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云云，你别吃了，吃坏肚子怎么办？”

陆云起权当没听见穆清紧张兮兮的口气，拿起筷子，“你是在里面放毒了？”

“没有……”

“那就行了，尝尝而已，不要紧。”陆云起说完，挑起几根面条尝了尝，意料之外的，味道居然还凑合，远远没到难以下咽的程度。

“云云？”

“还行，你要不要尝尝？”

穆清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确实，还说得过去，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做成黑暗料理，那什么，好像……也差不太远。

陆云起在穆清的注视下，神态自若地把一碗不大的面都吃完了，擦了擦嘴，“你真是有本事把东西做得跟臭豆腐一样。”闻起来诡异，吃起来还不错。

“你就别取笑我啦，吃菜。”

“你没有把厨房给烧了吧？”

“没有那么夸张，不过说实话是有点惨烈。”

“乐逸没有把你中途赶出去？”

穆清轻轻撇了下嘴，“他倒是想，但是被我用一本食谱收买了。”

“你还有食谱？”

“从博楼誊写的。”

“博楼？”

“藏冬阁相当于一个图书馆，博楼是它的一部分，只是有权限，想去看看吗？”

“不是说有权限？”

“藏冬阁的阁主是许嘉映，你见过的，我跟他算是有点交情。”

“特权？”

“可以这么说。”

“……有机会吧。”

饭后，穆清和陆云起坐在祈年殿最高处的房脊上，还能远远看见放飞的孔明灯。

两人东拉西扯聊了半天，陆云起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该回去了。”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只隔了一个拳头，穆清坐近了些，靠在陆云起身上，“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好不好？祈年殿后面有温泉，我们可以去泡温泉。”

“夏天泡温泉？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没人规定夏天不能泡温泉啊，”穆清掰着手指数，“夏天泡也有很多好处，能降温解暑，还能排除毒素，促进血液循环……”

“够了。”

“来嘛，你不是跟我说要试试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呵呵，什么叫做自己挖坑自己跳，陆云起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巧倩和美盼把东西准备好就出去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穆清和陆云起两人，高处的泉眼里汩汩地流出热水，水汽蒸腾。然而奇怪的是，并不让人感觉闷热，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季节的边界都被淡化了。

穆清早就脱了衣服下到池子里去了，陆云起入乡随俗，穿着薄薄的长衫面无表情地站在池边，脚下暖白色的石头温润光滑，水雾缭绕，不远处的绿色植被都朦胧了起来。

穆清趴在池边，身后的长发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缓缓飘动，像是上好的绸缎被浸在了水里。他看了半天了，陆云起都没有要动的意思，穆清一手撑在池边，另一手拉着陆云起的手，一下把人拉进了池子。

陆云起一头撞进穆清的怀里，紧接着就是没顶的温水。

水下，陆云起在一瞬间的诧异之后镇定下来，穆清的眼睛近在咫尺，染着点笑意，纯粹得像刚刚睁开眼的新生儿，他没有犹豫，直接吻了上去。

浮出水面后，穆清一阵呛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眼角眉梢处都红通通的，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声不吭地控诉着陆云起刚才的狠厉。

环境对穆清的眼神攻击来说，有加成。

陆云起把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捋了一把，拉着人靠坐在池边，他有点怀念一开始两人见面的时候了，那时候他还是基本能无视这样的眼神的，“先拉我下水的可是你，还委屈上了？”

“没有……”

陆云起搂住蹭到他怀里，并且在默默扯开他衣服的穆清，捞起一缕长发，在指间把玩，美人在怀，该问的东西还是要问清楚，有事情就解决，藏着掖着非要等到不可挽回才说吗？不是他的作风，“我有件事要问你。”

穆清蹭了下陆云起的脖颈，“你问。”

“你跟我提过你的围棋是一位故人教的？”

“嗯，没错。”

“我跟他很像吗？”

“……嗯？！”

“他就是你曾经的爱人吗？”

穆清一僵，半晌，手掌撑着陆云起的胸膛，稍稍退开一些，“你怎么会这么想？”

陆云起感觉到了那一小阵的僵硬和愣怔，心中一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房里鼓鼓涨涨，像是要冲破牢笼的束缚，然而他的语气却淡然得很，似乎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你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你有时候看着我的眼神像是透过我在看别人。”

“云云，”穆清的神色很温和，紧张藏在眼底，“他是我的爱人，那是曾经，现在我爱的人是你，只有你。”

“我们像吗？”陆云起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穆清摇摇头，认真道：“他是端方君子，风流逸士，你不是；他处事圆滑，而你锋芒毕露，得罪了不少人；他会琴棋书画，而你喜欢钢琴，喜欢现代音乐。云起，你们是不同的个体。”

“你依然爱他。”陆云起能看得出来，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该死地介意这一点，“脚踩两条船，嗯？这样的说法也不准确，毕竟他已经死了，你觉得我会接受自己的爱人心里还有别人吗？带着对别人的爱来爱我，我不接受这样的爱。”

“我没有……”

陆云起抓着穆清的长发，望进人的眼睛里去，“穆清，我不是谁的替身，谁的代替品，我只是我，你明白吗？”

“当然，我明白，我只是偶尔想起他。云起，你的灵魂只有一个，我爱你，爱你的灵魂。除你之外，没有别人。”穆清软下手臂，贴在陆云起的左胸前，全然不顾自己的头发在攥在对方手里，这么一动拉扯得头皮生疼，他喃喃道，“不会再有别人了，云起，你信我。”

胸前传来的声音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微微的哽咽，陆云起放开手，抱住紧贴着自己的这具颤抖的身体，他叹了口气，想到自己一开始的排斥和拒绝，谁能想到他会陷到如此的地步？

陆云起像哄小孩一样拍着穆清的后背，“我不确定我们能走多远，但是，穆清，我的人只能是我的人，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只能爱我一个。”

“嗯。”穆清点头。

“如果让我发现你背叛我，你不会想知道结果的。”

“我不会。”穆清的话很轻，但是很笃定。

“那就记住你说的话，别给我报复你的机会。”

“一定不会。”

温泉周围热气熏蒸，遥远的天幕上，孔明灯越飘越远，只剩下了一团聚在一起的小点，散发着明亮而温柔的光。

陆云起靠在池壁上，他在听到穆清承认那个人是曾经的爱人时，并不意外。他不担心穆清的曾经，而是不满于这人的隐瞒。如今开诚布公地谈过，心里郁积的石块终于放下了。

陆云起理顺了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来，发现怀里的人正在扯他的衣服，他收紧了手臂，“还有完没完？”

穆清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得像只纯良的红眼兔子，“你看，我都没穿，再说了，湿衣服贴在身上多难受，不如脱了……”

“我还在生气。”

“云云胡说，你明明不气了。”穆清转了转眼睛，“脱了吧，好好泡泡温泉，能解郁气。”

“哦，”陆云起勾着穆清的下巴，“你这是居心不良？”

“只有居心不良的人才会认为别人居心不良。”

陆云起的嘴唇贴在穆清的侧脸上，似乎在蛊惑，也似乎是在一本正经地问话，“我就是居心不良，你愿意吗？”

心里的石头放下，被压抑的其他情绪就冒了上来。

脸颊上的气息缓缓却灼热，穆清一偏头，“当然。”

陆云起的眸子深了几分，“我们去床上。”

“好。”

温泉没泡一会儿，两人就出来了，陆云起扯过一边架子上的长衫披在穆清身上，在出水的时候两人身上就干了，包括陆云起已经被解开的长袍。

地毯从池子边一直铺到寝殿，廊下一个人都没有。

穆清勾住陆云起的手，心里泛着蜂蜜泡泡，一个没留神，踩空了台阶，好在只有一级，只是踉跄了一下。

陆云起搂住人，“你这是紧张，还是激动？这么迫不及待要献身吗？”

第53章你就是最好的未来

穆清只带着点羞意地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陆云起一只手揽着穆清的腰，索性矮了身，勾着人的膝弯把人抱了起来，惹起一小声惊呼。

穆清下意识地搂住陆云起，犹豫着问，“我挺重的，你……”

“你在怀疑什么？”陆云起脚步不停，他们刚才就是从寝殿过去的，路他还认得。

平心而论，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就是瘦成竹竿也不会轻到哪里去，不过陆云起虽然也是天天坐办公室，但是不管工作再忙，他都保持着锻炼的习惯，遛狗、健身，他又不是在浪费时间，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路远无轻重，从祈年殿后面的温泉到内殿，距离也不算太近。陆云起在把人放到床上时，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累，连呼吸都还很平稳，最近锻炼的效果特别好？还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了？

琉璃珠散发的光在卵色灯罩的笼罩下，变得分外柔和。

床铺早就收拾好了，细细闻去，被褥之间有极淡的檀香、松香和琥珀的味道，混在一起，宁心而安神，然而，此刻的两人却很难静下心来了。

接吻是本能，也是技巧。而在辗转腾挪之间，两人已经换了位置。

陆云起这才看见穆清的眼神，迷离退去，亮得灼人，像是盛放着永不消逝的焰火，里面极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让人不寒而栗。

……

夜色渐浓，又逐渐变得稀薄，太阳早早挣脱地平线的纠缠升了上来，而祈年殿里的人却睡到了日上三竿。

厚重的窗帘和帷帐将大亮的天光和声响都挡在了外面，穆清早就醒了，抱着怀里的人餍足地打了个哈欠，继续赖在床上。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古人诚不欺人。

陆云起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杆了，从深度睡眠中醒来，还有些迷茫，“几点了？”出口的声音让他自己都愣住了，哑得不像样，跟在KTVhigh了一夜差不多，他昨晚上有用嗓过度吗？

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回答他的不是穆清的声音，而是凑上来的嘴唇，几口温热的水咽下去，陆云起才稍微清醒一点。

穆清半支着身子，把茶杯放在床头，“刚十一点，还睡吗？饿不饿，先喝点粥？”

“闭嘴。”陆云起闭上眼，有气无力地往被子里缩了一点，带起腰间身后一片酸软，而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在此之前，陆云起从没想过自己会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只是想想就觉得想杀人，但是这个人是穆清，好像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已经有人妥帖地安放了他的高傲，还有什么值得去计较呢？

然而，然而，他真没想到，穆清平时在他面前温顺听话，到了床上控制欲这么强，而他还好死不死地把人挑衅了，他都不用看，自己身上现在一定惨不忍睹。而且，他也没料想到自己竟然会哭出来，虽然是生理性泪水，但是TMD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穆清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刚才陆云起往被子里缩的动作天知道多可爱。

他重新躺下，小心地把人捞进怀里，手贴在陆云起的尾椎处，将灵力慢慢输送了进去，人睡着的时候，他怕把人弄醒，只能用最细小的灵力流缓解昨晚留下的后遗症，现在人醒了，可以把灵力流稍微加大一点了。

第一次，他在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伤到人。不过他得承认一点，好像是有点磨人了。他家云云一定不知道自己泪眼朦胧时是怎样的美景。

陆云起没有抗拒他的动作，穆清蹭在陆云起耳边，“公司那边我给邓可宁发过消息了，说你今天不过去，用你的手机。”用他的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被伺候舒服了的陆云起懒洋洋地回了个鼻音，他昨天晚上决定要做的时候，今天就没想着还要去公司，虽然上下位置跟他一开始设想的不一样。

那个轻轻的鼻音，像是鸟儿翅膀下最娇嫩的细羽，搔刮在穆清的心上，他知道陆云起是个高傲狠绝的人，对别人不留情面，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样性情的人肯作为承受的一方，其中蕴含的情意不用他再去揣度了。

想到这里，穆清的心中熨帖着，又滚烫着，烧得他眼前一片朦胧的水雾，这个人多好啊，以前那么好，现在也是这样好，让他如何放手？

陆云起虽然闭着眼，但是不打算再睡了，也就是缓缓神，接受一下蛋疼的现实，然而，脖颈处的一片湿热让他意识到这个大宝贝儿恐怕是又哭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穆清有些凌乱的长发，“被上的是我好不好，我都……你哭什么？”

穆清精准地压着陆云起再次发问的前两秒开口道：“你那么好……”声音闷闷的。

“得了，觉得我好的人可以跟大熊猫的数量相媲美，别拿这个来恭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