复一事写下,嘱咐其多些警惕。待问过刘昭后,又略略提了一笔,道自己因刘昭在,方得无碍,如今两人都好。
她反复阅过,又交刘昭与赵祐看了,方命人快马加鞭送出。事毕,又再书一封,略述今日事,送往信都交冯媪,要其也多加警惕。
当夜,阿姝与刘昭二人话至黄昏,同寝一室。
……
此时,刘徇初定河东,方于汾阴渡河入夏阳,欲暂时踞守休整后,再徐图长安。却不料,忽然收到自邯郸来的书信。
他本才接到派出的探子摸到的消息,言耿允已将手中十万人马,与羽林军一万人,在长安附近一一排布好,待其入关迎战。
如王戍等流民军中的诸将纷纷进言,请求一鼓作气攻打长安。而郭瞿、樊霄、刘季等人都以为,当暂歇半月时日,一面派人再去打探附近情形,将地势、布防等都一一查探清楚,一面也可令众将士好生休整,消解先前奋战近两月的疲乏。
刘徇听罢两边之言,又在心中仔细思量后,取出舆图与众人一观,再于沙盘上一番演示,便将如今之局势推演清楚:“诸卿且看,我军虽有气势,可乘胜出击,然长安非寻常城池,身为都城,经百年经营,可谓固若金汤,加之周遭有五陵邑拱卫,若无相当实力,引敌出动,恐怕要有持久之战。届时我军粮草嚼用,乃至军备辎重皆是一大问题。”
王戍等人经他一番解释,再三考量,只觉十分有道理。
他继续道:“然若休整半月,却不但可使我军有休养喘息之时,更能消磨敌军耐心,令其焦躁不安。届时我等只需出其不意,便可大获全胜。”
王戍等遂不再坚持。见众人都意见一致,刘徇方下令大军暂时休整不前。
恰此时,诸将散去,便有自邯郸来的信使,迅速奔入,拜道:“大王,邯郸遇匈奴刺客,此乃王后亲笔书信!”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