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那便是马家了。
我赶紧戴着鬼刹面具凑了过去,我向那些仆人要了四个天灯,一灯两个饼,那便是八个饼,先把今晚熬过再说。
这马家当真是小心眼,拿了几个灯,还要记录在册,马家下人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绝不会说出我的真名,这等丢脸之事,日后该要被埋在泥土里的。
我道:“我姓庄,名无镜。”
那下人一边写一边叫道:“庄无镜四个灯!八个饼!”
“你,你叫什么名字?”
“陈三四。”
“陈三四八个灯,十六个饼。”
“.....”
我百无聊赖地提着四盏写着大大‘马’字的天灯,手里拿着易燃的火石,等着有人给我通知放灯的时间,当真饿得嘴里几乎都要冒酸水了。
没过多久,便听到马家仆人叫道:“快要放灯了,注意从子时开始,半个时辰内,必须将你们手中天灯都给我放了!”
紧接着他们就像抢火似的把那些乞丐到处推,
“你们几个快去那厮守湖!”
“你们去望安楼!”
“还有你去那边!”
“都快去!你们都赶紧提着灯,找空旷的地方!快去快去!误了时辰我跟你们算账!”
“......”
我被他们连推带挤的到了一个湖边,没过多久,便听到有人高声叫道“子时到了!快放灯!”
我这才将火石拿出,将四盏天灯全都放了,四盏天灯缓缓地上升起来。
一时之间,夜空瞬间升起无数祈福天灯,将黑夜都点亮了起来。
人们纷纷扬起头,就连那些饱暖不保的乞丐都抬起头,满脸笑意地看着天上的祈福灯。
也对,谁不渴望幸福。
这个世间谁都向往幸福。
“我希望,我能找个好郎君!”
“我希望爹娘的病能够好起来!”
“我想很快怀上夫君的孩子!”
“我想要我老头子能够将痴病治好,记起我!”
“我想要赚很多很多钱,然后娶阿梅!”
“.....”
耳边是镇民们轻轻的细语,我穿过他们,也轻轻道:“我想...不被误会。”
我来到马家府邸,报上姓名拿到四个饼子,我欲要一口咬下,又觉得这般实在不雅,若是被人看到终究不好。
于是我来到刚刚卖我面具的老头摊子后面,推开面具,一口一口咬着饼子。
面具老头正在耐心地给着一对刚来这座镇的母女回答着什么。
女孩问道:“老爷爷,这座小镇今日是什么节日呀?怎么这么多灯?”
老头笑呵呵道:“今夜是我们的‘千灯节’,这些灯啊,带着我们的愿望越飞越高,谁的灯多,实现的愿望就越多哟!不过放灯的时间在子时到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若是过了这个时间也就不准了。”
女孩歪着脑袋似懂非懂,又问道:“为什么好多人都戴着面具呀?”
老头又笑道:“这是因为这些人想要找到有缘人。这些不同款式的面具啊,都是一对的。也就是说,一个面具只有一个是与它相同模样的面具。比如说,看,我这个鲤鱼面具,在镇里的所有面具中,也只有一个是与它相同鲤鱼形状的面具,只此两个。”
女孩问道:“那另外一个鲤鱼面具呢?”
老头道:“不在我这里,至于在镇上的哪个面具摊上,我也不得知。只要等着两个有缘人让它们重逢。”
女孩笑着说:“我懂了!”她回过头对着她的娘亲道:“娘,我要这个鲤鱼面具,我要找到有缘人。”
女孩的娘亲笑道:“你才多大啊,真不害羞。”但是还是掏出钱去买了。
老头问女孩娘亲,“你们来我们镇是要找什么人吗?”
女孩娘亲点点头,“我要找我夫君。我听村里人,有人在这里听到他的消息。”
老头点点头,道:“会找到的。我们这座小镇的名字叫‘再逢镇’,再逢镇,只要是有缘人无论天涯海角,一定都会在这里再次相逢的。”
女孩娘亲听得开心,忙对着老头说了几声谢谢,便带着女孩走了。
我一边吃着饼子,一边暗嘲:真会忽悠。
偏偏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我。
我抬起眼,便看到一个戴着鬼刹面具的人正透过面具看着我。
他身着蓝衫,手持一柄拂尘,在头顶的万千灯火下,宛如一个画中仙人。
恩,看上去像个修道之人。
可是,我现在正落魄至斯,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修道之人。
于是我朝他怒道:“你看什么?”
那鬼刹面具人淡淡道:“看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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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芜:你瞅啥?
庄无镜:瞅你咋滴啦?
因为蠢作者最近感冒,接下来几天更新不稳定,表抛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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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相处
我今日受到天大污蔑不算,又接连受到他人几次欺辱,心中早已郁积不平已到极致,此刻又莫名碰上了这么个鬼刹面具人,一时愤起,便将手中的饼子猛地砸向他。
鬼刹面具人只是手中拂尘轻轻一挥,那饼子竟是顷刻间化为粉末,烟消云散。
我脸色一变,知道自己是遇到了不好惹的,若是在以往我还未至现在这种情况,我尚能再说上几句,现在只能一把扯下推在额头上的鬼刹面具,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就跑。
只是,还未等我跑出两步,我的肩膀已经被一只手搭住,而我无论如何用力都挣脱不了。
我只能回过头,隔着面具,看着与我戴着同样鬼刹面具的人,问道:“你要做什么?”
鬼刹面具人并未有回答我,却是抬起手在我的面具上描画,隔着那狰狞的面具,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道:“你喜欢这个面具吗?那我给你。”
此刻,我只想快点摆脱他,今晚我实在是太过倒霉,要是再因为一个饼子就莫名丢了性命,那真是笑话了。
我将面具推到额头上,就要脱给他,鬼刹面具人却是淡淡道:“方芜,你就这点出息了。”
他认识我。
我问道:“你是谁?”
鬼刹面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摘下面具,首先入我眼的便是那眉心处艳丽逼人的梅花印。
我惊讶的看着这张冷淡俊美的脸,脱口道:“庄无镜。”
庄无镜怎么在这里?
不对,他现在在这里,是特意来追杀我的吗?
这般想着,我心里愈发惊慌,想必一张脸也是煞白不已。此刻他若真要对我动手,简直就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于是我赶忙道:“庄无镜,你曾经以道心发誓说绝不会伤我的,你若杀了我,你也会遭受天道惩罚。”
庄无镜静静地看着我,直至我又后退一步,他才嗤笑道:“胆小鬼。”
奇怪的是,庄无镜并没有向我动手,却是转身就离开了。
我先是一愣,但是马上知道我的话是对他起了作用,他定也是顾忌他的誓言。
也对,这样的世间仙人,只差一步,便是天上仙人,若违道誓,那么受到的上天惩戒会更加严重,曾有前辈修士因违背道誓,被天雷轰顶,身死道消陨。
就算强大如庄无镜也不能抗拒天劫,所以他绝对不能轻易杀我。
相反,他其实还是有求于我。
他是以道心与我结誓,倒也不是不可解,只要我甘愿以心头之血画出天咒,祭烧上天,祈告解咒,那自然就解开了。
可是由于这是违反上天誓言之举,所以务必要付出一定代价,所以主动解誓之人取心头之血之时,所受痛苦无异于凌迟处死,千刀刮身,若是支撑不住的,当场就会活活痛死。
我心里一动,有了计较,我先暂且虚以为蛇的以‘我会甘愿与你解除道誓’,但是庄无镜在这之前要确保我的安全,并且在我向云亭证明自身清白之后,我再行其事。
当然,真的等我我向云亭证明自身清白后,我绝不会做出这等蠢事,到时庄无镜若想杀我,云亭也势必不会甘休。
更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稍微有点修为的小道都可能要了我的命,更别提我要面对整个要杀我的云亭派。只要我靠向庄无镜这棵大树,那么我的性命至少在目前来看有了保证。
于是我马上踏出脚步,便要去追庄无镜。
可是在我发愣之际,我举目四望,只见街上不少带着面具的人们正在嬉嬉笑笑,让这个满是灯火的大街极为热闹,可是唯独不见庄无镜,真是糟糕!
我赶忙一边沿着大街的方向往前跑,一边留意着周围人。
又好巧不巧,此时,天灯都放完了,很多人都从‘厮守湖’那里赶回来,一时之间不甚宽大的街就更加拥挤了。
我挤拥在人群中,实在顾不了太多,便高声唤着:“庄无镜!庄无镜!庄无镜!”
可是他们嬉闹的声音更加大,完全将我的声音淹没了下去。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一脚踩在我的鞋子上,我由于跑得太急,竟是就这样鞋子脱离了脚,等我再回过头找鞋子时,鞋子早已是不知所踪。
真真该死!
我赤/裸着一只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再加上今晚我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传到头顶,忍不住哆嗦。
人群渐渐散了开去,我将所有不幸都归结到庄无镜身上,这该死的庄无镜到底跑哪里去了。
这时几个小孩盯着我的踩在地上的脚,又用手挥了挥鼻子,朝我做着鬼脸,“羞羞羞,臭乞丐没鞋穿!臭乞丐臭死啦!”
我气极,便要冲上去揍他们一顿。
这几个小鬼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朝着我做鬼脸,“臭乞丐,来追我呀!来追我呀!嘿嘿,打不着!”
我此时实在是气昏了头脑,抬起脚,便将剩下的一只鞋脱下,用力地砸向一个小孩。
那孩子的后背被我的鞋砸到了,整个人往前一趴,我正得意,说上几句狠话,没想到他却是皮糙肉厚,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了,拿着我的鞋子就跑。
其他孩子哈哈大笑起来,拍手叫道:“这下臭乞丐什么鞋子都没得穿了哦!”
这下,我双脚都光秃秃地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想要去追他们,可是地下石子又硌的我脚极疼,几乎让我寸步难行。
过路的行人也看着我这般狼狈之态,皆都哈哈笑了起来。
我听着这些刺耳的笑声,只觉今天真是将我这一辈子耻辱都受尽了,我喉咙一紧,受伤之处也开始抽痛起来,一时气血难咽,嘴角溢出鲜血。
那些嬉笑的行人见我这个样子都脸色大变,小声道:“快走快走,笑笑也就罢了,别弄出人命了。”
一下子,他们就走得干净,似乎认为下一刻我就要倒下去,然后让他们担上责任。
“那个,我来背着你....”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我回过头,这正是我刚刚遇到的吃饼子的少年,他旁边站着的也是跟他同行的少女,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少女打断,道:“你疯了呀!你要背这个乞丐?你不怕脏啊!”
少年红着脸有些局促地看着我,讷讷不知所言。
少女又道:“我告诉你,江言,你若是身上也同这个乞丐一样弄得臭哄哄的,我绝对不理你了。”说罢她就跑开了。
少年犹豫地看着少女的背影,又看向我,道:“我...我来背你去买双鞋子吧。”
他说完这句话整张脸都是通红的,扭扭捏捏,倒不像个少年像个姑娘。
我刚刚被那少女一口一个乞丐,早就气得近乎失去理智,怒道:“滚!我不需要你来假惺惺!”
那少年显然没有料想到我会这般不讲理,先是一愣,然后一张脸几乎要红得滴出鲜血来,再次道:“我只是...想要帮你,你别生气...”
我冷声道:“我不需要你帮,我就算赤着脚也能走。”便转过身子,大步往前走。
可是我没走两步,脚下的石子硌得我几欲要跪下来,实在是寸步难行。
该死的怎么所有人都要与我作对!
我回过头,见那少年还站在原处看着我,我骂道:“你怎么还不给我滚?你是故意要看我笑话的吗?”
那少年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担心你...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我看着他跑走的背影,整个身子像是被什么支撑了很久,突然一下抽空,坐在地上,此刻已经是深夜了,街上已经没了什么人,再说了,就算有人我也不在乎了。
我坐在地上,低下头,深夜的气温极度低,让我冷得发颤,我抱着身子,一时之间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笼罩着我。
真的是我以前作恶太多,处处争夺,所以上天惩罚我,让我落得个这么下场吗?
明明我是大满格修道天才,我该永远高高在上的,可是现在,我连把剑都御不起来,失去了一双鞋子,就寸步难行,就连几岁的孩子都可以肆意欺辱于我。
当年被那些前辈雅称的云亭方上君,如今却是成为了这么个笑话。
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痛苦,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不顾形象的扑在地上大哭一顿,好让这些积郁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可是想归想,我就是落魄至斯,也绝不会做出哭哭啼啼之态。
这样想着,我便撑起身子,欲要爬起来,去找庄无镜。
只是,耳边传来啜泣声,我的手背一湿,我才发现我真的哭了。
随后,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怎么都控制不了。
我一边擦拭着不断往下流的眼泪,一边愤愤骂道:“该死的庄无镜,到底是去了哪里?混账!混账!”
“那个....你还好吧?”
我抬起头,这叫江言的少年居然还没走。
我赶紧偏过头,恶声恶气道:“你怎么还不滚?!”
江言挠挠头,“因为你哭了.....哦,不是...不是...”
他见我要发怒,马上道:“我刚刚听你说到庄无镜,你在找他吗?可以给我说说他,我也许会帮你找到他。”
他一提到庄无镜我就来气,我现在连鞋子都丢了,全都因为是庄无镜走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