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木倒地和直升机翼逐渐无力的声音里，维克托最后一次道:“你认错人了。”

记忆和人本身是一个共同体，缺少一个，就不算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了。

史蒂夫认识的、熟悉的并且爱上的，是有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记忆和可以自己进行选择的二战时期的维克托上将。

而不是被洗脑后，一无所知，忘记一切，忘记自己的朋友、爱人，被无数人视为头顶恐惧乌云的阴影暗侧。

他说:“记忆会改变一个人。”

“你认识的不是我，你爱上的不是我，你记住的也不是我。”

史蒂夫轻喘了一口气，凝视着站起来的维克托，“我记得。”

维克托顿住。

他认为的曾经的恋人，或许现在仍然是恋人身份的人继续说:“你不记得，但是我记得。”

“娜塔说过，她见到过清醒状态的你，你挣脱了束缚，恢复了记忆，做了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重击了九头蛇。”

“你可以突破一切，变回自己，维克……”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记忆力很好，会一直记得我。”

自从知道维克托被九头蛇洗脑，忘记过去的一切，而且看过他在神盾局的详细档案后，史蒂夫就无法控制自己回忆过去。

无论是过去的哪一点回忆，似乎都比现在更值得让人深深体会。

史蒂夫·罗杰斯不属于这个时代。

史蒂夫几乎无时无刻不被人或者自己或者其他的现象无意间提醒。

连他自己都觉得，葬在那个时代或许是一件好事。

这样就不必亲身体会时间的无情，不必看到几乎是同龄的朋友苍老，自己却仍然年轻力壮，也不必得知自己的朋友现在都是什么境遇。

可是，如果史蒂夫可以选择，他会选择在冰封中醒过来吗？

会的。

因为这个时代也需要他。

这个时代需要需要史蒂夫·罗杰斯，需要美国队长，需要钢铁侠，需要黑寡妇，需要蝙蝠侠，需要超人，需要神奇女侠等。

它需要人类的璀璨明星，在被保护的同时也让那些璀璨明星焕发出更夺目的光芒。

史蒂夫曾经查阅了一些资料，把目前为止的超级英雄们都大致了解了一下。

从纽约的钢铁侠，到哥谭的蝙蝠侠。

他们每一个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为这个时代做出了贡献。

而史蒂夫却还没有。

他必须尽快融入这个时代，做更多的有利于人民的事。

可你怎能让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融入进去？

就像，你怎能使一个被洗脑无数次的人回忆起过去？

维克托把狙击木仓抬起来，他抬头，看到又一架直升飞机坠落，落在了另一边，离他们有着很近的距离的湖中，溅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他便同样凝视站起来的史蒂夫，“可我不记得了。”

从那次飞机失事以后，维克托上将便只是文件上的一个特殊的名词，而不是他这个人的形象。

用‘阴影暗侧’来形容目前的维克托显然更合适。

虽然几乎不记得任何事情，但维克托可以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战斗风格和一般的狙击手相比，更加隐蔽，连史蒂夫一开始和他对上的时候，都有些生疏，熟悉了一会儿，才像以前那样熟到可以预测他的下一步攻击。

预测队友的下一步行动，是在双方必须都非常默契的情况下才可以做到的。

正因为如此，维克托可以推测到自己曾经和史蒂夫有多么亲近。

同样，也是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推测出自己的变化有多么明显。

一个人是由他的过去构成，缺一分都不可以。

他的人生里已经有了史蒂夫没有参与的黑暗一部分，那么也就不用再让史蒂夫品尝一遍这份黑暗。

人在黑暗，心向阳光，但光明和希望还是留给其他人比较好。

到了该撤退的时候了，维克托开木仓，子弹擦着史蒂夫一动不动的鞋沿射入草地，打断了他即将脱出口的话。

维克托道:“别跟着我。”

天上仅存的一架九头蛇直升飞机开始扫射，子弹擦着维克托和史蒂夫站着的地方而过，他们同时避开。

维克托潜入湖中，溅起一些在阳光照射下变得透明的水花。

他向下游去，顺着之前预备好的撤退路线撤离。

没过多久，子弹还没有彻底平息下来时，岸边的草地上又被溅上了水花。

史蒂夫同样潜入湖里。

在湖水中划着有形的水时，维克托陡然回忆起自己觉得很陌生的一幕。

【维克托穿着军装，军靴在行走时发出碰撞地面的微响，从门内出来后，他靠在门上，看向小巷内的两个人，“要我帮忙吗？”】

维克托潜的更深了一些，水从他掌心滑过，就像一些记忆的片段在他脑海里划过。

不同的是，水从他掌心滑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些记忆却在他脑内刻下刻骨铭心的印记。

【“这应该算是英雄救美，但我觉得相比于公主殿下，你会更喜欢小王子的称呼。”】

他游过飞机的残骸，然后向上游去。

快到岸边了。

快到了。

【训练场的地上落着很多的攻击子弹弹壳，维克托道:“我狙击的时候不习惯找最优狙击位，那太像个靶子了，你在正面战场做一个蓝色的靶子已经够显眼的了，就不用我在后方帮敌人分心了。”

史蒂夫无奈的笑了笑，“那还要多谢你手下留情？看到靶子不攻击。”

他的三好队友耸了耸肩，“所以我们要多练习反射子弹——多谢体谅一个狙击手对靶子的热爱。”

史蒂夫难得反击，也开玩笑道:“是对靶子的热爱，还是对美国队长的热爱？”

美国队长已经算是这个国家家喻户晓的偶像了。

维克托揽住他的肩膀，“那，比起靶子，我更热爱你？”】

维克托探出水面，他抓住岸边，深呼吸了一口气。

从脑海里闪过的那些记忆并没有停止，而是加快速度，一一闪过。

【高空的冷风刺骨，像是刀一样，一刃刃的刺伤维克托抓住飞机边缘和巴基的两只手，上方传来打斗声，还有飞机剧烈的颤抖。

然后，他抓住的东西脱离机体。

在坠落下去的时候，维克托好像看到了史蒂夫伸过来的手，和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痛失所爱后的眼睛。

风很锋利，却刺不破哀伤。】

维克托拽住岸边的垂水树木，爬上岸，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步履不稳地离去。

头很痛。

水沿路滴在那些被维克托碰过的花草树木上，过了半响，和记忆一样，被暂时抖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的，都是回忆，马上就要甜甜甜辣！

相信我！追过我上本的小可爱都知道，我言而有信，是个甜文写手

【翻肚皮】

第三十五章

维克托不知道郊外的丛林有多深,他从水里爬出来，顺着树木继续走。

他也不知道是外界还是自身的原因，听不到任何直升飞机的战斗声，只能听到丛林里一片寂静。

只有他踩在落叶上的清脆咔嚓声和身上的液体滴落声,不知道是血还是湖水。

头痛还在加剧,那种痛感逐渐遮住维克托记忆恢复时的痛感。

之前撤退的时候,维克托并不是随便挑一个方向就乱跑的。

他撤退的方向有一个九头蛇的基地,就在郊区。

那个基地在手表地图上的显示是隐藏状态,也就是说,很可能没有被神盾局发现。

算是权衡一些可以理解的情况后,最合适的藏身之处了,就是可能还会被洗脑。

维克托凝聚出狙击木仓,撑住身体，狙击木仓的木仓口陷入松软的土壤，立刻粘上了一些土,会对射击状态有影响。

他握住狙击木仓的那只手是常用手，袖口里贴着一柄匕首。

周围还是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维克托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但他知道,情况肯定不是他听到的这样。

匕首在滑出袖口时被他转了一下,挑起了手腕处的伤疤一角,那一小片伤口在空气中暴露了一两秒，便有鲜血涌出来。

蓝色的狙击木仓上被迫多了一些红色的纹路。

这种长年的伤疤,一旦被挑起来,就算再恢复,也会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维克托松了一口气，这样,下次他重新醒来，检查身体的时候就会发现。

下次，他手臂伤疤下的追踪器之类的，就可以取出来了。

不需要再过几次，九头蛇就会为此付出代价了。

把沾着血的匕首收回袖内后，维克托撑着狙击木仓站起来，他轻吐出一口气，感觉眼前的丛林重影加重。

维克托举起一只手，把狙击木仓收回。

他站在树木之中，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防备和抵抗。

几分钟之后，有九头蛇特工从丛林伪装中走出来，把他包围。

更多的九头蛇特工在美国队长那边，在靠近九头蛇基地的地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会被注意到。

在这种特殊状态的维克托可以自己走到这里，还要多谢那些缠住美国队长的特工。

不然他就真的毫无抵抗之力的被美国队长带回去了。

那一定糟糕透了。

＊

维克托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睁开眼睛。

冰冷的雾气在玻璃上凝固，显出正在蔓延就被固定住的样子。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从没有被冰霜覆盖的玻璃处，他可以看到外面是空无一人的白色实验室内景。

有淡白色的系统提示凝聚成屏幕显现。

唯维克托自己可见。

很有意思，白色能够缓解人的精神压力，还附带一些安抚作用，所以几乎所有游戏都公认，白色系统提示只会出现在有生命次数限制、而玩家又所剩生命次数不多的情况下出现。

反正官方解释是这样。

这个游戏有点刚，一开始就限制了玩家的生命次数。

头很痛。

应该是在和这个游戏世界进行精神连接的时候有些不匹配，是正常现象。

维克托缓了一会儿，等这种头疼的状态消失，但它持续的时间有些长。

他顿了一会儿，开始检查周围的情况。

这次的登录空间有些小，而且是在水体里面，随便摸摸就可以摸完，维克托捞出来几瓶小型的补血药剂，他把它们放开，看它们在眼前的营养液里漂浮，然后开始搜索身上。

穿着的衣服没有基本特征，是纯白色的，更像是制服。

手臂有伤疤，长、深，但没有相应的不适感，应该是受伤已久或者游戏屏蔽伤口。

当然，参考游戏刚的程度，再加上现在的环境也有可能一开始，玩家的状态就是被注入了特殊药剂。

伤疤边缘有区别与其他地方的部位，应该是最近被人用东西挑起过。

——需要回头检查一下伤口内部。

在他检查周围环境的这段时间，屏幕凝聚成型，上面有淡白色的雾气笼罩。

白色的雾气在屏幕上褪去，有一行行的花体英文显现出来。

【您曾是万人敬仰的英雄，带领民众走向和平，您是当之无愧的“光明骑士”。】

这行英文字母逐渐变色，由淡蓝色变成黑色，在完全变成黑色的时候，英文字母溃散，又有一行新的英文凝聚出来。

【您也曾是被无数人憎恨的暗杀者，您的智谋和与队友的配合，让所有人惧怕。

您是备受宠爱的“阴影暗侧”。】

英文的黑色加深，最终有血从字母上留下来。

维克托盯着那行字母看，尤其是那个特殊的词，‘阴影暗侧’，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有种恍惚感。

那一行英文字母最终也溃散，又有一行淡白色的、几乎与屏幕颜色融为一体的英文凝聚出现。

【游戏正式开始。】

维克托伸手触碰屏幕，他的手指穿过屏幕，把由光凝聚而成的屏幕戳破。

一些光在消散前缠住他的指尖，和他的指尖一起碰到玻璃。

困住他的玻璃罩随着他的动作破碎。

随着一声清脆的巨响，玻璃渣铺满了附近的地面。

维克托站在营养罐仅存的底座上，顿了几秒，把补血药剂拾起来，然后抬脚往下走。

他目前是赤脚，不能碰到玻璃碎渣。

淡白色的光点还在跟着他，随着他的身体前进，又溃散出淡白色的烟雾，最终在他走下底座时彻底溃散。

周围没有杂乱声，听起来整个基地运行正常。

维克托挑没有玻璃的地方走，把这间房间简单的翻了一下，除了一些看不懂的人体实验资料，没有什么发现。

连系统提前设置的提示都没有。

干干净净，冷冷清清，一件装备都没有或者一个发任务的npc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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