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肥胖的女鬼捏着一个瘦猴精似的的男鬼的耳朵,愤愤不平的骂着:“好啊,你居然嫌弃老娘,是不是看上了哪个不要脸的浪/蹄/子了。看我不纠掉你的耳朵。”
我看着他们,突然想起在昙花村的那一对卖包子的夫妻,也是同他们这般打打闹闹,不禁笑了起来。
那胖女鬼见我笑,看向我,道:“这位公子啊,你真是找了个疼爱你的夫君。你看看,我家的这位从我嫁给他,都没有像你夫君那般抱得这样紧。”
瘦猴精似的男鬼道:“娘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也想抱紧,可是你这腰身...哎哟!”
女鬼一脚将男鬼踹飞,然后她又看向我道:“我见你们样貌都是一等一的绝色,不用说,自是很般配。要不要看看命格,了解一下彼此过去的一切?对于我们鬼来说就是在阳间的事。”
她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面包裹着严实的铜镜。
女鬼道:“这是溯源镜,只要将镜子照一照对方,就能看到对方过去在阳间的一切经历了。”
然后她又小声对我道:“顺便查一查他以前有什么红颜知己,以后在阴间碰到了,也能有个应对的对策。”
我确实想知道这世间仙人庄无镜过去是如何?难道从出生便是异类天种?与众不同吗?
我接过镜子,那女鬼赶紧拽着又飞过来的男鬼转过身子,背对着我们飞行,道:“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们不看,我们不看。”
我将包裹着铜镜的布拿开,叫道:“庄无镜,看镜。”
庄无镜倒是极为配合的低下头看了一下镜子。
随即,镜子里便真是出现了场景:
一个男人一直战战兢兢地在房门外走来走去,里面传来女人痛苦的声音,忽然女人声音停了,一个产婆一样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叫道:“恭喜老爷,生下一个男孩。”
男人接过孩子,却是满脸忧色,道:“这孩子眉心处怎么长了一个梅花印啊?还有他怎么不哭啊?”
那孩子瘦瘦小小像个猴子一样,实在是丑得惊人,不哭不闹,却是不时地动动手,不然真会让人以为这是个死孩子。
我笑道:“庄无镜你刚生下来怎么像个猴子。”
庄无镜看了一眼镜子,淡淡“恩”了了一声。
随后画面一转,四五岁的庄无镜已经长开了些,眉目精致,肤色白皙,只是脸上却极为冷淡,一点都没有该有年岁孩童的活泼天真。
他一人走在小巷中,穿过那些正坐在地上玩闹得不可开交的小孩子,其中一个坐在地上的孩子见着庄无镜经过他,抓起泥巴就往庄无镜身上丢,可是泥巴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他们距离这么近,竟是砸歪了方向,砸向了另外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身上。
那年纪较大的孩子立刻站起了身子,将那孩子揍得是一阵鬼哭狼嚎。
庄无镜依旧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往前走着。
他停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妇人面前,掏出了钱,买了几个冰糖葫芦。
妇人却是道:“想不想吃更好吃更多的冰糖葫芦啊?要不要跟我回去拿?”
庄无镜也不说话,就那么呆愣愣地拿着冰糖葫芦看着妇人。
妇人嘀咕一声,“难不成是个傻子。”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抱起庄无镜就跑。
庄无镜也不说话,就那么仍由她人拐走。
我心中嗤笑这庄无镜小时候像个小傻子。
之后那妇人抱着庄无镜竟是没跑几步,就扭了脚,庄无镜顺势从她身上下来,捡起冰糖葫芦,一边塞在嘴里,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这时一辆失了控的马车从前方朝着庄无镜冲了过来,庄无镜也不躲不闪,就那么傻乎乎地继续往前走着,没想到那只马居然高高抬起前面双蹄,向后方仰了过去,然后整辆车子都翻倒过去,而站在马的前面本该被马蹄一脚踏下的庄无镜却是什么事都没有。
我心中不甘心想着这庄无镜果然是上天之子,什么时候都能化险为夷。
庄无镜淡淡地看了一眼人仰马翻的场景,然后从旁边绕过。
此时,一个白发道人拦住他,看着庄无镜,道:“天纵之才,所向披靡。成圣成仙,指日可待。孩儿,你跪下来,拜我为师,我定会助你得道高升,成为这世上唯一仙人。”
庄无镜拿出嘴里的冰糖葫芦,看着白发道人,开口道:“你为谁?”
白发道人道:“老道是苍华掌门云岚子。”
庄无镜道:“你说我是谁?”
云岚子道:“未来的世间仙人。”
庄无镜微微抬了脸,冷眼看着云岚子,“那到底是你跪下,还是我跪下?”
云岚子脸色一变,庄无镜却是愈加冷漠,小小的个头此刻看起来却是比上高大的云岚子还要气势几分。
云岚子叹息一声,他匍匐在地上,朝着庄无镜跪下,道:“苍华云岚子拜请世间仙人于我苍华修习大道。”
庄无镜道:“修何道?”
云岚子的头依旧扣在地上,道:“无情道。”
庄无镜淡淡道:“可。”
大庭广众,众人窃窃,白发老翁跪拜垂髫小儿,实在是妄顾伦常,不分尊序。
我看到镜中一幕,惊讶这苍华开山之祖竟是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跪拜才几岁的庄无镜惊讶之后,心中更是泛着酸意,他只是出去买个冰糖葫芦,便能遇上这等人家上赶着跪下求他修道的好事。
之后镜中再次转换场景,庄无镜已经成为如今这般模样,他与云岚子站在高峰之上,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一贯的淡漠冷静,此刻却是带着急躁的怒气,他道:“不是说百年之后,天劫所至吗?可是我等了这么多百年,我的天劫到底在哪里?”
云岚子道:“无镜,你所修的是无情道,情爱嗔痴怒,你都不该有,你天劫未至,许是你心中并不真如无镜,实为与之常人相比更为汹涌。”
庄无镜冷声道:“这么说我要彻底断了我的七情六欲,好,既然我等不了我的那天劫,那么.....”
后面的话我还没听完,我手中镜子居然是猛然绽开,然后粉碎个干净。
这算什么事?
我抬起头正要问庄无镜,没想到庄无镜此刻也正看着那粉碎的镜子。
我问道:“你之后又做了什么?”
庄无镜摇摇头,道:“不知道,这段经历我也是第一次在镜中看到。”
想必那就是关于庄无镜为何疯癫几年的原因。
那一对夫妻鬼见着镜子没了,哎哟哎哟叫唤,“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又没有窥探天机,怎么就毁了呢。”
我看了一眼庄无镜,这人是世间仙人,他的人生就是天机。
所幸那一对夫妻鬼也没找我们麻烦,说是大喜之日,碎了便碎了。
在这段小小插曲之后,我们终于落到白首台上。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这白首台怎么有这么多白色飞絮,就像漫天飞舞的白雪,沾染在发上,衣上,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我见着庄无镜不一会就满头白色飞絮,像是瞬间白了头发,他却是不扫个干净,我看得难受,便抬起手,就要帮他扫掉发上的飞絮。
可是庄无镜却是握住我的手腕,道:“我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白首台了。”
媒婆鬼嚷道:“两位新人快点行礼啊,你们可知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从鬼市里买来这些飞絮,就是为了营造这种霜雪落满头的场景,预示着白首一生啊。”
我嗤道:“恶趣味。”
一旁傧相模样的女鬼叫道:“没有高堂可拜,只拜夫妻,只拜天地。开始行礼。”
“哦哦!行礼了!行礼了!”
“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新郎官和新娘子真有夫妻相啊。”
鬼群中爆发出一片欢笑声,好似成亲的是他们。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道:“爹娘,你看那新娘子是不是砸坏我们家秧苗的吗?”
我迅速看向声音所发之处,只见浑身布满泥巴的一家三口正垫着脚往鬼群里看。
我心中大喜,立刻就要冲过去,可是这凑拥在一起的鬼实在是太多了,完全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看向庄无镜,不等我说话,庄无镜已经如一道暗影闪身至那一家三口面前。
庄无镜的手搭上那孩子的头,随后一道绿色光芒钻入庄无镜手中,庄无镜收回手,然后又闪身至我身边。
我忙问道:“怎么样?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
庄无镜点点头,“已知。”
我追问道:“是谁?”
偏偏这时,媒婆鬼拉扯着我,道:“你们赶紧行礼呀,不然这都赶不上好时辰了。”
我既然已经找到这一家三口,我还行什么礼,我甩开媒婆鬼,拉着庄无镜,道:“既然如此你已知道是谁杀了他们,那我们先离开这里....”
媒婆鬼打断我的话,道:“什么?你们要走?你们要去哪里?”
“你们在耍我们呢?说好的成亲,大家都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今天必须成亲!”
“对对,必须成亲,我们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我们在白首台准备了那么多好酒好菜,你们不把这婚事结了,你们将这些钱都退给我们!”
“....”
这些魑魅魍魉们义愤填膺,仿若我欺骗他们了是何等的大事。
我心中暗想只要庄无镜在身边,谁敢拦我们离开,就打个他魂飞魄灭。
我对庄无镜道:“我们快走。”
庄无镜却是道:“不走。”
我惊道:“什么?”
庄无镜看着我,道:“我们要把这礼行完。”他靠近我,在我耳边轻轻道:“这些魑魅太多了,我打不过他们。”
我怒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是庄无镜,是世间唯一的世间仙人,你怎么会怕他们?”
庄无镜轻笑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拽着我的手腕,我被他一拽,竟是完全动不了,庄无镜嘴未动,声音却是传入我的耳中,他道:“行完礼,我们就离开。”
现下,其他鬼怪目光皆都落在我的手上,一副我若不配合,立即要冲上来将我碎尸万段的架势。
庄无镜又是该死的随波逐流,就算此刻,我如何不甘心,也不能一人之力与这些妖魔鬼怪硬斗。
在傧相的一声:
‘一拜天地’之中,庄无镜竟是直接跪下了身子,我以为以他之态不跪他人,也不跪天地,到是没想到这么干脆。
庄无镜对上我的目光,许是知道我心中所想,道:“婚姻之事,当然最大。”
他说这话时,眼中含着浅浅的笑,不知真假。
既然就连庄无镜都跪下,我又何必再扭扭捏捏,便也一下跪下。
庄无镜扣头行礼,我却迟迟不愿叩头。
这时那媒婆鬼见我迟迟不动,竟是按着我的头,强行让我叩下。
“夫妻对拜!”
庄无镜看向我,道:“多指教。”便弯下腰。
许是我意乱神迷,又或是被周遭欢快的气氛感染,在我反应过来之时,我竟是也已经弯下腰,行了这‘夫妻对拜’之礼。
庄无镜抬起头来时,微微怔愣地看着我,我反应过来,赶紧站起了身子,脸色愈发阴沉起来,我拉着庄无镜的衣袖,欲要轻声问他何时离开,却是被那些鬼怪轰然大笑打断了话语。
“新娘子才刚和新郎官礼毕就窃窃私语起来,真是浓情蜜意啊哈哈...”
“既然结亲之礼已经结束了,那么我们大家为了庆祝这对新人成婚,都来表演一下自己的拿手绝活。”
“我来,我来。”
一个憨厚的汉子走了上来,突然一把扯下自己的头颅,高高地抛在空中,然后又落在脚下,他抬起脚就将那颗哈哈哈大笑的头颅踢飞,然后那只头颅居然又马上飞回了他的脖子上。
“好好好!”
鬼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喝彩声。
接着又是一个女子站了出来,她面目清秀,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看上去极为害羞。可是当她张开嘴时,那几尺的舌头猛地掉落下来,令人震惊。
再然后,又是拦腰折断的老翁,能够伸长十几米脖子的妇人,多只眼睛的年轻公子....
可谓是千形万状,各展神通。
我站在庄无镜身旁,一心想要知道杀害那三人的凶手是谁。
当我询问庄无镜时,他却又只是道,出去再说,可是说到出去,庄无镜却不急不躁地欣赏这些鬼怪的千奇表演,丝毫没有出去的打算。
我急得恨不得吼上几声才好。
这时,有鬼怪喊道:“既然我们大家都给新郎官和新娘子表演了自己拿手好戏,不知道新郎官和新娘子有什么可以展示给我们大家看看的?”
怎么还要我表演什么好戏给这些魑魅看?当真是没完没了。
庄无镜却是突然握住我的手,道:“好,既是如此,我和我妻共同给大家写上两句话。”
他的另一只手伸出,瞬间便出现了一张桌子,还有纸墨笔砚。
我回过头,道:“庄无镜你到底搞什么鬼?”
庄无镜淡淡一笑道:“不急。”
他握着我的手,拿起笔,在微微挥动着手,将那不一会就覆盖在纸上的飞絮挥去。
笔沾纸,慢慢写出这几个字:
霜雪满头,也是白首。
庄无镜写完,在我耳边轻声道:“霜雪满头,也是白首。”
而此时洁白飞絮依旧纷纷扬扬,那些鬼怪身上都像覆盖上了厚厚的白雪,庄无镜的发上已经全被费改洁白,像是披上了一层银发。
我只觉手上发热,猛地放开笔。
庄无镜道:“各位,我们要洞房了,你们自便行事。”
“好好,我们也不要再叨扰这对新人了,我们继续玩乐我们的哈哈。”
“来来,继续继续...”
“我们来喝酒,哥两好啊!”
“.....”
几个女鬼引领着我们进入一个房间,这房间皆是红绸,一只极大的红烛在正中央,阴森中却又有些旖旎。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抿嘴轻笑离开。
我一见她们都走了,冷声问道:“庄无镜,到底什么时候离开?”
gu903();庄无镜道:“这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