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塘对陆西洲倒公司来找他有些意外，让助理推迟了会议时间，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弟弟，笑问，“怎么？谁招惹你了？”

陆西洲坐下，神色复杂，他昨天晚上想了很多，肖霄说的没错，他们之间很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如果要选择父亲和哥哥两方中的一方坦白，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大哥，而陆政平……很多时候他看不明白自己的父亲，虽然陆南塘的一些行为他也不是很理解就是了。

陆西洲开口，说了一个字，“你。”

陆南塘一下笑了，“我这两天都没见你，怎么招惹你了？”

“昨天爸找肖霄了。”

陆南塘给陆西洲倒茶的动作顿了下，又恢复如常，放下小茶壶后问道：“你怀疑是我告诉他的？”

陆西洲手指按着茶杯边缘，晃了晃，清亮的茶汤透着温润的色泽，他直接否认了，“他要想知道什么用不着问你，我没天真到认为珂兰集团的董事长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陆南塘心里的弦绷紧了，“所以？”

陆西洲把茶喝了，将空茶杯放在陆南塘面前，手没松，目光灼灼，“我信你，所以才来问你。跟我说句实话行吗？”

陆南塘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释然一笑，“好，你问，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陆西洲收回手，“我从来没问过你，在你眼里，一手缔造了珂兰集团的陆政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南塘给空茶杯里倒上茶又放回陆西洲面前，“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珂兰集团名下有三家基金，每年的捐款额在企业中名列前茅，很多人称呼他为首善，成功的企业家，受人敬仰的慈善家，这是他在社会上最广为人知的身份。在家里，或者说在我眼里，他开明随和，是个合格、甚至是优秀的父亲。”

陆南塘依旧保持着笑意，和面对外人时天衣无缝的笑容不一样，多了几分真切，“你自己说得可没那么肯定。”

陆西洲皱了皱眉，他之前确实没有认识到，或许他眼里的“父亲”并不是真正的陆政平，“所以你能告诉我在你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不用管我怎么看他，你觉得他是合格的父亲，他就是合格的父亲。”

“你在糊弄我。”

“西洲学聪明了。”

“转着弯骂我？”

“没有，我可舍不得骂。”陆南塘看陆西洲略微有些愠怒，及时收住话头，正色道，“西洲，以前我不说是因为你还小，我不想你知道，现在你大了，我不说……你也会有知道的时候，毕竟你不可能一辈子做父亲的乖小孩，不谈恋爱不结婚，事事听话永不违背。”

“什么意思？”

“自由总是有限度的，西洲，你走得再远，终有一天会回到他的羽翼下。陆政平……有这个自信。”

“哥……”

“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西洲从来没这么想过，他也没有类似方面的猜测，陆南塘的话无异于当头棒喝，好半天他才轻声问，“为什么？”

陆南塘移开视线，盯着小茶壶里静止的茶叶，缓缓道：“父亲和母亲离婚后，母亲逐渐疏远我们的原因你猜得到吗？”

陆西洲慢慢摇了摇头，他想不到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位母亲抛下两个孩子远走国外，并且不再联系。

“这是他们离婚的唯一条件。”

陆西洲诧异之后沉默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陆政平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位优秀的父亲，但是真的优秀吗？

这一切可能只是陆政平营造出来的假象。

陆南塘倒掉陆西洲面前凉了的茶水，倒了杯热茶，“你今天来公司，陆政平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会跟他说你是来跟我谈新剧本的事情，别说漏嘴了。”

陆西洲端起茶杯，看着自己的大哥，“这些年你在陆家，都做了什么？”

“你觉得呢？”

陆西洲没动，“我说过我不是小孩子，没道理让你挡在我前面，不管是我……还是二哥，你不应该瞒着我们。”

陆南塘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僵持半天，陆西洲问，“你也知道我不可能一直独善其身，所以才会告诉我，所以以后……”

“我知道。”陆南塘选择坦白就是这个意思，他弟弟要真是傻的，那他倒不用这么费心了，直接藏起来保护妥当不是更省事？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稳住他，然后站稳脚跟。”

“说得简单，做……起来难。”

“难也要做。”

“陆政平那边我去稳住。”

“可能会委屈肖霄。”

陆西洲唇角往下敛了敛，“我会考虑好的。”

“不管怎么说，别太难为自己，你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陆西洲一口气把茶喝了，站起身，“今天晚上我帮你约二哥，有什么话、说清楚。”

“西洲……”

“别说我是多管闲事。”

“你不明白。”陆南塘眼底有些苦涩，他和沈莲清之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性格又有些偏执，他们俩已经很长时间没好好说过几句话了。

“你对范思媛可不上心。”

“嗯？”

“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陆西洲拍了下自己大哥的肩膀，“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打算，时势比人强，大哥不会不懂得变通吧？”

陆南塘愣了下，笑起来，“你还真是……”

“什么？”

“谢了。”

“都是我哥，谢什么，需要帮忙就说。”

“好。”

“走了。”

陆西洲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见了……薛苗苗的男友，回家后刘芳说肖霄正在赶稿子，别让打扰，他就看着肖尧练琴。

肖霄好不容易码完稿子，累得吐血三升，写到一半的时候甚至想着要不以后让陆西洲帮忙写稿子，他揉着腰推开肖尧房间的房门，陆西洲背对着他，肖尧正对着门口认认真真地拉琴，他也就靠在门边看着。

肖霄等肖尧拉完这首曲子才鼓了鼓掌，走过去，“尧尧很棒，曲子拉得不错，有模有样！”

肖尧慢半拍地笑了下，小脸红红的，萌得肖霄心里直发颤，我家弟弟敲可爱der~他本来想弯腰捏捏肖尧的脸，稍微一动又酸疼得很，当即变了姿势靠在陆西洲身上，“尧尧啊，你跟哥哥说实话，想不想去上学？”

陆西洲不动声色地揽住肖霄的腰，让人靠在自己身上，补充道：“能认识很多小朋友，尧尧想不想跟他们一起玩？”

肖尧愣了愣，攥紧了小提琴的琴把，半晌也不说话。

陆西洲伸手拉着肖尧让小孩坐在他腿上，看了眼肖霄又问肖尧，“尧尧不用担心小朋友们不喜欢你，我们尧尧这么可爱一定能很快交到朋友。而且尧尧不是很喜欢薛老师吗？去了学校就能到薛老师班上，这样就能天天见到老师了，尧尧想不想？”

肖尧迟疑着看向肖霄，在哥哥点头后也跟着点了点头。

肖霄揉揉弟弟的小脑袋，“那我们就过完年去学校，从现在开始的两个多月咱们把该补的课程补补。”

“嗯！”

肖霄还记着陆西洲出去干什么了，让肖尧自己看书，拉着人就出去了，他靠在墙上，问，“你跟你哥谈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真的不是所有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不合格的各有各的偏颇吧

章四十一莲儿乖

肖霄在网上查了查陆家的事儿，虽然消息不多但是靠着他了解的也能补个七七八八，对外的传闻是抢夺家族财产的狗血戏码，实际上是儿子跟老子不和闹分家的家长里短都市剧？

不过他还真没查到陆家老二上哪儿去了，离开陆家后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谈好了，”陆西洲觉得也很有必要跟肖霄说清楚，“我父亲不像看上去那样，有些事情我自己也还没弄明白，只是你面对他的时候不用考虑太多，别让自己吃亏。”

肖霄沉默了会儿，点点头。

陆西洲看肖霄的样子应该是听进去了，他声音稍微沉了沉，“霄霄。”

“嗯？”

“你是不是一直在查曲涵亮？”

肖霄心里一惊，他自认为做得隐蔽，陆西洲该不会是在诈他吧？笑道：“我……我是在查他啊，我跟你说过我要报仇嘛，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也没觉得你是在开玩笑。”

“那你……”

“我今天去见了薛苗苗的男友。”

“薛苗苗的男友？！”肖霄诧异地站直了，凑到陆西洲面前的瞬间又软了腰靠回墙上，“你见他干什么？”

陆西洲搂住肖霄让对方靠在他身上，“知道他男友叫什么吗？”

“什么？”

“魏浩平。”

“魏浩平……”肖霄瞬间睁大了眼，“魏浩平？！”

“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你让人查的？”

“之前查薛苗苗的时候虽然知道她有男朋友，但是因为露面少也没有多留意，最近我让人把调查资料补齐，才知道薛苗苗的男友就是魏浩平。”

“Emmmmm让我想想，”肖霄短短两分钟想了很多，魏浩平是曲涵亮的军师啊，那就是刘邦和张亮、萧何的关系，曲涵亮不是没头没脑的人，自己聪明，加上更有手段和心计的魏浩平，不赢都很难。曲涵亮、冯升和魏浩平是在福利院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又好。

但是他是真不知道魏浩平的女朋友就是薛苗苗。两辈子加起来，肖霄只知道魏浩平有个宠爱到骨子眼儿里去的女友，就是一直没结婚，也不知道为什么。

肖霄皱起眉，薛苗苗……薛苗苗……他可能需要变变自己的思路。

陆西洲抱着肖霄上楼，离晚饭还有一会儿，还有时间，“想到什么了？”

肖霄自然而然地搂住陆西洲的肩膀，反问，“你跟魏浩平见面都聊了什么？”

回到卧室，陆西洲把肖霄放在床边，自己在旁边坐下，慢慢道：“曲涵亮是有野心的，魏浩平也一直是他的拥趸，但是两人的观念和追求并不完全一样，曲涵亮的一些做法魏浩平并不认可。”

房间拉着薄薄的纱帘，深秋与初冬交接的光影透过薄纱投射进来，半明半暗之间，肖霄的眼神微微闪动，“先除羽翼、再擒王。”

陆西洲握住肖霄的手，“我和他谈过，虽然不顺，但是不是完全没可能，魏浩平是聪明人，曲涵亮现在基本上已经全面掌握了岳氏集团，再下一步可能会进入快速扩张阶段，新行业、新项目，就算插手，以他现在的势头想拦住很难，霄霄，我们可以慢慢来。”

肖霄低下头，“曲涵亮做的事情……”

“如果不能一击即中，我们能做的就是忍耐。”

“……嗯，我明白。”

“不过……”陆西洲抬起肖霄的下巴，轻轻笑道，“给他们找点小麻烦不是我们的共识吗？”

肖霄愣了愣，跟着笑起来，“对，共识！”

吃饭之前，陆西洲给沈莲清打了电话，“到了吗？”

“到了。”

“我今天就不去了，大哥等会儿到，你们好好聊聊。”

“……又跟我玩这一套？”

“好用就行。”

“下次再找我、我就不来了。”

“那没关系，我可以去你那儿找你。”

沈莲清直接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收起来就打算走，刚走到包间门口，门就打开了，正好跟陆南塘眼对上了眼，他后退半步，冷下脸，“啧，陆总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陆南塘两步跨进门内，反手关上门，一贯的笑容慢慢敛下，到最后只留下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沈莲清就跟看着自己家里闹别扭的小孩一样，还跟看陆西洲不一样，他开口，带着点不太一样的亲昵，“莲儿还生我气？”

沈莲清被这个称呼烫了耳朵，面色更冷了，他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别这么叫我。”

陆南塘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盯着对方微红的耳根，他稍稍叹了口气，“之前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沈莲清嗤笑一声，撇开视线，“我当不起。”

陆南塘这段时间每隔一天两天就要骚扰骚扰他，美其名曰要解除兄弟误会，一来二去也不见真解释什么，反而让他的助理跟他大倒苦水。陆西洲来这一遭，他本来是想跟陆南塘吵一架，最不济互相嘲讽几句就完了，但是对方上来就扔这么大一个深水炸弹，弄得他就算张口就是刺也像是扎进了棉花里一样。

陆南塘知道自己应该解释，只是现在也不想说那么多，沈莲清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他靠近半步，弯了腰靠在对方肩头，察觉到这人的僵硬，也不戳破，“我很累，给我靠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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