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能救起来还是不想救?”崔国华冷哼一声,看向一旁的张赫,“自己心里也应该有数。”
“老崔,这话可不能乱说。”张顺才拧着眉道,“那件事五年前咱就说清楚了,跟我儿子还有老刘他家小子都没关系,那就是个意外,即便是意外,当时咱们两家也是给了你家不少慰问金的,你现在再来讲这些不是无理取闹吗?”
“你还好意思提慰问金?你们那时分明是心虚才拿那个钱出来的,我们一家人当时都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痛里,哪会去细想那些。”
“现在说那些陈年旧事又有什么意义呢?”刘炳才抖着手又点了支烟,“还是说说水库外包的事吧,你就说你专门回来闹这一出,想分多少钱?”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崔国华也没再提之前的事,伸出五根手指,“我要抽五成。”
“五成?”张顺才哼了声看过去,“我儿子刚说的也没错,你早就退了股了,连户口都迁走了,你还想要五成?我跟老刘合着让你一成都是看在大家以前共事多年的面子,你还狮子大开口了?”
“这五成就当是你两家人欠我们崔家的。”崔国华说,“你们要不愿意,那水库外包的事儿也别想落实了,我户口是迁走了,但亲戚朋友还一大堆在这边呢,我可是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个大老板要搞大开发,我就能搞下去。”
这话一出口,宋男身后站着的好几个人也都纷纷开口道,“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们两家不占理,你们两家可是欠着人老崔一条人命的,水库外包那么多钱,五成抵条人命也说得过去。”
这人这话一出,四周或看热闹或劝架的邻居们再次议论了起来。
宋男被一帮人围着吵得头都大了,但这事儿光这么吵肯定是得不出结果的,何况崔国华明显是有备而来,先不管他们三家到底有恩怨,宋男能确定的一点就是,崔国华这次回来就是来讹一笔钱的。
“钱还没到手呢就争成这样?”宋男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会儿赶回去坐班车再到市里估计也晚了,翻出黄弟文的手机号发了个感叹号过去。
“你是谁?”崔国华看向他,一脸疑惑,“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我就是个路过的,顺便看下热闹。”宋男收了手机,一脸无所谓的转向张叔,问道,“水库承包的合同我好像听说是刚才签好吧?那老板给您打款了吗?”
张叔疑惑的看向宋男,沉默着摇了摇头,“还没。”
“钱都还没到手就想着分钱了?”宋男好笑道,“人家老板随时可能变卦,要知道那水库一二再再二三的出人命,谁还敢出钱包啊?”
刘炳才一听宋男这话便急了,从板凳上站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峰总说的?”
宋男冲他眨了眨眼,“有些话也用不着明说吧,但意思也大差不差了。”
“合同都签了,可不能反悔呀!”刘炳才估计是没看懂他刚眼神里的意思,有些激动的道,“你这几天跟着他忙前忙后的,帮咱好好打听打听呗?”
宋男心里暗骂一句猪脑袋,面上却皮笑肉不笑,“再说吧,”说着去搀扶椅子上的张叔,“叔,我骑电瓶车了,载你回去吧,你这腿得找医生包扎一下才行,这大热天的别感染了。”
张赫忙跟着到另一边一块儿扶着人,围观群众识趣的让开了条道,崔国华却上前一步抓住了宋男的胳膊,“你刚那话啥意思?不包了?”
“包不包又不是我说了算,”宋男甩开他的手,“你们最好把事儿再闹大点儿,那不包的可能性更大。”
“不是说签了合同了吗?”有围观群众道,“反悔相当于违约吧,不赔钱么?”
“你觉得他们连这点儿小钱都赔不起吗?”宋男呵呵笑了两声,“何况工都没动,反悔了项目不搞了你还能去人公司闹么?”
围观群众立时不说话了,宋男扶着张叔走了两步,经过崔国华的时候张叔停了一下,冲他道,“那个投资人就住在这小子家,他刚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跟老刘都不见得能拿到钱了,哪儿来的分给你?”
说罢也不管崔国华什么反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男扶着他坐上电瓶车,自己拿钥匙发动了车子,张叔把自己车的钥匙扔给张赫,“你自己后边儿跟着回吧。”
公路年久没有修过,路上坑洼有些大,再加上从中午就开始变天,这会儿天黑压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雨,宋男却是不敢像来时那般骑快了,张叔腿上的伤看着有些吓人,他怕给癫出好歹来。
“峰总真说项目不搞了?”车骑出一段距离后,张叔问宋男。
“没……”宋男扯着嘴角笑了笑,拧着龙头拐了个弯儿,“我瞎编的。”
“你……”张叔怔了怔,无奈的叹了口气,“多亏你了。”
“我要不编这通瞎话,那个崔国华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让你走人的,”宋男说,“你这腿伤得可不算轻,看着挺吓人的,得赶紧让医生消毒上药。”
“还是你有办法,不像我家张赫,”张叔又叹了口气,“遇到事儿只会冲动。”
说到张赫,宋男倒是想起崔国华指着他骂的那一段,不由皱了皱眉,侧头问道,“张叔,崔国华说的话什么意思啊?他儿子不是意外死的吗?”
宋男这话问出来后明显感觉到后面贴着他后背的身子僵了僵,好半晌也没听到张叔的声音,宋男知道这事儿应该不会太简单,但也没再继续问了,直到小电瓶一路开到了街上的社区门诊,宋男帮着张赫一块儿扶着张叔把腿包扎好回了家,张叔才慢悠悠开了口。
“所以,当时崔鹏飞是真的腿抽筋了?”宋男接过张婶递过来的水杯,道了谢喝了一口问道。
张叔把脸转向一边坐着玩儿手机的张赫,见他不答又拿没受伤的那只脚踢了他一下,张赫皱了皱眉,闷闷的嗯了一声。
“没救上来……”宋男想起崔国华之前的话,多嘴问了一句,“还是……没救?”
张赫划手机的指尖顿了一下,闷声道,“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水那么深,怎么可能救得起来。”
“崔国华就是看着水库包出去有钱了,无理取闹来了,”张婶愤愤不平道,“他这样的人我可见得多了,就是钻钱眼儿里了,当初他家鹏飞的事儿咱家跟刘家也给了不少钱的,何况本来就不关咱两家什么事儿。”
“行了,”张叔不耐烦的打断她,“都过去多少年了事儿了,还拿出来说。”
张婶还想再说两句,被张叔瞪了一眼干脆起身出去了,宋男原本还想多问两句关于崔鹏飞的事儿,但张叔和张赫明显一副不大想提的样子,他也不好再问下去,坐了一会儿后也回家了。
从张叔家出来时外面下起了雨,比黄弟文形容的黄豆大了不少,估计得有三颗黄豆那么大,打在脸上还挺疼。
宋男懒得打伞,将手机往兜儿里一揣就往家跑。
家里院门大开,宋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以为是刘浩又来找他了,又一想,刘浩进他家都是穿门而过的,哪用得着开门啊,一颗心又才落到了实处。
一进门便见黄弟文坐在桌子边一手撑着头一手握着笔一副陷入冥想的模样,宋男不用问都知道他这是又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晚上九点半左右继续哈,感情线可能会在黑水湾溺亡事件之后,莫急
第37章:崔鹏飞之死(二)
宋男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宋男指了指院里停着的车,“坐这个回来的。”
“峰樾呢?”宋男往屋里瞅了一眼,天一沉下来屋里就有些暗。
“上楼接电话去了。”黄弟文咬着笔,“我饿了,快做饭吧。”
“我他妈是你请的保姆吧,”宋男无语,“不是给了你钱吗?中午没吃?”
“吃了,又饿了,”黄弟文打了个呵欠,“五点半了都,饭点儿了。”
“你上学要是有催饭这么勤恳,我也就不用操心了。”宋男说完把伞抖开,去院子后面的圈的那块空地摘菜,他种了不少青椒茄子和豇豆,因为种得比别人晚些,这会儿才正好开始结果。
“今天上课怎么样?”宋男拿了个盆出来摘豇豆,一边摘一边问黄弟文白天上课的学习情况。
“挺好的。”黄弟文伸了个懒腰,“老师说我们班五个水平都差不多,这个月就先讲基础。”
“差不多?”宋男啧了一声,“居然还有跟你一样笨的?”
“朱老师说了,我这不叫笨,”黄弟文一本正经道,“就是智商发育相对同龄人来说稍微晚了些,努努力也就上去了。”
宋男心说她那是安慰你呢,但又觉得这话说出去有些太打击人信心了,便附和着夸了两句,想着峰樾之前说下午回来要去送合同,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纳闷儿道,“你俩怎么会一块儿回?”
“还说呢。”黄弟文搁下笔,扯着豇豆慢慢撅着,“你不是发短信说来不了了吗,市里下了好大的雨,樾哥就干脆等我一块儿了。”
“下雨了?”宋男看了看天,“不刚才下吗?”
“市里两点就下了,我刚睡了会儿午觉起来窗外跟有人拿了瓢往玻璃上泼似的。”
宋男让他继续写作业,自己三两下把菜弄好进了厨房,黄弟文本来应该安心过暑假的,却被他安排去补课了,第一天好歹做顿好的。
那个切点儿肉跟着一起炒吧,宋男想了想打开冰箱拿了块肉出来解冻。
峰樾跟裴光讨论完方案后下来的时候宋男正好将肉切,准备等下下锅炒。
“需要帮忙吗?”峰樾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问。
宋男做菜很一般,得亏这两年黄定国病了做不了了,他才突击了一下,不过两年时间也没让他突出什么了不得的厨艺来,只能说能煮熟能下咽。
“你会吗?”宋男打量了下峰樾的穿着,总觉得他跟整个屋子都不搭,更别说跟厨房了。
“会一点儿。”峰樾说着抬步进来,往案台上看了一眼,土豆丝和豇豆洗净备用,还有切得跟手指宽度有得一拼的肉片。
“肉跟土豆炒?”峰樾今天穿了件长袖衬衫,边说边将袖扣解了放兜儿里,挽了挽袖子,一副即将大显身手的样子。
“不,”宋男说,“算了,一看你就不会,出去等着吧。”
“试试呗,”峰樾说着往灶前一站,“我好歹吃了你好几天的白饭了,炒两个菜算是回报一下吧。”
“我可是顿顿都有菜的,”宋男往边上退了半步一脸紧张的盯着他拿着油正往锅里倒的手,“也没让你吃白饭啊。”
峰樾摇头笑了笑,“你说话一直这么有意思?”
宋男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吃白饭”是哪个意思,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便顺着峰樾的话道,“偶尔幽默一下调节调节气氛。”
“你觉得气氛不好?”峰樾侧头看了眼案台上洗净的豇豆,又往锅里倒了些油。
“大哥,按你这么炒菜我这桶油估计一个星期都管不过,”宋男作势要推开他,“还是我来吧。”
“不会,”峰樾站着不动,将油桶搁回案台上,拿过案台上的豇豆抖了两下,冲宋男道,“退开些。”
豇豆被倒进了油锅里,周身瞬间冒起了油泡,宋男见黄定国炸过酥肉,自觉的往后又退了两步,后背都顶到厨房门板上了。
“我还没吃过炸过的豇豆呢。”宋男往锅里望了一眼,见峰樾拿着双筷子正拨着锅里冒着油泡的豇豆。
“不算炸,就过一下油,”峰樾说,“比你水煮的应该要好吃。”
“不用水煮炒不好,生的。”宋男说。
“时间太短了吧。”峰樾又往锅里拨了两下,冲宋男伸手,“给我个盘子。”
宋男忙打开碗柜拿了个盘子出来,想起上次跟峰樾开的小玩笑,又拧开水龙头冲了一下,把盘子里的水甩净后递过去,“时间长了就糊了。”
峰樾接过盘子转身往墙上扫了一眼,拿了个漏勺,“所以稍微炸一下就不会出现你那种情况了。”
峰樾做菜还挺利落,直到两个菜炒完宋男才发现,他压根儿就没用铲子,一直用的手里的那小漏勺。
两大盘菜一小盆西红柿鸡蛋汤,份量都特别足,端出去的时候黄弟文连声说真香。
“是吗?”宋男趁着峰樾转身进屋拿碗的空档用手指捏了一根豇豆放嘴里,“嗯,好吃。”
“不是你做的吧?”黄弟文冲他挤了挤眼睛,“我看这长相都知道不是你做的。”
“呵,你还会面相呢,”宋男瞪了他一眼,“那以后我做的你别吃了,”说罢又指了指桌子,“书本收一收,吃饭了。”
因为下雨天的缘故,天比往常黑得早,才六点半就已经看不怎么见外面的路了,宋男将院里的灯打开,三人坐在屋檐底下吃。
“好吃好吃……”黄弟文喝了一大碗汤,笑眯眯的道,“没想到樾哥还会做饭呢。”
“也就是瞎做。”峰樾谦虚道,“你家没有秤,盐什么的都是凭感觉放的,不知道咸不咸。”
“不咸啊,刚刚好。”黄弟文特捧场的说。
宋男却听出了别的意思,蹙着眉看了他一眼,“你家做菜还拿秤称一下呀?”
峰樾一怔,而后笑笑,“偶尔把握不了量就秤一下。”
宋男抽了抽嘴角,觉得峰樾虽然菜做得还行,但这人怎么就这么爱装呢,他给不少店里送过外卖,口碑好的不好的都有,就没见过哪家的厨子做菜放个盐还拿秤量的。
矫情。
“对了,跟你说个事儿。”宋男想起白天的事,瞬间收起脸上的轻蔑,一脸严肃道,“你们跟张叔他们签的那个水库外包的合同可能不行了。”
“嗯?”峰樾慢慢喝着汤,闻言抬头看向宋男,“怎么?”
“这水库之前承包人有四个,我家也有一股,后来我爸改行后就退股了,退股的时候好像是拿堤岸边的地换的,”宋男说,“有家姓崔的人家,五前年也退股了,不过当时好像也没个证明什么的,今天突然跑回来要掺一股。”
“合同我们是跟张顺才刘炳才两人签的,”峰樾说,“而且合同已经生效了,不管谁想掺股,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你这么说也太冷漠了吧。”宋男皱眉。
“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慈善家。”峰樾继续慢悠悠的喝着碗里的汤。
这话说得也没毛病,可宋男就是觉得有点儿烦躁,这人平时看着也挺好说话的样子,他原以为峰樾会给出个主意什么的,没想到说出来的话这么冰冷。
“话是没错,可是……”宋男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想到个合适的,倒是想起了崔国华那群人的威胁,“崔国华说,不给他钱他就让你们的项目搞不起来。”
峰樾眉梢一抖,宋男忙趁热打铁,“黑水湾那边的村民最是团结一心了,你们都是外地人,除了有钱啥也没有,你们要真找了工人开始做工程了,他们要想私底下搞你们一下,你们也没辙。”
峰樾皱了皱眉,良久后道,“张顺才没跟你说,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我们看过土地产权证书吗?”
gu903();“什么书?”宋男一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