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回去?”
“不回。”
“那行吧……”何槐走到他身边,忽然一个手刀将他劈晕过去。
“你说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何槐嘟囔着,接住倒下的身体,打横牢牢抱在怀里。
薄薄的云淡如清烟,月色沉静似水,清辉下一棵巨大槐树在坟地里扎根,生长,长长的树根穿过泥土,将埋葬在此地的尸体翻得乱七八糟。
坟前种槐树算是对死者的报复……因为槐树根很容易穿透棺材,将尸骨弄得乱七八糟,就像这样。
何槐心虚地摸了摸鼻头。
这不怨他,也不怨林梓,要怪就怪他们那群不靠谱的战友。
将所有尸体翻出来后,槐树轰然倒地,尸体和树上都自燃起幽幽的蓝色火焰。
等明日,就连骨灰都不剩了。
☆、第十章
林梓被打晕后睡了好久,第二天黄昏才起来,何槐自知理亏,守着他床边,一见他醒来便开口道歉。
林梓生闷气,都不想理他的。
何槐干巴巴地说,“嘿,你这小孩脾气还真大,谁让你不听话的,我这……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呀!”
总不能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弄出一棵大槐树把坟地翻得跟进锅乱炒的菜似的吧?
“所以你就打我?”
“行嘛,要不然你打回来?”他把头伸过来,“来来,你打,别生气了。”
林梓自然不会真打他,拍了他手心一下,嘟囔说自己饿了。
“行,咱去吃饭!”
吃罢饭,林梓清点了下自己剩下的东西,他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符箓什么的消耗品用得是一点都不剩,万一又遇到这些鬼怪之事就麻烦了。
他把这事给何槐说了,何槐说反正现在没什么事,可以陪他去附近都城把需要的东西给买了,钱不够的话……他拿出那个富商鼓鼓囊囊的荷包。
林梓盯着荷包,心想幸亏自己不信那一包碎银子是他所有资产,这不又来一包了么?
晚上何槐跟前来汇报军营状况的副将他们说自己明日要去城镇一趟,因为带着人,可能会耽搁两天。
副将他们照例不同意,何槐没说什么,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带着林梓跑路了。
他就是跟他们说一声,没听他们话的意思。
早上出发,到了下午才到城镇。
说实话虽然这里属于边陲之地,城里还挺繁荣的,走了好几条街,林梓想要的东西还真都找到了。
朱砂、黄纸符、还有给小才准备的纸墨和一些用来小孩儿识字的书本。
小才也学了些字了,可以开始教他画一些简单的符箓,黄纸符太贵,得先用普通的纸练熟了再下笔。
路过一小摊时,何槐瞧见小泥人挺可爱,拉住林梓一起看,他还拉个背锅的,“小才肯定喜欢这个,你看这小猴多可爱。”
“泥巴做的小玩意儿他才不会喜欢呢,”林梓轻轻“哼”一声,“若说他喜欢糖人我还相信。”
“路程那么远,糖人是带不回去的。”何槐笑眯眯地挑泥人,“小猴子不错,兔子也可爱,诶,这个小泥人可真丑。”
卖泥人的老爷子不乐意了,“你可别胡说,这泥人最俊俏了!”
“那您捏的谁呀?”
“何将军何槐!”
何槐嘴角抽搐,这满脸横肉的,哪像他了,“的,的确挺好看的,那我买下来。”
不能留着泥人于这闹市之中,会败坏他名声的。
一路逛下来,他见到皮影戏里满脸大胡子的“何槐”,牵丝戏中肌肉嶙峋的“何槐”,说书先生口里种马附身,左拥右抱美娇娘的“何槐”。
他常年在军营,很少在世人面前露脸,世人便道听途说编造一番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这编造的……就不能统一点、求实点么?
林梓一直扭脸背着他偷笑。
“笑什么?”
“其实未见将军之前,我一直以为将军就是这样的。”林梓认真地说。
何槐惊讶,“喔?”
“外面的确是这样传的,男人口中的将军多是豪迈猛将,女人多传将军是温柔情郎。”
“那你呢?”
“将军就是将军,将军是个很好的人。”
何槐郁闷,“这算什么答案。”
傍晚他们在一家酒楼歇下,何槐俊朗的脸蛋引得老板娘眼都看直了,来的人都没房住,就他弄到一间上房。
他们准备上楼时,胖富商急得上气不接下气冲他俩喊,“小……小妖精你等等我呀!”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盯向他俩——比起相貌俊朗,身形健壮的何槐,林梓要显得眉目秀致地多。
虽不如小倌那般千娇百媚,也算是个美人,勉勉强强担得上“小妖精”称号。
于是众人纷纷让道。
胖富商颠着肉冲到他们面前,在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下攥住林梓胳膊。
然后把他一把拽开,紧紧抱住何槐的腰,差点没把他勒死。
“你个磨人的小妖精,我天天守着你,你都不肯出来见我……我这一出门你却找上了别人……”
林梓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何槐一把将他拉住,待稳了身形后,他看了看喊他“小妖精”的富商犹豫地开口问,“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一时信息量过大,众人有点消化不了。
“你……放开我!”
富商死活不撒手,“我不!小妖精,你跟我回家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再这样下去太丢人了,林梓暗示他不如先行离去。
何槐只得同意。
三个人挤上富商的大马车,一路上富商视林梓于无物,攥着何槐的袖子问东问西,“小妖精,你为什么是公的呀?”
“树都是公的。”
“你枝条那么瘦,为何化形这么壮?”
“你肥施多了。”
“你能保佑我发财吗?”
“不能。”
“喔,那你怎样才能让我发财?”
何槐无可奈何,“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想着发财呀?”
富商嘟囔,“多多益善嘛。”
“过于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很穷的,”富商说,“后来有次我路过一个宅子,里面的管家带我去他家密室,给了我满屋子的财宝,我那时什么都没想,拿着钱就跑了,走到半路后来回想把人家的家当拿了,那位管家还不知怎么受罚呢。于是我驾马车回赶,却始终没找到那宅子。我用那些金银珠宝用来从商,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那位管家的赠宝之恩,只是如今怎么都找不到他老人家,唯有让自己的商业更加扩大辉煌才能报答他。”
林梓听后低着头笑道,“那可不是什么管家我在志怪书上见过,那是钱柜鬼,又名守财鬼。这类鬼不会害人,反而会为人带来财运,钱柜鬼模样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管家模样,一种是卫士形象,当有缘人接近宝物时,他们便会现身。”
何槐不耐烦地接着说,“既然是鬼给的东西,那就好好拿着,别整天想有的没的。”
晚上在富商家歇息,他家大,床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言辞拒绝了抱着枕头来要跟他家小妖精一起睡的富商,何槐松了口气,让林梓先洗澡。
军营靠河,其实洗澡也算方便,可是洗澡的地方没有能遮掩的帘子什么的,大家坦诚相见……
林梓有点受不了一堆裸/男的视觉冲击,第一次进去后便立马出来,待所有人睡着了再去烧水房弄点热水跟小才擦擦身子。
这样能舒舒服服躺木桶里洗实在难得。
他洗得时间有点长,水都有点凉了,何槐不得不走进屏风里喊他出来。
“别洗了,水有点凉,再洗你身体受不了。”
林梓站起身来,水珠顺着他单薄的胸膛淌过细窄的腰肢流进大腿根部,看得何槐一晃神。
随后浴巾便裹住了身子,留下一双白皙紧致的长腿,他腿是真的好看,脚踝小巧可爱,小腿弧度好看到极致,光是看看就知道手感一定不错。
林梓觉得他目光有点奇怪,不自觉把浴巾裹紧了些。
嗯……臀/部也挺翘的。
走过去的林梓觉得背后一凉,打了个哆嗦绕过屏风坐椅子上用干毛巾擦头。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吓得林梓从椅子上弹起。
“将军!您忘换洗澡水了!”
“没事,我不嫌弃你……”
“……”
用林梓的洗澡水洗了个澡,何槐只觉得精神气爽,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那小子的洗澡水都是甜的……
他起来后,林梓抱着干毛巾给他擦头发,擦着擦着,他突然闻到一股子清甜的槐花香。
他嗅了嗅何槐的头发,“将军,你身上好香。”
香味嗅着真舒服,擦头发的动作都慢了许多。
“是嘛?”
林梓有些意/乱,手中毛巾“啪哒”掉地上都没发觉,整个人往他身上凑,“真的,好香啊!还是槐花的味道。”
何槐抱着他也有些激动,有花香……就是开花了,槐树开花……那就是春天到了……
受他身上越来越浓郁的香气吸引,林梓往他身上越蹭越紧,就像嗅到猫薄荷的猫,闻到□□的瘾君子。
“将军……”
何槐被这句话唤回理智,把手指放火苗上“呲”了一下,疼痛瞬间唤回他意识,把浑身赤/裸的林梓从自己怀里扯下来扔床上塞被子里,又将窗子打开,结果一打开窗便瞧见富商正蹲窗子外面。
富商讪笑,“那个……小妖精,你挺香的。”
“滚!”
窗外空气很快卷进来带走一屋子的槐花香,林梓渐渐恢复神智,一想到方才自己居然那么亲昵地往何槐怀里钻……只觉得尴尬地想把自己活活掐死。
他像鸵鸟把头埋沙一样把脑袋埋枕头下面,羞愧地浑身发红。
等花香散去,何槐关上窗户,转身一看林梓这般反应,几步走到床边将他枕头拿过来,“诶诶,就算占了我便宜也不用以死谢罪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遇不到钱柜鬼……
☆、第十一章
林梓趴被子上不肯抬头,何槐只好接着说,“没事儿啊,我不跟别人说,你早点休息成吗。”
林梓卷起被子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诶,你给我留点被角呀!”
林梓睡姿真的不太好看,好几次都踢到何槐了,何槐一气之下把他捞怀里摁着手脚睡,可是这样的睡姿十分不舒服,想睡着是不可能的。
反正睡觉对他而言只是打发漫长的黑夜,他并不是真的需要休息,何槐叹了口气,躺床上想着何时到天明。
等小家伙醒了一定要添油加醋说他一顿。
夜半人静,万籁俱寂,突然传来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哇……哇哇哇……”
何槐竖起耳朵听,不是幻觉,真的有婴儿在哭!
将给林梓充当枕头的手臂从他后颈窝下缓缓抽出,轻轻拉起被子给他裹好,何槐飞快穿上衣服,小心翼翼把门推开缝隙挤出去,向小婴儿啼哭声方向奔去。
小少爷又三更半夜嚎哭,奶娘李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又不得不抱起他在屋子里转悠,“小心肝儿!小宝贝儿!别哭了啊,瞧瞧,眼睛都哭肿了,可把奶娘心疼死了,哎呦——这受多大委屈了?想尿尿了?还是饿了?想吃奶么?”
小婴儿一点不买账,嚎得撕心裂肺。
何槐悄悄推开门来,陌生男人突然闯进来把胸大丰臀的年轻奶娘下一跳,瞬间胸前衣襟遮得严严实实,抱着小婴儿后退好几步,警惕问他,“你是谁?”
“你家老爷的客人。”
“既然是客人,你不去客房睡着,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到这里有小孩的哭声。”
“你听错了。”
“我……”
小婴儿还咧着嘴哭呢,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做工精细的摇篮突然自己摇了起来,上面的摇铃“叮铃铃”地响起,在寂静昏暗的房间里莫名渗得慌。
奶娘打了个哆嗦,鼓起勇气说,“你出去,要不然我喊救命了!”
何槐瞥了眼自顾自在摇篮上玩得开心的俩个小儿鬼,说,“听见没有?都给我出去,要不然她要喊救命了。”
俩个小儿鬼冲他做个鬼脸,在床上蹦得更开心。
何槐磨牙捋袖子,这小破孩儿,简直欠教训,必须把它们屁股扇肿!
见他一副要打小孩儿架势,小儿鬼尖笑地从摇篮上爬下来,往奶娘身后躲,它们一靠近,吓得小婴儿又嚎哭起来。
何槐气势汹汹追上去。
这半夜三更突然闯进一个壮汉已经很恐怖了,眼看他还向自己逼来,奶娘吓得语无伦次,“你别过来……我是有家室的人……”
何槐觉得莫名其妙,他不过来怎么逮住那小儿鬼,她有家室关自己何事?
“不成。”
奶娘气沉丹田,“救命啊!有人非礼我!”
她声音过大,一时间连人带鬼都吓懵了。
夜间巡府的下人听此第一时间拿着棍子冲进小少爷的屋子,被十几根棍子指着的何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我没有……”
“将……何槐?”闻声而来的林梓扶着门槛目瞪口呆。
肥肉一颠一颠的富商恨铁不成钢,“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妖精!”
“你别误会!我是来捉鬼的。”何槐指向笑得打嗝的俩个小儿鬼。
除了林梓,其他人都看不到小儿鬼,一脸“你是在逗我吧”瞪他。
林梓信他,能跟侠女、花魁、公主互称“大兄弟”的一根筋,哪会看得上一个普通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