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贴了两张悬赏令,第一张画的是自己的模样,赏金一万两……黄金!而另一副,则是何槐的画像,悬赏的赏金跟闹着玩的。
五十两。
前者必须毫发无损地带回去,后者……必要时可打晕,打残,打死。
林梓僵直了身子踱步到何槐身边,何槐放下手中花生,蹲下身要看他的脚,“你怎么走路走得这么奇怪?。是不是扭到脚了?来,把鞋脱了,让我瞧一瞧。”
“不用……不是这个!”林梓压住他肩膀,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咱俩被悬赏了,掌柜的已经认出咱们了,什么都别说了,还是快逃吧……”
☆、第四十章
“那小子做的?”
“无论如何,不可对皇上不敬。”林梓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把。
那动作太显亲昵,何槐不自觉地伸手捏了下他的腮边肉。
林梓一愣,把他手拂开,准备趁掌柜的不注意往门外溜,定睛一看,却见门口站着俩小厮,一人手里拿锅铲,一人手里拿锅,若不是时机场所不对,看来那架势是准备给客人现场炒个菜……而掌柜的恨不得眼珠子瞪直了怼他身上。
反正从正门溜出去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何槐灌了自己三壶茶后,终于有了打算,“上二楼。”
书生见他们二人叽里呱啦一脸莫名其妙,“你们挤一起叽里呱啦干嘛?”
“没事没事。”林梓心虚不已,“咱们今晚住哪?”
“朝北方角落的那个房间,咱们来太晚了,就剩这么一个房间,不过有窗子,还请委屈一下,在下给你们订上两间。”
“这个没关系,也别一人一间了,我俩睡一块就没问题了。”他俩对看了一眼,一同说道,心里想这简直就是求之不得啊!
从二楼往下看,下面是个放着杂物的后院,他们屋子下面的地方正好是个角落,里面堆着一个柴垛。
如果跳下去的话,应该摔不死,但会惊动到其他人。
何槐满不在乎地说,“没事,问题不大,我先跳,等会儿接着你,就这不会惊到其他人。”
“好。”
何槐翻身从窗台跃下,脚在墙壁上蹬了一把,稳稳当当落在柴垛开外的地方。
林梓眯着眼睛目测一番,心想这家伙离自己落地的位子隔得太远了吧?
下面何槐见他迟迟不下来,赶紧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往下跳。
林梓心一横,准备像何槐那般在墙上蹬一脚。
大不了头先落地。
他咬牙,从窗台翻下去,身子直勾勾下坠,根本反应不过来蹬墙!
还以为真要头捶地时,腰间一紧,自己不知被什么勒住身子拉向何槐,何槐反应比他快多了,将其横抱放地上,等林梓反应过来,腰间哪有什么东西。
但是没有不代表不存在。
“刚刚那是什么?”林梓问他。
“树根。”何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
外面的墙倒很好翻,何槐先让他骑到自己肩上,将他送到墙上面坐着,自己稳稳当当翻到外面,再伸手接他下来。
俩人配合的默契无比,脚一落地就往远处跑。
何槐特地看了一下,城门被封,城墙上全是他俩的画像,十多个巡逻士兵在城墙边走来走去——还好他俩在外面,还有逃掉的机会。
“咱们再往哪里跑?”何槐摊手,“你看,此处离都城那么远,连那么偏僻的客栈里都贴着咱俩的通缉像,咱们以后只能睡野寺破庙啦!”
林梓搓了搓手,打了个冷颤,“虽然现在是春季,但你看山脚下的冰雪都还未融化,睡外面怕不是要自寻死路……”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今晚就……今晚找不到地方歇息了,咱们挑个人少的地方,再往前走走看。”
这也是没办法,这里地势空旷,风劲大,刮脸上又冷又疼,像是被小冰刀划过一般,他皮糙肉厚不怕什么,林梓可撑不住,不被冻死也难免会生个病。
风冲的脸呼啦啦的刮,何槐走在前面,替他挡着风,缩他背后的林梓,恍惚间听到了风刮木头的“哔啵”声……
走了半个时辰,有幸遇到一个正好挡住风口的巨石,俩人便在此地坐下歇息。
林梓又累又困,很快便睡着了,何槐怕附近有什么野兽,便一直守着他。
一直到第二日天大亮,林梓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仔细一看,他双颊通红,呼吸絮乱,分明是发热之兆。
何槐慌了神,这可不妙,若不抓紧时间救治的话,怕会有生命危险!
除非……他想起了蔡大夫。
被长鬼所伤之人非死即残,那个渔夫在蔡大夫的照顾下看着恢复地还不错。
既然他有这本事,那林梓这点发热也应该不成问题。
也不知道他俩的通缉令普及到那里没有……就算到时候被他举报送到衙内,好歹有几句话之缘,也不是便宜到外人。
所幸他俩找不到方向,本能地往小渔村这边走,此处离村子倒还还不剩多少路了。
脱下自己衣服裹在他身上,何槐将他抱起,疾步向村子方向走去。
渔妇抱着小婴儿正在蔡大夫药房里坐着,蔡大夫刚从城里换了药材回来,瞧见城墙贴的通缉令上的俩人是越看越眼熟,旁边有小字介绍说那个价值万两黄金的人被价值二百五的那家伙绑架了。
蔡大夫心想这不对劲呀,那俩人关系看着蛮不错的啊!
他把一肚子疑问带了回去,待渔妇过来便问她,“那俩人什么来历?”
渔妇跟他一五一十说了,又问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蔡大夫勉强挤了个笑。
还好这地方偏僻,悬赏令没贴到这里来……也幸亏他们离开地早,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都城里面,被抓了没有?
不容他细想,门口风铃声“叮铃铃”响了起来,他方才所想之人一个站着一个横地在他面前……
蔡大夫揉揉眼睛。
“大夫,林梓发烧了,您救救他!他可值万……唔。”
蔡大夫慌忙捂住他嘴巴。
农妇一见他俩又惊又喜,又转为担忧地摸了摸林梓额头,“前几天你们非说去都城找活干,瞧吧,倒把身体累垮了……咦!这额头真是烫得骇人!”
病人为重,蔡大夫让他把人放塌上,转身去打水取药过来,他的动作大了些,把窝渔妇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婴儿吵醒了,小婴儿一醒,“哇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又大又括噪,震的耳朵都疼!
渔妇起身抱着他边走边掂,嘴里哼着小调,但他依旧哭闹,一点消停的意思都没有。
“唉,说实话,见过吵闹的孩子,没见过你家这么能哭闹的。”蔡大夫拧了把热毛巾敷林梓额头上,也不住抱怨了一句。
“大夫您别介意,他就是最近没睡好,才哭闹了一会儿,现在孩子很乖的!”渔妇边哄边说。
何槐瞅着这孩子有点不对劲,身上居然有些鬼气,想来是跟什么鬼结了鬼缘吧?
关于对大人来说有好有坏,但对魂魄不稳定的小孩来说有害无利,何槐当然不能放任不管,便问渔妇,“小家伙怎么了?”
渔妇叹了口气,“可别说了,公子,这孩子太磨人了,天天晚上不睡觉,总是哭,白日里才睡一会儿,我俩好几天没休息了……刚才他是因为睡不好才哭的。”
“不会吧,我俩抱着他挺乖的呀。”何槐不太相信,“不会是生病了吧?”
蔡大夫摆摆手,“没有没有,他身子除了受寒体弱了点,其他的一张毛病都没有,你听听,它嚎起来比你都凶!就是单纯想发脾气。”
“不可能吧?”何槐不信这邪,拍拍手,“他给我抱抱。”
这孩子一到何槐身上,哭闹地更带劲儿了,小小的身体有着大大的能量,拳打脚踢挺直腰背,何槐差点都抓不住他!
只好又将他放回渔妇怀里。
知道自己本体偏阴,平日里也的确不怎么讨小孩儿喜欢,但对自己这么抗拒的还是第一次见。
何槐郁闷不已,之前救下他时,大部分时候他还是由自己抱的。
不过他也的确感觉到这孩子身上有鬼气,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吓着他了,才哭的这么厉害?
是不是小儿鬼?这种鬼平日里就喜欢对小孩恶作剧!
但小儿鬼是在晚上出现,白日里很少见,小孩白日里也不会像晚上那般哭闹。
渔妇抱着他掂呀掂的,一不小心把虎头帽给掉地上了,何槐把帽子捡起来准备重新按在他头上,看到他一头软趴趴的胎毛,顿时明白了。
“这孩子的胎发是不是从来没剪过?”
渔妇摸了摸,“看着像是从未剪过。”
他母亲早就离世,周围人又恨不得他快点死,哪会有人给他剪胎发呀?
“他应该是被食发鬼吓到了,等会给他剃个光头就没事了。”
胎发必须要剪,否则招来食发鬼。
食发鬼喜欢吃婴儿胎发和未婚女子的秀发,然后与之结鬼缘,所以婴儿第一次的胎发不可以图方便随意乱丢,一定要妥当处理。
想要与其鬼缘,则需要在室内理头发,然后用火把胎发烧掉,这样食发鬼便吃不了胎发,也就与婴儿结不了鬼缘了。
“真的?”渔妇显然还是有点不信,要不蔡大夫你在看看?
蔡大夫是个通情达理的,“没事,你可以照他说的试试,不就是理个发么,反正也没多大损失,等会我给林梓煎药时,可以直接放进药炉里。若还是不行,下次我进城时,把他抱进城里,让城里的大夫帮忙看看。”
渔妇犹豫地点点头,“那……那我等会儿找个手熟的理发匠来。”
“啧,找什么理发匠?”何槐一拍胸脯,“这种事交给我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提食发鬼,第一反应是山风
☆、第四十一章
找来剪刀,手起刀落,小婴儿脑门跟犁过的一块块田一样……
惨不忍睹。
渔妇还是不忍心看新儿子这幅模样,请了理发匠过来给他剃了个光头。
何槐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他主动把掉落在地上的头发扫起来,用簸箕兜着堆门口,点上火,头发立马烧起来,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儿。
也不知是不是剃了头发舒服的缘故,小婴儿也不啼哭了,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在渔妇怀里睡得香甜。
渔妇松了口气,“这小祖宗还真惹不起!”
何槐笑笑,没有接话。
林梓的病来得快,走得也快,晚上服了药,裹被窝出了一身汗便醒了过来,整个人神采奕奕的。不过何槐不放心他,生怕他又旧病复发了,再加上他们也无处可去,便在蔡大夫家多留了几天。
经过这两天的了解,何槐知道蔡大夫经常进城,与城里的大夫们互相买卖药材,肯定也见到城墙上他俩的画像,蔡大夫不问,他俩得说,否则就是不厚道。
何槐便趁着他给林梓煎药的空档,把他俩逃出来之事跟他讲了。
蔡大夫是个好人,没有往上再追问下去,想着这俩家伙不是坏人,便收留了他俩,还说现在困难时期,他俩最好都别出门。
不出门,闲得慌呀。
鬼怪这种东西其实出现的并不多,有些客人疑心重,本来只是身体出毛病,但他觉得自己是中邪了,通常不怎么会接受郎中的医治,大多是找他们跳大神驱灾。
所以林梓自幼和师兄弟们跟师父学了几年医理,说不上医术精湛,处理点小杂病还是可以的,遇到那种客人也不至于让他拖病拖到死。
如今学的这点小本事终于排上作用了,药箱里堆的那些干药材全被何槐给捣了,林梓则把捣好的药粉分类装在药箱里,去热的,驱寒的,什么人禁口标得仔仔细细。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蔡大夫又要去城里买卖药材,他俩留下看店,除了像他和货郎这类人,村里的其他人一年半头的也不会去城里,只要不出去瞎逛,还是不会被人发现身份的。
他早去早回,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蔡大夫忧心忡忡地离了家门,颇有一种自己养了两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的错觉。
然而他离开没一会儿,客人便过来了。
客人是个身材略显富态的女人,她脸上仿佛在锅底蹭过一般,黑溜溜的,双手也是黑的,手心有好大一条伤口,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的,还滴着血,看着就觉得很痛。
“嘶……蔡大夫呢?你们是他学徒吗?”她左右扫了一眼,发现这里没有蔡大夫,问他俩。
“额……算是吧,蔡大夫有事去城里了,夫人的伤口不是很严重,让我帮忙处理一下吧。”林梓温声答道。
她伸出双手来。
林梓拿出温水先将她双手清洗一下,在她伤口处撒上止痛药粉,用绷带仔仔细细将其包好。
何槐又打了盆温水过来,“夫人要不要洗个脸?”
“喔……要洗,要洗。”
林梓体贴地把手巾上的水拧掉让她自己擦,直到整盆水变成黑水,她脸才洗干净。
何槐轻咳一声,忍不住问出来,“那个……我能问一下吗?夫人这脸是怎么弄的?”
“我给我那个死鬼夫君做饭时弄的,就是那个柴火,死活点不上,我就往灶口看了一眼……”她脸上尽显恐惧之意,“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林梓摇摇头。
“我看到灶里有个怪物!身体和脸都黑如锅底,身上还带有护甲!它还冲我喷了一口气,我往后面躲一下,手不小心碰到旁边放置的柴刀上……嘶,可疼死我了!”见二人面面相觑的模样,她又叹了口气说,“诶,你们就当我胡说八道吧,说实话,这种事情话我自己都不信!”
“不不,我们当然信!”林梓摸了摸下巴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撞见了那只鬼,是护身饿鬼。”
“啊?”
“你家里是不是经常不开灶火?”
她红了脸,小声辩解道,“我夫君是货郎,他经常给我带吃食,不需要我做饭。”
林梓心想果然如此。护身饿鬼喜欢亲近衰败人家,常常作法让妇女懒惰不做饭,自己好栖身于冷灶之内。
“这样吧,”林梓说,“我跟你回去看看,我懂一点道法,看看能不能驱走它,如何?”
gu903();她连忙点头,“多谢多谢,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