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可以成为国父。
无论现任国主还是马亚公主,都和他有血缘关系,自然不会让他成为国父,那他只好另外扶持一个人登上国主之位了。
这个人选他也选好了,就是那位尤特王子身边的小女侍。
他看着自己残废的半边胳膊,摸摸肿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脸,他一进副本就是这么个鬼样子,实在有碍观瞻,现在他只想速战速决。
因此一等天黑,他就朝那个小女侍所在的宫殿而去。
夜晚,庄袭出去调查了,左缨作为女侍并没有随意走动的权力,便留在了宫殿里,这破房子又高又大,到处都是类似大理石的一些家具摆设,清冷得要死,住在里面只觉得到处都是森森冷气。
左缨在被子里窝着还是觉得冷,便起来活动手脚。
然后被另一个女侍的传话了,对方叫她在明天的宫宴上杀了庄袭。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那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瓶子,等着人走了,打开对着月光看了看,是幽蓝色的一点液体。
——你发现了不知名毒药,涂抹在刀口上,见血封喉。
灰色的字出现,这个副本里的提示字都是这种颜色,灰丧暗沉,远不如卷心菜鲜亮活泼的绿色。
她把瓶塞塞好,正要转身回去,忽然暗中有人出声:“你要是动手了,你也活不了了。”
左缨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但不明白他为什么大晚上跑到这里来。她转身,看到秦翰从暗处走出来。
秦翰也是一头金发,一身不输于王子的华贵礼服,只可惜鼻青脸肿加半残,贵族之气大打折扣,甚至还有点滑稽。
左缨看到他头顶冒出一泡泡,标注着:重要线索人物:马特王子。
她垂眸微微行礼:“马特王子。”并没有和秦翰相认的打算,她和庄袭的任务都有那么大的冲突,谁知道这个秦翰的任务是什么。
秦翰走到她跟前:“你想摆脱任人宰割的处境吗?”
左缨适时露出警惕戒备之色。
“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我就能给你自由。你不用怀疑,也不用害怕,刚才指使你的人是我母亲的人,到时候我会向她求情,让你获得自由,不然等你没有价值了,我的母亲不会留你活口的。”
秦翰蛊惑道。
左缨垂眸不说话,像是在思考。
在秦翰看来,这就是一个副本NPC,所以他并不十分在乎对方在想什么,说不定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在等待他走剧情。
于是他接着说:“明天的宫宴上我会制造机会,你去摘下国主手上的信物戒指,然后交给我。”
左缨心中一惊,摘戒指?她抬头看他:“被抓住我当场就会杀死。”
秦翰语气真诚道:“有我在,我会让你全身而退。”
他语气是真诚的,眼神确实敷衍的,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看着另一种低一等的生物的优越的清醒。
左缨有些明白了,他不知道她也是玩家,所以他把自己当NPC了吧。
在玩家没有认识到游戏里的NPC的重要、强大乃至于可怕之处之前,对他们大多是一种猎奇、好奇之中带着轻视敷衍的心理。
就好像一个自觉有思想有智慧的人面对着一个模型、一团数据,很难用平等的态度去对待。
像庄袭那样,会和“NPC”斗嘴,要帮“NPC”隐瞒身份的,才是少数。
既然对方没把自己当人,这就好办了,她露出挣扎之色:“你确定?”
“我确定,我保证。”
“你要给我一个信物。”
这NPC还挺聪明的,被要求了的秦翰反而觉得这样更合理,他随手取下代表着王室身份的臂章给她:“这枚臂章代表着我的身份,我绝对不会骗你的,明天你跟随尤特出席宫宴,看我眼色行事。”
“是。”
等秦翰走了,左缨若有所思,秦翰居然叫她去拿国主的信物戒指。可庄袭说那东西是只有国主自己,或者国主的女性血亲才能摘下来,这不是等于说她这个角色也是国主的血亲?
再联想到下午那个国主几次隐晦扫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中的欲说还休,她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不会是那国主的女儿吧?
那庄袭那个角色又是怎么回事?
把女儿养在儿子的身边,并且还做了后者的女侍?
这待遇也差太大了。
秦翰满意地离去,NPC果然好忽悠,或者说,这个任务还是比较简单的,流程走得很顺利。
其实那个女侍正是国主的亲生女儿,国主当年生下女儿,担心女儿被害,便找了个男婴替换掉了,但又不放心女儿被养在其他地方,就当成孤儿养在了王宫里,大一点了安排去当假王子的女侍,这样国主每次见“儿子”,就能看到亲生女儿。
这种做法在秦翰看来实在是有病,但这确实是这个副本里真实的设定,只能说整个副本都有病。
顺利的话,明天就能结束这个副本了。
夜深了,庄袭也从外面回来了,带来了一身的寒气。
左缨:“查到什么了?”
“都查到了,事情其实很简单,我们这位国主挑丈夫的眼光不太行,那位国父和马亚公主,哦,就是现在唯一的公主殿下本来是一对,但最后现任国主继承了王国,这个男人就巴结了上来,最后成功上位。”
庄袭揭下身上暗黑色的斗篷,随手摆在一边,一边捣腾他弄回来的东西,一边说:“但国父和公主一直藕断丝连,两人都想干掉现任国主,我这个角色被丢到森林里去,是两人计划中的一环,是为了减少变数,他们本来打算在明天的宫宴上动手杀死国主,到时候对外宣称我死在森林里,国主因悲痛过度而暴毙,一切合情合理。现在我虽然回来了,但他们计划不变,只不过到时候需要另外想个对外的说辞。”
左缨问:“这么点时间你打听得这么清楚?”
“打听了一些,关键信息是我去听墙角听来的,国父正和那位公主幽会呢。”庄袭递来一个饼:“吃吗?这个味道还不错。”
左缨无语地看着这个巴掌大小的饼,再看他带回来的东西,一布口袋都是这个。
“你去听墙角还顺手牵羊?”
“放心吧,没人发现,这里的食物实在一言难尽,好不容易找到能入口的,我就拿了些,不然到明天又饿得没力气了。”
庄袭啃了一口饼,微微皱眉:“凉了,味道差了。”
左缨咬了一口,不就是普通的面粉做的饼嘛?吃起来有点像年糕,比年糕又硬一点,挺有嚼劲的,但没什么味道。
这人口味也真是奇怪。
她说:“可以弄个炉子烤一下。”
“你等我一下。”庄袭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拿了个炭盆回来,另外还有几条钢丝,他把钢丝纵横交织,弄成一个铁丝网,放在炭盆上,然后把饼摆在上面烤。
饼受热开始嘶嘶地膨胀、焦黄,等烤得差不多了,拿起来一啃,表皮酥脆,微微烫口,非常香,即便没有什么味道也挺好吃的。
门窗紧闭,灯火幽暗,偌大的宫殿里,两人把床上的被褥拖下来垫在屁股底下盘腿坐着,手里你一个饼我一个饼吃得喷香。
左缨问:“所以你打算明天趁乱杀了国父和公主,再夺取信物戒指?”
“可以等他们杀得两败俱伤再出手,还得先等那位公主取下戒指,不然我摘不下戒指。”庄袭说,“你的任务呢?还没出现吗?”
左缨咬了一口饼,说:“刚才秦翰来找我了。”
“嗯?”庄袭咀嚼动作一顿。
左缨:“他没认出我,大概当我是这里的NPC了,他让我明天帮他取下国主的戒指。”说着她扬了下眉:“我们这两个角色,不会真的是兄妹吧?”
庄袭一时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左缨继续啃饼,酥脆的表皮掉到了腿上,她捡起来丢掉,继续说:“所以明天,戒指我来取,你负责杀人就行了。”
庄袭看了她一眼:“好。”
第二天转眼就到。
宫宴按时举行,左缨跟着庄袭进入了大殿。
主座上坐着国主和一个俊美的中年男人,不用猜肯定是哪位国父。
下首对面是马亚公主和秦翰,其他人则一律忽略就行了。
左缨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庄袭斜后方一些的位置,国主那个位置时不时飘来目光,她全当做不知道。
如果真如她想的那样,这个当妈的简直脑子有毛病,这么对待有继承权的女儿,人被丢到那么冷的森林里去,也没做什么,还让自己的妹妹把这个女儿当成杀人工具在使用。
这种种骚操作,即便只是一个副本的设定剧情,也挺让人无语的。
她也能察觉到有另一道阴冷的目光来自于对面那位公主。
左缨面不改色,她腰间配了小刀,上面也抹了毒药,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动手。
她看向庄袭的后背,少年的后背挺直而单薄,她当然是不想下手的,但至今还不知道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什么,这是她犹豫的点。
酒过三巡,外面突然吵闹起来,还传来了打斗声,然后有人来报,叛军打进来了。
国主震怒而起,派遣将士去御敌。
忽然她晃了下,不支地倚在桌案上,大惊失色:“怎么会,我怎么会没有力气了?”
马亚公主甜美一笑站了起来:“姐姐,你当了这么久的国主,也该轮到我了吧,你又没有女儿,反正迟早要让位给我,早点给我大家都好,偏偏你不肯,我也是被逼走这条路的。”
她一挥手,她带来的侍卫就冲向国主身边的护卫,两边人马在大殿内打了起来。
国主咬牙切齿道:“我还有儿子,国主有后代的情况下,你篡夺国主之位,神不会承认你的。”
马亚公主笑了:“那就让他死好了。”她斜眼扫向左缨,没有说话,但计划中,她只需要一个眼神,左缨就该立刻拔刀杀死庄袭。
可是左缨没有动。
马亚公主眼神变冷,但并没有特别生气,她本来就不会只准备一把刀。
在左缨没动作之后,他们身后冒出来两个女侍,凶狠地朝庄袭砍去。
庄袭拔出了自己身边象征着身份的佩剑,果断迎击。
马亚公主皱眉,这个窝囊废什么时候武力值这么高了?
不过她的人多,很快就把庄袭给缠住了,并且还击杀了国主这边的人,她冲了过去,抓住国主的手要拔戒指,国主紧紧攥着拳,马亚公主对一旁的国父喊道:“快帮忙啊!”
国父闻言上前,拔出了一把刀,确实一刀捅进了马亚公主的心窝。
马亚公主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国父那张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我倒戈了。”
国主也从慢死不活的状态恢复正常,她根本没有中毒,和国父站在一起,对垂死的亲妹妹笑道:“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以为你可以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事实上,你才是最蠢的。”
她挽着国父的手臂,露出少女般娇美的笑容。
国父只觉得鸡皮疙瘩快掉了一身。
这女人一把年纪了还装嫩,也不嫌油腻。
是的,这位国父实际上也是一个玩家,也是前天进入的副本。他的任务是帮助国主包住国主的位置,铲除一切想要对她不利的人,仗着这个身份知道马亚公主的所有计划,他反水得特别容易,到现在这个任务也快完成了吧?
想到即将到手的那什么技能,他十分期待。
一直静静地目睹一切的秦翰皱起眉,从那“国父”过于生动的表情上,他看出了端倪,这竟然是个玩家,而且显然会破坏他的计划。
他拿出了进副本以后做的一把弩,冷不丁一箭射出。
没有人提防他,“国父”玩家只觉得胸口一疼,一支短箭已经扎在了他胸口上。
“你、你……”他指着秦翰,慢慢倒了下去。
国主脸色大变,这次是真的变了,转身想逃,秦翰向她射了一箭,射中了她的小腿,国主惨叫倒地,秦翰按住了她的手,转头对左缨道:“快过来。”
左缨手上功夫不行,在庄袭开始打斗的时候就躲到了角落,然后从头到尾看了一出好戏。
这一次次的反转,也是厉害了。
她走到国主面前,国主震惊又哀求地看着她,震惊是没想到她在今天这场宫变中竟然能充当螳螂捕蝉的角色,哀求是想求她放过自己,并且这哀求中还夹杂着慈爱之类的复杂情绪,企图以情动人。
“孩子,我是你的母亲啊。”
左缨挑了挑眉:“是吗?”她蹲下去,很顺利地从她的右手中指上摘下了那枚戒指。
这枚戒指很华丽,整体是一个王冠的造型,王冠上还有一颗爱心。
在“国父”死后,那颗爱心便从红色黯淡了下去,再无光彩,而戒指从国主的手上脱离之后,连那金黄色璀璨耀眼的王冠也黯淡了下去。
秦翰说:“把戒指戴在中指上,然后再摘下来给我。”
gu903();左缨抬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