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乏,吃了些肉菜,算是填饱了肚子。蒙哥儿便喊来了合别哥,将她送了回去帐子休息。却见得白轻鹤一旁窜了出来,拉着她道,“公主,这部族真有意思。听闻明日有早市,草原上各个部族都来了。明日我们一道儿去看看,可好?”
合别哥却是压着声响的,“你且别烦着公主了,公主乏着呢。”
凌宋儿却道,“无妨,明日一早该修整好了。赫尔真他该要去誓狮,我便跟轻鹤去逛逛集市。青茶集市一向有名的,她该要喜欢。”
合别哥叹气无奈,只将凌宋儿送回去了帐子。白轻鹤也跟在一旁扶着的。等凌宋儿进去了帐子,她又拉了拉合别哥的袖子,“这儿可有什么好玩儿的?我新鲜着呢!”
☆、
合别哥笑了笑,“有!你敢去么?”
“有什么不敢?”白轻鹤拍了拍胸脯,“你等我去拿剑。”
合别哥指了指一旁牧场,“我自那儿等你,你快些。”
“行!”
白轻鹤自回去自己帐子里取了剑来,赶来牧场,只见得合别哥已经上了马。旁边一匹黑色骏马,也已经上好了马鞍。她自翻身上去。便见合别哥驾马已经跑去了前头,她忙也跟了上去。
合别哥自带着人去了一旁山上。入了秋,山上早没了绿色。马蹄踏上山间路,始见了山顶弯月,方才停了下来。
“这有什么好玩儿的?”白轻鹤马上下来,山风刮得脸上直疼,却见合别哥顺手指了指山下。草原没有轮廓,月光却洒在草地上,迎着风此起彼伏。
合别哥问着,“好看么?”
白轻鹤看得几分失神,痴痴道,“好看…”
定在原地立了许久,再回身却见身后只剩自己那匹马,合别哥早不见了人。她忽觉背后凉飕飕的,喊了两声合别哥的名字,无果。
只好牵马去找。
半晌,依旧没寻得人的踪影,山上却起了狼嚎。她虽是武将家的女儿,却也是几分害怕的。“合别哥你去哪儿了?可是故意将我扔在狼山上的?”
“你莫想我再信你了。”她说得几分委屈,山月如勾,狼嚎历历,脚下小路被月光照得通亮,她却是不敢再走了。停在了原地,腿脚开始发抖了起来。
那狼嚎的声音却是更近了几分。她给自己鼓了鼓勇气,“白轻鹤你怕什么呀?你是堂堂襄阳城守的女儿,怎的还怕狼嚎。你不是有剑吗?”
合别哥骑马正往山下走。他今日没安好心,正想挫一挫这大小姐的锐气。听得身后山上狼嚎,心里本暗自叫好,却忽的拉着马停了下来。那丫头有几□□手,可也不过三脚猫的功夫。如若遇到头狼带着狼群…念及此,他转身便寻了回去。
白轻鹤手中剑已经出了鞘,狼群寻得猎物气息,果真寻了过来。方才已经冲来两只,被她一一对付了。头狼见得那两只小狼受伤,正亲自一步步逼近。大石上磨着利爪,眼睛月光下发亮。
白轻鹤和头狼对视着,见它蓄势待发,她忙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剑。头狼蓄力飞速朝她跑了过来,她直做好了决斗的准备。却见一枚箭矢空中划过,直入头狼心脏。
她算是松了一口气。四周围着她的狼群见得头狼被杀,纷纷尖叫着四散而逃。她腿脚全软了下来,直直落座去了地上。方才仿佛用尽了全部的气力,手撑着身子,也几分颤颤巍巍。却是有人来了她身后,一把接住了她的身子。
她方才寻得依靠,再没得力气反抗什么,抬眼却见得是合别哥。才算终是松了口气。可想来方才他忽然不见,徒留她一个人的事情,又觉得不对。只弱弱问着他,“把我扔来喂狼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他却见她面色早就煞白,眼神无光该是乏了,“回去再说,走。”说着要扶着她起身。
“不…我还动不了…”她十分清楚自己身体的处境,手脚一点气力都不剩,那柄剑都已经拾不起来了。
合别哥寻着她手上探了探,已是冰凉。“久了得要着凉。”说着,只好将人一把抱起,去了自己马上。又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方才护着人往回去。
白轻鹤只觉自己不大争气,靠上他的身子,眼皮便不听使唤,在马上睡了过去。
合别哥驾马走得缓,却寻得怀中呼吸深沉,竟是睡熟了。直到了青茶部族,便也没将人叫醒,只将人抱下来了马,送去了营帐中,安顿好了,方才自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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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儿回来帐子的时候,灯火还亮堂着。凌宋儿却不见在案前,见她在床上躺着,他忙寻了过去,床榻边坐下,却见她虽是睡着了,眉间微微蹙着。
他抬手去探了探她额头,到是还好,没发热。该是近日奔波得厉害了,身子还不好受。
他这才起身,叫了人打水梳洗,陪她一同入眠。
次日清晨,蒙哥儿早早便起了身。凌宋儿察觉着他身子离了被褥,心中明明念着要帮他梳洗更衣的,眼皮方才睁开,却又合了回去。蒙哥儿一旁劝着,“你睡你的,我自己来。”
“好…”她含含糊糊,气息弱弱,“我…实在起不来。”
蒙哥儿凑来她额间轻吻,又给她捂了捂被褥,“你多睡会儿,该是早几日累着了。醒了再让恩和来探探脉象,在青茶还有几日,让他给你办些药膳。”
见她没答上话来,便已经再睡了过去。蒙哥儿只觉几分心疼,被褥里捂了好一会儿她的手,方才肯起了身,继续梳洗准备出门。
凌宋儿一觉睡到三竿,还是白轻鹤来摇着帐子铃铛,方才起了身。落落先来伺候着,扶着她披上了件厚衣,方去将白轻鹤请了进来。
“公主,集市开了,快走。”她一早醒来便惦念着集市的事,昨晚的事情,便直抛去了脑后。可又见凌宋儿方才起身,还未梳洗,只好坐来案前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落落出去打水给凌宋儿梳洗了。凌宋儿便直坐来她身边,从她手里抢了那杯凉茶去,“天都寒了,你还用凉的,该要闹肚子疼的。”
“一会儿我让落落去倒热茶来。”
白轻鹤抿嘴笑了笑,“那可等不及,集市上有好些点心,我们得去那儿用早膳!还有热羊奶,我头回见的。”
“那,便等我梳洗完了就出门吧。”
梳洗好,凌宋儿方才换好了鞋袜。白轻鹤扶着她,落落跟在后头,一行人方才走来部族大门前。这般景象,凌宋儿在汗营里见过一回,只是眼前比得那次在汗营要热闹得多了。
早前该都是草原上的人,今日,却引得青茶部族靠着漠北商道近,多有从另一片国土来卖货的商客。吆喝声各色,凌宋儿心情轻松,一旁白轻鹤却是头回见得这般景象。直拉着凌宋儿去了热羊奶的摊位。买了两碗热羊奶,递给凌宋儿一杯,自己一杯咕咚喝了干。
她直感叹着:“太新鲜了。”
说完又去了旁边儿的小摊上看首饰。
凌宋儿方才要跟过去的,却是被一个身影拦在了前头。女子身形高,立在她跟前儿,几分气势。落落忙护着主儿,挡来她前头,年纪毕竟比芷秋小些,明明是要护主的,说话却不大利落起来,“你…你做什么?”
女子对凌宋儿一揖,“公主姐姐,该是还不认得我的。达达尔大婚,你也没来。我们便是没见过。”
提起来达达尔大婚,凌宋儿方才想起来,除了依吉,达达尔还取了这青茶部族的次女,“你是…达达尔的二夫人?”
女子方才笑着颔首,“公主姐姐。我叫阿托雅。”
凌宋儿虽是点头当是认得了人,却也不想和再和达达尔扯上什么关系。只看着一旁白轻鹤正挑着额饰开心。她跟这阿托雅道了别,寻着白轻鹤去了。
落落却是凑来她身边,“这二夫人看起来凶,还以为要伤了公主。”
“到底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的也一点儿不温柔。”
凌宋儿侧眼看了看落落,“你说阿托雅有了身孕了?”
落落点头,“嗯,听闻已经三个月了。”
“他们成亲也不过才三四个月…”凌宋儿说着唉声叹了出来,“该是草原上风土好,养人。蒙哥儿怎的就总往外头跑。”
落落笑了笑,“公主该也快了。”
白轻鹤玩儿了一圈儿,终是累了,见得凌宋儿早被落落扶着去了一旁坐着,她大包小包回来,嘴里还嚼着块儿新鲜的奶糕,“公主,回吧。我买了好些好吃的。去我帐子里,我请你吃。”
“好。”凌宋儿早就累了,只使着落落去沏壶金骏眉,送来白轻鹤的帐子里。走来帐子前,却见得合别哥靠在帐子边上,等在帐子门口的。白轻鹤见着了他,没得好气。只绕开人,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凌宋儿望着合别哥几分试探,“吵架了?”
合别哥大笑,“哪天不吵架?也不欠着今天。公主你们先处着,我去看看赫尔真他们誓师大会可结束了没。”
白轻鹤只将买回来的包裹堆在了案台上,清点着首饰归首饰,吃的归吃的。凌宋儿进来,直坐来她身边,问着,“你和合别哥,吵架了?”
“没有。”她直翻出来奶酪糕,捏出来一块递来凌宋儿眼前儿,等凌宋儿接了过去,又兀自捏着一块儿放到自己嘴里。“昨日夜里他将我一个人扔在山上喂狼。”
“什么?”凌宋儿听得几分惊心动魄,“你可有伤着?”她在关山度过夜的,那狼嚎多可怕,她自是记得。
白轻鹤扬着两只手臂,“没有,我好好的。昨日夜里,我一剑一头狼,全杀了。”
她见得凌宋儿惊讶的模样,更来了几分兴致,“可惜了,没能扛一头回来,今日好加餐的。”
“……”凌宋儿只叹了声气。“没有伤着便好。”
“不过,合别哥他生的是什么心思?这也太可怕了。”
“谁知道?”白轻鹤说着嘟了嘟嘴,“男人心,海底针。想那么多累着自己了,不如多吃些好吃的,多跟赫尔真学打仗。”
蒙哥儿誓师大会一直到了中午,午饭又跟着各部族长一道儿用餐。便让人回来通报了,让凌宋儿自己好好吃饭。
☆、
凌宋儿落得清闲,便干脆在白轻鹤帐子里用了午膳。饭后食困,本扶着落落出来要回去午睡的,方才走到外头,便见得有人骑马闯入了部族。直往客营里头去。
凌宋儿认出来了马上的人,该是那早前因挑逗了萨日朗,被蒙哥儿乏了鞭刑的粮草部什长阿尔斯,此下应该还在军营里才对,这么匆匆忙忙奔来客营做什么?
她总觉着不妥,可里头誓师大会,便也不想打扰了蒙哥儿,便只寻着自己帐子,午睡去了。
一觉醒来,却隐隐听得屏风后头有人在说话。蒙哥儿的气息在,好似还有博金河。凌宋儿只扶着床榻边角,起了身,又披好了外衣,方才摸索着屏风凑近了些来听。
原是老臣蓝石,正跟赫尔真理论着。
“我女儿家中就这么一枚独子。让他随着赫尔真从军,自是锻炼锻炼,如今被伤成了这样,让我怎么和她亲家阿布额日斯交代。”
凌宋儿只从屏风后头,隐约见着,蒙哥儿抬手正喝茶。倒是一旁博金河帮着说话。
“却是阿尔斯犯下罪状在先,赫尔真也是为了正军心。阿布,你也不必如此计较。”
蓝石几分捶胸顿足,“不过是调戏了个赤岭进献的舞姬,也不必罚得这么重。我看这孩子背上皮开肉绽,这都打了快两个月了,还没好。军中也不留个军医看看。这么下去,人都要耗没了。”
“赫尔真若是因为要严于军法,害死了兵士,日后还有谁敢跟着?”
博金河拉着蓝石袖子,“阿布,你少说两句。”
蒙哥儿喝好了茶,茶碗在桌上却重重一落。一声响,帐子里忽的安静了几分。蓝石也忙查看着眼前这人的脸色。
“既是如此心疼,蓝石就将此人领回去吧。我军中有一个粮草部军长莫日根便足够了,不差这个什长。”
“这…”蓝石却犹豫起来。他受女儿所托给这纨绔子找门差事,好不容易谋得了军中职务,一路该还有博金河照料…若不是出了这鞭责的事情,实则是件大好的事情。
蒙哥儿又道,“萨日朗虽是赤岭进献的舞姬,可在军中已久,早就做了厨娘。并非与人玩乐之物。”
“蓝石如此着紧阿尔斯的伤势,可有问过,厨娘因此事自毁了容貌?她若有父母在,该问谁寻理?”
蓝石寻得破绽,“这舞姬就是舞姬,放在赤岭不过二等奴仆,怎可跟我儿相比。”
“赫尔真你这是,避轻就重啊。”
凌宋儿听不落了,屏风后头绕了出来,只望着蓝石,先作了礼。“蓝石大人。”
见得凌宋儿出来,蓝石也忙是一拜,“原是公主在屏风后头休息,扰着公主清净了。”
蒙哥儿直起身,将她拉来自己身边,“醒了,该再躺躺。”
凌宋儿却摇了摇头,对蓝石道,“阿尔斯和不止调戏厨娘这一项罪名。攻占黑水河那日,我和赫尔真在山谷营地被西夏山鬼公偷袭。只留得粮草部和潦草亲兵在身边的。”
“同为粮草部什长,可拼死守护我们的,只有莫日根一个。你且得回去问问阿尔斯,他当时做了什么去了?”
博金河一旁忙清了清嗓子,阿尔斯当了逃兵的事情,他自是帮他瞒了过去的。不想公主心里到是清清明明的,如若蓝石不来,这事情定是已经过去了…
“阿布,我看,赫尔真判都判了,打也打了。他如今若还有怨言,便让他跟阿布回汗营养伤。找个好巫女,仔细调养一阵子。这事情便罢了。”
“你现在如此问赫尔真,还想寻得个什么呢?不莫让赫尔真跟他道歉?这大敌当前,岂不是败坏了十万大军的军士之气?”
蓝石拧着眉头,本是不愿。终是听得博金河劝。草草对蒙哥儿和凌宋儿一拜,退出去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